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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探監

  那點記憶,就如附骨之蛆,令人厭惡的同時,怎麽也甩不掉,


  心裏記掛著事,沈夕便緊緊攥著趙月秋的手,這般與她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趙伯父是朝中丞相,一定能讓我入刑部作證。”


  “這……”趙月秋猶豫:“若是告不成怎麽辦?”


  沈夕抿了抿唇,異常堅定:“隻要有一絲成功的可能,我都要去做。”


  趙月秋:“……”


  望著好友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結果的準備的模樣,從理智而言,趙月秋想拒絕她。


  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她太了解這種感覺了。


  隻能在旁邊眼睜睜的看著,什麽忙也幫不上,心裏該有多痛苦?


  趙月秋呼了口氣,終於鬆了口:“我可以與父親說一說,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除了將這件事告訴刑部人以外,你什麽都不能做。”


  這,也是為了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護沈夕的安全。


  畢竟,如今羅木與蔣伯文雖然已下了獄,可他們的爪牙卻依舊逍遙在外,誰都猜不到那些人會做出什麽來。


  一旦讓他們知道沈夕參與了此事,或許會發生很不妙的事情。


  以往的趙月秋,根本不知道人性會有這麽殘忍,可自從成了錢老的徒弟,成了錢家半個掌權人,有些該明白,自然就明白了。


  沈夕猶豫一番,終是點了點頭。


  ……


  詔獄。


  喬裝打扮後披著一件黑色披風的戚長容出現在此處。


  她走到牢獄最深處,望著被關在鐵籠子裏麵壁思過的蔣伯文,一時間並未開口。


  有人搬來一把椅子,放在她的身後。


  戚長容緩緩坐下。


  木椅劃過地麵的聲音在牢獄中清晰的響起。


  聽到身後的動靜,蔣伯文並未有任何動靜,仍舊如座雕塑似的,麵對牆壁一言不發。


  片刻後,戚長容忽然笑了,不緊不慢的問他:“太師既然知曉孤來了,為何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概,是不想麵對我之前的愚蠢。”蔣伯文的聲音很清明,並未因為這幾日呆在詔獄中而發生任何改變。


  隻不過此時此刻,他的情緒仿佛有些低落。


  蔣伯文繼續道:“我早就知道東宮太子不會那麽容易死,可總在心裏抱著個‘萬一’的猜測,畢竟,萬一你死了,整個大晉,就再無人能阻攔我了。”


  是以,在明知戚長容有可能活下來了的時候,他依舊沒想改變原來的計劃。


  先是鼓動民心,再是重立太子,而後讓小皇子繼位,自己成為大晉的攝政輔臣,從此以後,便間接的將晉國變為涼國手中的利刃。


  需要時便讓這把利刃在前方開疆闊土,為他母國縫做嫁衣,不需要時便可幹脆利索的使其折刃而亡。


  “太師想的很美好。”戚長容真心實意的讚歎了蔣伯文一句,又道:“隻不過太師或許忘了,這世上的不如意之事,本就十有八九,強求不得。”


  這時候,盤腿坐在牆邊的蔣伯文轉過身來,借著詔獄中昏暗的光線,麵無表情的望著端坐在鐵牢外的人。

  “我有一事一直不明,太子殿下可否能為我解答?”


  這時候的戚長容格外好說話,麵對被關在牢獄中再無翻身之地的蔣伯文,她心底的戾氣也神奇地消散了些許,聽了這話也不覺得麻煩,反而溫和的頷首,應了下來。


  “好說,好說。”


  “殿下是在什麽時候發現我的身份的?”


  戚長容眯了眯眼,翹著二郎腿單手撐著額頭,似乎有些迷茫的想了想,而後才道:“大概,是在君門回京之前。”


  她說的話似是而非的,顯然也沒打算立即將準確的答案告知蔣伯文。


  畢竟,戚長容不能對任何人說,是因為她早就過完了一輩子,知曉了某些事情的存在,所以才會突然明白蔣伯文乃是涼國派遣而來,在大晉隱藏了數十年的細作。


  “距離君琛回京,已經過去兩個年頭了……”蔣伯文陷入了回憶中,披散而下的頭發遮擋了他大半張臉,喃喃的道:“原來太子殿下,竟然那麽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實在無法想象,在明知他的身份有異常時,可每次見到他後,東宮太子依舊能保持一臉微笑的模樣……


  每一個笑容的後麵,戚長容到底在想什麽?

  蔣伯文不由得有些懷疑。


  知道他身份後的東宮太子,難道不應該每時每刻都想將他千刀萬剮嗎?

  仿佛看出蔣伯文在想什麽,戚長容唇邊的笑意又濃鬱了兩分:


  “那時候的孤太過稚嫩,一切都仰仗父皇以及太師的照顧,自然不會平白的暴露了自己,讓自己成為大晉的又一個無辜的犧牲者,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想必太師比孤更加明白。”


  蔣伯文當然明白。


  畢竟,要不是因為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又何須浪費了數十年的時間?

  即便他有滿腔的雄心壯誌,可上頭始終壓著一個巍然不動的晉安皇,任由他有萬般計策,也不敢露出絲毫破綻。


  在大晉的這些年裏,背負著不可與常人言明的重責,他沒有一刻是輕鬆的。


  晉國江山中,晉安皇是大腿,而他是胳膊。


  若不自量力地想用胳膊擰過大腿,便要承受胳膊斷裂的風險。


  良久,蔣伯文茫然的雙眼重新聚焦,視線落到鐵籠外神態自若的戚長容身上,感慨道:“太子殿下的城府,比我想的更深。”


  誰能想到,在得知他的身份後,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竟然能偽裝得滴水不漏,讓他都看不出半分的異常。


  不,兩年前……


  東宮太子還不足十五歲。


  這樣的一個孩子,也能讓他栽了像今日這般大的跟頭。


  想到這兒,蔣伯文的目光變了。


  審視中透著忌憚,忌憚裏還有幾分恐懼。


  回想多年以前,他十五歲的時候在做什麽?

  大概還在和一群狐朋狗友們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


  有了明顯的對比,便能知道他心底的恐懼到底因何而來。

  有時候對手過於強大,會讓人連反抗之心都無法生出。


  察覺蔣伯文的不對,戚長容忽而揚唇一笑,冷言嘲諷道:“太師居然也會害怕?孤之所以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還多虧了太師教導有方。”


  “太師演技精湛,演忠臣向忠臣,演棟梁像棟梁,作為您的學生,孤又怎能遜色您太多?”


  戚長容笑得有多燦爛,聲音就有多冷:“至於該怎樣演好一個一無所知的東宮太子,更是簡單,隻要對比從前多年孤愚蠢的模樣照做便可,太師說對是不對?”


  蔣伯文說不出話來。


  演了幾十年的戲,他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棋逢對手。


  雖然這個對手的年齡著實比他小了許多。


  望著戚長容唇邊的笑意,蔣伯文剛想再說些什麽,腦中忽然劈下一道驚雷,劈醒了正處於茫然無措中的他。


  不怎麽愉快的記憶浮現在腦海中,蔣伯文的眼神驀然變得鋒利起來:“不對,很不對。”


  聞言,戚長容眨了眨眼,無辜至極:“哪裏不對?”


  蔣伯文擰緊了眉頭,沉默了半響,一直沒有開口。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就像終於想明白了什麽似的,眼神突然化為刀鋒,直直地盯著戚長容:“這兩年來發生的事都太過巧合,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的算計?”


  此話一出,戚長容眼中的冷意褪去幾分。


  而後,她挑眉道:“太師以為呢?”


  她沒有否認,更沒有直接承認,可偏偏她的作派,無異於告訴了蔣伯文答案。


  這一切的一切,當真是戚長容一步又一步的安排。


  鐵籠內,蔣伯文手握成拳,緊抿薄唇,神情幾番變化。


  他的情緒已經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翻湧過了。


  此時此刻,他隻覺得心裏的怒火與懼意就像是火山噴發了似的,一陣一陣的翻湧而出。


  兩年!


  整整兩年!


  他竟然被人算計了兩年的時光,直到被入獄之後才反應過來。


  這是何等的心計,東宮太子是何等的可怕?

  戚長容笑意變淡,眸中的晦暗之色濃成一團霧:“每一次與太師的交流,都更像是一場結果不定的交鋒,而與太師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孤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的結果,所幸,孤贏了。”


  “太子殿下的膽量,我佩服。”蔣伯文壓下心底的驚具與感慨,卻是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道:“能狠到這種程度,能把自己當成誘餌,幾番出生入死,太子不贏誰贏?”


  “狠?”戚長容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似的,搖頭道:“若說比狠,誰能比得上太師?孤隻是對自己下手狠了些,但太師可是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都奉獻了出來。”


  “但很可惜,太師似乎少了那麽一點的運氣,總在事情差一步就會成功的時候功敗垂成。”


  戚長容撫額,悶悶的笑:“說到蔣尤,太師的獨子,孤的十二妹夫,似乎還沒有人告知太師這幾天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吧?”


  “太師最擔憂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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