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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紛亂

  君門的盛況是上百年來的累積。


  而蔣伯文卻是以一己之力,幾十年的綢繆做到了此等地步。


  兩相比較之下,葉泉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悲哀之感。


  他不得不承認,蔣伯文確實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永遠將自己放在至高之處,幾乎可不受流言的審判,此等城府心計,世上恐怕無人能及。


  葉泉不自覺的歎了口氣,心中的憂慮無以言語。


  一個人臣,能做到此中地步,已然是一種成功。


  眼下的這一切還是在原告是蔣尤的情況下掀起的風浪,若是換做讓人,估計場麵會更加麻煩。


  想罷,葉泉微蹙著眉頭,走到了大門前,直麵數百人的質疑。


  見葉泉站出來,維護秩序的田升陽麵色一肅,下意識擋在他的身前,生怕情緒激動的百姓們做出激憤之舉。


  從前他們押送犯人遊街時多的是百姓提著家裏的臭雞蛋爛菜葉沿路‘歡送’,那時他隻認為自作孽不可活,心裏並無太大的感受。


  但當事情有可能降臨到自己的頭上時,田升陽才體會到了犯人應有的感受。


  無從辯駁,隻能接受。


  因為這便是事實。


  田升陽艱難的低聲道:“大人,您怎麽出來了?還是快些進去吧,此處有屬下在,必定不會再出問題。”


  葉泉負手而立,環顧人群一圈:“數百人聚集在此處,我們需要擔心的,早已不是會不會出問題,而是,該怎麽勸阻他們離開。”


  很快,眼尖的人看清了葉泉身上的服飾,以及上麵代表官階的花紋,立即猜出了他的身份。


  這時候,有人站了出來,高聲向葉泉問道:“想必這位大人應當就是刑部尚書葉泉葉大人了,還請大人給我們一個交代,為何要將蔣太師下牢獄?”


  聽到這話,葉泉順著聲音的來源處看了過去,恰巧看見一個對自己麵露憤怒之色的青年。


  他頓了頓,忽而抬起手來,緩緩向下一壓。


  到底是一部尚書,百姓們多對此心懷畏懼,不敢過於放肆,眼見能做主的人站了出來,他們自然也不敢繼續得寸進尺。


  是以,喧鬧的刑部門前終於得到了一片寂靜。


  其中雖有幾人縮在一塊兒低聲交頭接耳,可相比之前的雜亂無章,已是好了許多。


  直到這時,葉泉才解答青年的問題,盯著那人的眼睛,從容不迫的道:


  “若是你曾熟讀大晉律法,應當知曉按照晉律,凡是登申·冤台者,上可告皇家下可告黎民,而刑部則負責緝拿原被告雙方,立案查案,還之真相,本官自認為,無論是將十二駙馬收押,還是將蔣太師下獄,都未曾做錯分毫。”


  此話一出,聽到眾人的耳中,確實讓他們尋不出任何的毛病。


  然而有些人對蔣伯文的推崇已到了病態的地步,又怎能將律法放在眼中?

  葉泉的三言兩語,並不能平息所有人心中的不忿。


  當葉泉條理分明的給出解釋後,青年仍舊咄咄逼人:“蔣太師非同常人,他是大晉的肱骨之臣,曾立下無數功勞,朝廷如此對他,難道不怕寒了功臣的心嗎?”

  說罷,大多數人都唏噓不已。


  聽罷,葉泉微微一笑:“身為大晉子民,自當對大晉律法熟記於心,蔣太師也極為配合本官,自然也沒有寒心一說。”


  青年繼續質問:“若此事證實是汙蔑,朝廷打算如何與蔣太師交代?如何與因此事而興師動眾的百姓交代?”


  “按照律法,若有人敢誣告於人,自當接受律法的懲戒,屆時若證實蔣太師是無辜的,誣告朝廷命官的十二駙馬蔣尤自會為此付出代價。”


  話音剛落,一眾聚集在此要個說法的百姓們麵麵相覷,卻是半個‘不對’都說不出來。


  眾所周知,十二駙馬蔣尤乃是蔣伯文的獨子。


  這兩人處於對立麵,當真是令人苦惱,且無法幹涉。


  見青年一時說不出話來,葉泉乘勝追擊,正色道:“你們與其在此為蔣太師抱不平,不如回家安心等消息,本官絕不會冤枉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還有,按照大晉律法,凡是圍堵官衙,妨礙公務者,皆杖三十,收押大牢三日已示警告,但今日,本官念及你們乃是心急失智,不是故意為之,就免你們承責,還請速速歸去,若再有下次,刑部大牢,關區區百人,並無壓力。”


  葉泉的耐心徹底耗盡。


  作為朝廷命官,葉泉自有脾氣,做不出被人欺負到頭上還沒有任何反應的事。


  如今,他已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若是這些百姓仍舊要無理取鬧,接下來,就該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做朝廷命官。


  此話一出,再無人敢鬧騰。


  隨即,人群三三兩兩的散開,一邊走一邊念念有詞,似乎對於結果很是不滿意。


  但,他們敢私底下談論,卻再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在刑部門口鬧騰生事了。


  對於這個結果,葉泉還算滿意。


  正準備轉身離去,卻見之前鬧的最厲害的青年沒有任何動作,像是一座雕塑似的,站在原地沒有移動半步。


  想了想後,葉泉到底沒有立即離開,站在《刑部》牌匾下,居高臨下的瞧著他,擰眉道:“你還不離開?”


  聽到葉泉的聲音,青年抿了抿唇,麵上神情更是固執。


  顯然,若是可以的話,他願意在刑部外麵一直等著。


  見狀,葉泉又道:“就算你站在此處,本官也不可能立即告知你想知道的事情,就如本官剛才所言,在沒查清楚之前,誰也不能斷定事實如何,而本官,也從不妄言。”


  也許是葉泉的話終於說服了他,青年不再保持沉默,聲音略微有些沙啞的道:“我希望太師是被冤枉的,我和我的家人都是受太師的庇護而存活下來,要是沒有太師,我早就不在了。”


  “本官也希望。”葉泉真心實意的說道:“可我們的‘希望’,有時候並不能改變已定的事實,你與本宮都要做好狂歡與失落的準備。”


  若蔣伯文真的對大晉江山一心一意,那就可以減少許多麻煩。

  可若這樣的一個麻煩人物最終卻居心叵測,那麽又不知道要掀起多少風雨,而最終又會有多少的人要因為這件事而成為陪葬品。


  無人可知。


  說完這句話以後,葉泉不再浪費時間,與身旁的田升陽輕聲囑咐了幾句,便頭也不回的往刑部內院而去。


  他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沒時間浪費在這些無所謂的事情上。


  田升陽目送葉泉離開。


  待人走後,他沉聲對矗立在刑部門口的青年道:“快些回去吧,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倘若再有下一次,你應當知道自己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青年失魂落魄的垂首離開。


  這樣的事情,今日在上京各處時有發生。


  太師府門前圍了不少的人,甚至還發生了肢體爭鬥。


  然官兵不是吃素的,任由群情怎樣激憤,都未退離崗位一步。


  消息很快傳進羅木的耳中。


  因其跪守一日一夜,徹底揭露了晉安皇,是以才被暫時罷免官職,留在內宅歇息。


  此次,他是漏網之魚。


  當得知上進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羅木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讓家裏人收拾物什兒,準備外出逃避一段時日。


  躺在床上沒有行動能力的羅文昊成為犧牲品。


  沒有人來問他是不是要一起走。


  唯有他的妻子,沒有離開床踏邊半步。


  聽著外麵的喧鬧聲,知曉那些人正在收拾東西,羅文昊的情緒前所未有的平靜,在看向妻子沈氏的時候,他眼中隻剩一片暗淡。


  “你回去躲一躲,避避風頭。”


  沈氏淚眼婆娑,一步也挪不動:“我走了,留你一個人在府中可怎麽辦,我不走。”


  羅文昊暼開眼,望著床帳頂部平靜道:“父親與蔣太師的關係一向緊密,此次蔣太師倒台,下一個牽連的必定是父親,你若回了娘家,還能尋求娘家的庇護,可若留在這裏,說不得要平白遭受一場牢獄之災,前途未卜。”


  “在我出嫁之前我娘就說過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到了夫家就是夫家的人,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你讓我走,想讓我走到哪兒去?”


  羅文昊痛苦的閉了閉眼:“嶽父嶽母不會如此狠心,棄你於不顧的。”


  “他們會!”沈氏握緊羅文昊發涼的手,淚眼朦朧的道:“爹娘要是知道我在這種時候拋棄了你,他們一定不會認我這個女兒的,你明白的,他們一生清廉正直仁善,最是固執不過。”


  “連我的家人都不願意管我了,你管我做什麽?走吧,聽話。”羅文昊閉眼不願意看她,沈氏的每滴眼淚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他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


  聽到這話,沈氏隻是固執的搖了搖頭,哭得再狼狽都沒有鬆口:“我走不了,隻要你還在,我就一輩子都走不了。”


  羅家的這群人,她早就看淡了。


  可偏偏如今躺在榻上的夫君,是她此生唯一的牽掛,怎麽也割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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