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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蝗災

  待人走後,先前被嚇得後背發冷的中年人立即上前兩步,不滿的朝立在一旁的縣官抱怨道:“此人到底是誰?怎的如此無禮,縣官大人您都還未開口,她就擅自幫您做了決定,實在可惡,該罰!”


  聽了這話,縣官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涼聲道:“本官可沒那個膽子以下犯上,你也趁早收了心中不敬的念頭,否則待會兒本官就叫衙役將你抓起來押入縣衙打板子示眾。”


  此話一出,不止中年人大吃一驚,就連其餘人也開始躁動不安。


  見狀,送糧官站了出來,目光環視周遭一圈,平靜道:“剛才站在你們眼前的便是當今的東宮之主,未來的大晉之主,長容太子殿下。”


  百姓們:“……”


  霎時,中年人隻覺得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心中頓時生出絕望之感。


  他剛剛做了什麽?

  居然得罪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要是對他心懷記恨,他就別想繼續在西境混了。


  想到這兒,中年男子心中立即生出一股懊悔,正琢磨著該怎麽委婉表達自己的歉意,就見那送糧官淡淡的目光從自己身上劃過,而後朝著眾人道:

  “就連太子殿下都能屈尊將貴,食用此種食物,難不成你們比太子殿下還矜貴?”


  百姓們:“……”


  一時間,衙門前隻剩下無盡的沉默,竟無一人敢在這時候開口。


  就算給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他們也不敢說自己比當今的太子殿下更加尊貴。


  除非是不想要小命了。


  見他們神態間略有動容,送糧官麵色緩和了些許,道:“此次衙門隻供應三天的炸蝗蟲,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們還是仔細想想,該不該為家中省這三天的糧食吧。”


  終於,第一個人開始行動了。


  他顫抖著手從旁邊拿了個木碗,盛到了衙役麵前,眼睜睜的看著衙役將木碗舀滿。


  隨即,在眾人殷切關懷的注視下,他拿出了赴斷頭台的勇氣,將嘎嘣脆的蝗蟲放進了嘴裏一陣咀嚼。


  誘人的香氣越散越遠。


  “味道怎麽樣?”


  “這東西能吃嗎?會不會苦苦的?”


  “你不會被毒的說不出話來了吧?”


  一時間,眾人蜂擁而上。


  在他們的‘關懷’之下,第一個試毒的男子愣愣的睜開眼,不信邪的再吃了一個。


  然後……


  “說實話,這玩意兒還挺好吃的,酥脆酥脆的。”


  說完這句話以後,男子的目光快速的在被裝滿的木盆中晃了一圈,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手中的一整碗,再把碗伸了過去。


  “我可以再來一碗嗎?想帶回家給家裏麵的人嚐嚐,你放心,等吃完了以後,這木碗我會送回來的。”


  衙役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當然可以,隻要還有存貨,隻要你們想吃,這三天內想吃多少都可以。”


  有了第一個,就有了第二個。


  莫名的,蝗蟲的出現讓原本抗拒不已的人群慢慢的有了一點的接受能力。


  站在暗處的戚長容看見這一幕,不由揚唇會心一笑,淡淡的道:“孤大晉的子民,總歸還是稍有可愛之處的。”

  ……


  這一天以後,油炸蝗蟲成了西境百姓們飯桌上的一道較為出名的美食。


  三天後,衙門不再提供油炸蝗蟲。


  如此一來,百姓們扼腕而歎息。


  那些原本就喜歡在外溜達的人自製了漁網般的布網。


  而油炸蝗蟲的出現,甚至導致在因為災難來臨而不願意出門的諸多百姓,開始出門捕捉蝗蟲。


  或自家食用,或進行售賣。


  西鏡的有錢人不少,隱約之間,吃蝗蟲不僅不會讓人覺得惡心,反倒成了這裏的一種習慣。


  送糧官差點感動的熱淚盈眶。


  對於他而言,這無異於是減輕了肩上壓著的擔子。


  西鏡並不貧窮,但也不至於富到流油。


  哪怕有存糧,可存糧也都是有數的。


  自然要等到最艱難的時候再拿出來,如此一來,方能最大限度的減輕此次災害的後果。


  送糧官激動不已的與戚長容道:“殿下,以此趨勢發展,或不需要上京那邊再行籌糧支援,西鏡便能有驚無險地度過此次災難。”


  這到底才四月份,隻要熬過這一兩個月,西鏡就能重新開始種植重農作物,或許今年較於往年會過得艱難些,但至少能過得去。


  見送糧官激動的眼眶微紅,戚長容應了一聲,輕笑道:“是啊,如此一來,該送到臨城那邊的糧食,就一粒米都不會少。”


  這次蝗災來的實在不是時候。


  臨城正在與涼國開戰,正是缺乏各種物資之時,倘若朝局再分出一半精力支援西境,那對於臨城而言,無異於是一場艱難的鬥爭。


  君琛不能敗,晉軍也不能敗。


  是以,解決西境的困局是勢在必行的事。


  所幸,這裏的百姓都很淳樸。


  所幸,蝗災並不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


  一切,都可被扭轉。


  五月,直到田野間再也找不到一隻蝗蟲時,戚長容啟程回京。


  西鏡百姓沿路歡送,顯然,看到對於當今東宮太子的崇敬無以言表。


  他們看見了一個,願意在災難來臨時和他們站在同一陣線的——未來新帝。


  侍夏撩起車窗簾子探頭往外看去。


  毫無意外地,在人群之首瞧見了當初冒犯太子殿下的中年男子。


  “殿下,您這一離開,某些人可終於能喘口氣了。”侍夏幸災樂禍的捂嘴偷笑。


  “‘某些人’指的誰?”正在溫書的戚長容頭也不抬的問道。


  “您不記得了?”侍夏驚訝的眨了眨眼:“就是在您推出蝗蟲可食之時,敢當眾忤逆您的那個人啊!”


  “不記得了。”


  戚長容按了按太陽穴,輕飄飄的道:“孤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哪有心思去記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侍夏:“……”


  如今她竟然有些可憐那個中年人了。


  明明那人為了扭轉太子殿下心中對他的印象,這一個月以來對於西境的災難可謂是出力良多。


  一邊出錢出力,一邊膽戰心驚。


  可那下居然早就不記得人家了,或者是從來沒將人那人記在心裏。


  實在是非常的可憐。


  想到這兒,侍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著馬車漸漸往前行,樂不可支的模樣使得嬌軀微顫。


  聞聲,戚長容抬眸看了她一眼,眉宇輕輕蹙著,聲音平淡而不容拒絕的下了最後通牒:“你要是無法保持安靜,就換上男裝出去騎馬。”


  霎時,侍夏徹底閉上了嘴,安靜如雞。


  ……


  回京的路很安寧,一路上並未出現任何意外。


  當馬車駛入上京城門時,無論是百姓或是朝中之臣,又明了了一事。


  東宮太子又立下大功了。


  隻用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便處理了蝗災,並且使西境沒生出任何動·亂,此等成績必將是令人驚訝的。


  當看見戚長容不減往日風度,榮辱不驚的站在金鑾殿中時,晉安皇可謂是龍顏大悅,毫無顧忌的大笑出聲。


  “不愧是太子,做事自有一套章程,若是日後有機會,朕便也去瞧瞧西鏡的風土人情,再嚐嚐據說會令人回味無窮的油炸蝗蟲是個什麽味道。”


  戚長容如是回道:“很平常的味道,也是很不平常的味道。”


  說它平常,是因為無論身處何處,隻要想吃便能吃到。


  說它不平常,是因為它生在災難時期,來因並不讓人愉快。


  顯然,能站在金鑾殿上的沒有一個不是人精,他們自然知道晉安皇忽然提起此事,並不是真的想嚐嚐油炸蝗蟲的滋味,而是從側麵肯定了東宮太子的做法,給東宮太子撐腰。


  這是稱讚,更是認同。


  一時間,阿諛奉承的聲音傳遍了大殿。


  戚長容沒有太大的反應,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就如那平靜的湖泊,除了時不時斷開的一絲絲漣漪之外,便再無任何動靜。


  麵上有光的晉安皇龍顏大悅,手中也不由得闊氣了起來:“太子立此功勞,不知想要什麽賞賜?”


  “兒臣多謝父皇恩典,但賞賜就不必了。”戚長容站在大殿中央,朝上首穿著龍袍的人拱手回稟道:“若父皇實在想賞賜兒臣,就請在君門大捷之日,多賞歸來的將士們一杯濁酒。”


  聽到此話,晉安皇更是滿意:“這是自然,待到大捷之日,太子也可站在朕的身旁,親自敬諸君一杯濁酒,聊表欽佩之意。”


  “多謝父皇。”


  早朝並未持續多久。


  歸來後,戚長容第一時間調出了這四個月以來,從臨城快馬加鞭送回的戰報。


  一封、兩封……


  情況從簡單到複雜,戰局從平緩到激烈。


  戰報上的字跡很眼熟,是君琛所寫,就如當初他親手所寫的,類似於兵法的‘兵計’一般,他寫的戰報冗長而又精辟,令人不自覺地便為之沉迷。


  信報上的每一個字,都讓戚長容的血液沸騰不已。


  一閉上眼,她仿佛就已站在戰場之中,手握驚世寶劍,所向披靡的斬殺麵前的一切敵人。


  鮮血、嘶吼,宛如世間最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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