第62章:不願
“朕也有此憂慮,蔣伯文能力斐然,身居高位無可厚非,但他的兒子無論好壞,總不盡如人意。”
身為皇帝,最忌諱的便是偏聽偏信,偏寵某一位臣子。
他若賜婚下去,無論他之後的態度,朝臣們隻會見風使舵,逐漸的向蔣伯文靠攏,這樣一來,他的權力實在過大。
於大晉江山而言不是好事。
晉安皇不動聲色的瞧了瞧緊皺眉頭的戚長容。
太子年幼,又有仁慈之心,等他百年以後,皇室或許再鎮不住蔣伯文。
不過……
晉安皇陰著張臉:“除了賜婚,太子認為還有更好的辦法?所有人都在等皇室的態度,十二的名節有損,除了嫁給蔣大,還能怎麽辦?”
晉安皇差點嘔的吐血,更是恨不得將跪在外麵的戚孜環拉出去大卸八塊。
然而形勢所逼,就算他乃萬人之上的皇帝,也不可任性為之。
這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實在算不得好。
戚長容將晉安皇的怒氣盡收眼底,麵上毫無變化,淡笑道:“依兒臣之見,也不是沒別的辦法。”
晉安皇一愣,忙道:“你有何計,快快道來。”
隻要能解現下死結,無不可為。
“讓蔣尤入贅十二公主府。”
自古以來,女子出嫁,男子迎娶已成慣例,極少有入贅一事。
不過若是入贅皇家,也無不可。
戚孜環至今未曾出宮另辟府邸,但那都不是問題,隻要晉安皇一聲令下,公主府也能很快建好。
這樣一來,既能保全皇室的名聲,也不至於讓蔣家尾巴翹到上得意忘形,更是隱隱的表達了皇室的不滿,給眾人無限的想象空間。
蔣家即使和皇室成為親家又如何,公主雖然娶到了,可陛下的不滿也是真的。
有了這一層顧忌,就算那些朝臣想要站隊,恐怕也要三思而後行了。
皇室嫁了兩個公主出去。
縱觀大晉百年曆史,也無入贅的先例。
蔣尤是第一個。
“此計甚好。”晉安皇神色一鬆,聽戚長容一言,難題迎刃而解,臉上怒意也慢慢消失。
就在戚孜環跪的快要崩潰時,禦書房裏終於傳來召喚聲。
於是,她們又換了一個地方下跪。
戚孜環狼狽不堪的模樣未能讓晉安皇心軟,還是一副生硬的語氣:“你的名節已毀,未免民間流言紛飛,過幾日我便讓人在宮外為你尋一處公主府,擇蔣尤為你駙馬,再讓欽監挑選良辰吉日,命蔣尤入贅十二公主府。”
完全是一種例行通知的態度。
晉安皇滿臉厭倦,看都懶得看戚孜環一眼。
戚孜環不長教訓,聽聞宅子是舊的,並未重新修建,立即憤然道:“父皇,九皇姐的公主府是新建的,為什麽我的公主府就要用舊宅子?”
戚長容暗歎一聲,於心不忍的移開目光。
直到今日她才發現,原來戚孜環是真沒腦子,都到了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心思計較宅子的新舊。
枉費蓮姬聰明絕頂,竟然生了個這麽不知好歹的女兒。
戚長容預料到結果。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聽聞戚孜環不自量力的話後,晉安皇接近暴怒,粗暴的將手邊的奏折向戚孜環的臉扔了過去。
“你還有臉問!你也不想想你和阿九的區別,阿九雖無功但也無過,你卻不知羞恥的皇室抹黑,朕沒將你貶為庶人已是寬容。”
“此事就此定下,不過入贅一個駙馬,難不成還要為了你的公主府勞民傷財?”
“一切按照宮製執行,不得多言。”
奏折鋒利的邊角從戚孜環臉邊劃過,她嚇了一跳,隻來得及閉眼,隨後感到一絲細微的刺痛。
一滴殷紅的鮮血自傷口中溢出。
戚孜環被嚇懵了,再不敢頂撞。
晉安皇讓她退下時,她逃也似的從禦書房飛奔而出。
餘下的就是戚長容與戚自若了。
晉安皇嘴角微動,似是想什麽。
戚自若縮著腦袋,頭也不敢抬,做足了縮頭烏龜的姿態。
戚長容不緊不慢的搶在晉安皇前麵陳情:“此事與十三沒多大關係,認真起來她還是受害者,救她的暗衛也是聽從兒臣的命令,父皇總不能讓一暗衛娶堂堂公主吧?”
“你怎麽都有道理。”晉安皇嘴角一抽,無奈扶額。
他就算再昏庸,也不會糊塗到把皇家公主嫁給奴才。
“那是父皇認為兒臣有理,既然不關十三的事,就放她回興慶宮吧,母妃想必很是擔憂了。”
戚長容得寸進尺,漫不經心的將晉安皇的怒火澆滅。
……
賜婚聖旨很快昭告下,多數人仍雲裏霧裏,不明白皇帝怎麽突然想起來要給蔣家大公子和十二公主賜婚,隻有少數人知道帝王急著賜婚的原因。
看著別人毫不知情,四處打聽,就算打聽到她們頭上,她們也不敢多一句。
就如戚長容曾過的,皇室不會任由任何敗壞皇室名聲的人在外逍遙自在。
接下聖旨的那一刻,蔣尤是懵的,直到管家巴托高聲謝恩,他才驀然反應過來。
他怎麽能娶十二為妻?
他一直都當十二是妹妹的啊!
哪有哥哥和妹妹成親的?
他剛想不知死活的抗議,巴托手疾眼快的伸手將他的頭壓下,狠狠的叩在地上。
“奴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事情就此定下。
直到宣旨太監捏著厚厚的錦囊滿意離去,蔣尤這才爆發,怒聲道:“你怎麽能接旨!我一直把十二公主當親妹妹,怎麽能娶她做妻子?”
巴托沉默多時,見蔣尤還是一副衝動的模樣,第一次不顧身份奴大欺主,毫不客氣指責他:
“公子,此事你怪不到別人身上,要怪隻能怪你自己欠缺考慮。”
“那麽多人見十二公主落水,為什麽隻有你一人跳水救她?”
“太子殿下是十二公主的兄長,連她都能冷眼旁觀不管不顧,你為什麽不能忍一忍?”
“都十二公主水性不錯,你為什麽自作聰明的當了你自以為的英雄?!”
接連三個‘為什麽’,巴托步步緊逼,聲音裏的怒氣越來越重。
蔣尤臉色蒼白,不自在的退後兩步,解釋道:“當時情況太緊急,況且十二公主後來也解釋過,她當時腳抽筋了……”
“都是借口!”巴托緊抿著嘴唇,眼中的光芒越發冷凝:“皇族之事哪裏是你這種一根筋的人能明白的,你隻需要知道,你不是娶十二公主,你是入贅十二公主府。”
“待欽監選出良辰吉日,你就是十二駙馬。”
蔣尤:“……”
巴托怒氣來得快,消失得也快,見蔣尤眼中仍是懵懂不解,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公子,大人不是每一次都能夠為您收拾殘局的,抿也要多體諒大人一些,大人現在外出辦公,還要擔心上京的你……”
接下來,巴托不出來了。
蔣尤也聽不下去了。
他再怎麽愚蠢固執,這一刻也終於發現,自己真的做了一個錯到極致的決定。
所有人都認為他錯了,就連他自己……也是這樣以為的。
蔣尤大受打擊,臉色灰敗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門緊閉,從裏麵反鎖,不許任何人擅自進來。
蔣府的人皆知自家少爺莫名其妙的中了算計,一時間也很有眼色的不去打擾,再加上管家特意吩咐過底下的人,就連晚飯也不用叫他去吃。
於是蔣尤難得的得了清靜。
然而,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在閉門思過時,他卻獨自一人悄悄地翻過了太師府後院的高牆,偷偷摸摸的來到了君府後門。
一陣密集的敲門聲在黑夜中極為刺耳,君府仆人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跑來開門。
“誰啊,這麽晚了還來?”
打開門,見是蔣尤,仆人不由的沉默了。
皇帝賜婚的聖旨鬧得滿城風雨,就連他這灑掃的仆人,也聞聽了風聲。
十二公主戚孜環驕縱之名常年響徹上京。
一時間,仆人不由得心疼這位未來的十二駙馬。
入贅十二公主府,他怕是永無翻身之地了。
蔣尤心塞,無視他憐憫的眼神,理所當然的跨進後門:“我來找我師傅的,你自個忙去,不用管我。”
其實他來君府的次數不多,奈何記憶力過分的好,早已將軍府的彎彎道道記在心中,找起人來也是熟門熟路的,不需要有人在前麵帶路。
君府夜裏巡邏的人並不對蔣尤的突然而至而感到好奇。
畢竟,這可是他們將軍唯一的弟子,來君府串門太正常不過了。
隻可惜,將軍弟子的腦子有點兒不太好使。
當然,無論將軍弟子的好和壞,他們是全無置喙的餘地。
隻要將軍高興就好。
周世仁正在院子裏與君琛對飲。
剛將酒杯放置唇邊準備一飲而下,結果憑空出現一隻手,將周世仁手裏酒杯奪了過去。
轉眼一看,竟是蔣尤。
周世仁挑眉:“未來的駙馬爺不待在太師府思考人生,來我君府做什麽?”
“……”辛辣的烈酒未能紓解蔣尤心中鬱氣,他神情憋屈,一屁股坐在周世仁旁邊:“你就別打擊我了,快幫我想想辦法,要如何才能逃過這樁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