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未忘
遲安:“……”
他又不傻。
結合太子殿下的行為以及之前那番話的意思,自然能品味出一些不同的東西。
頓了片刻,遲安皺眉問道:“殿下以為一次就能將他們打服?”
“當然沒有這麽簡單。”
戚長容騎馬走在最前方,迎著寒風沉沉地歎了口氣,半眯著眼睛道:“這些人的骨頭太硬了,一次怎麽可能將之打服?”
遲安抿了抿唇,不讚同道:“既然殿下明白不能一次將之打服,又何必白費這一番功夫?”
“一次不行,那就兩次、三次,他們總有福氣的一天。”
遲安啞口無言:“……殿下想的很好,但就兩萬人,隻怕實現不了殿下的雄心壯誌。”
“你錯了,不止兩萬。”
“草原已經開始亂了,當亂的最徹底,死亡的人數逐漸增加時,他們心中就會恐慌,就會希望有人能阻止這一場災難。”
“屆時,能成功降至鎮壓的人,就會成為他們心中最為恐懼的存在。”
“那時,就該怕了。”
遲安:“殿下隻有一個人,總要回上京的,屆時山高皇帝遠,又怎能鎮壓草原中千千萬萬的人?”
“是啊。”戚長容嘴角牽出一抹輕鬆的笑:“所以孤早就想好了,孤會培養出一個能鎮壓他們的最強者,然而再鎮壓他們的最強者,很快,就能實現這個目標了。”
所有部族全部臣服。
這寬闊無際的草原,也終將誕生她們的王者。
見戚長容笑的狡猾,遲安愣了愣,連帶著一直在旁邊安靜聽著的衛衡也沒能想清楚所以然來。
他們一直以為……
太子殿下是想自己當草原上的王。
結果……卻突然變成了要培養一個王?
麵對他們茫然的表情,戚長容恍若不經意的解釋了一句:“原本,孤是想親自上,可隨即想了想,孤還想多活兩年,便隻好退而求其次。”
遲安:“……”
衛衡:“……”
兩個人一臉的失魂落魄。
不知為何,他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思路跟不上太子殿下的思路。
大雪足足下了十天,在這十天內,戚長容領著人將之前挑釁過荒城的部族都打了一邊。
或直接硬剛,或遊擊不退,終是令人防不勝防疲憊不堪,最終獲勝。
十天後,戚長容才領著一行人回到荒城。
當戚長容入了城門剛翻身下馬,還未將手中的韁繩交給旁人,就見遠處竄出一道模糊人影,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她的懷中。
這麽一撞,護心鏡都差點撞碎了。
胸前略有些疼痛的戚長容如是想了想。
隨即,在聽到侍夏的低泣聲後,她隻好伸手輕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頗為無奈的安撫道:“有什麽好哭的,孤不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侍夏擦了擦眼角,從戚長容懷中退出,努了努唇道:“整整十日沒有消息,殿下怎能讓奴不擔心?”
聽罷,戚長容不甚在意的抿唇一笑。
看見這一幕的人不由立即轉移了視線,紛紛擺出一副看不見也聽不著的模樣。
很快,戚長容就看見了不遠處,臉色略微有些僵硬的趙月秋。
那人離在寒風中,眼睛卻固執地望著她的方向。
瞬間,戚長容就明了侍夏為何會如此激動的原因。
若她們二人表現的更為親近,趙月秋自然也就越明白自己沒有機會。
說不定某一日,她就會放下心中的執念。
可眼下看來,那一日似乎還離得很遠,這是一個固執的姑娘,也是最像她的人。
至少眼下,趙月秋的眼中還有她。
戚長容麵色如常的向趙月秋頷首致意,隨即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將手中的韁繩交給他人以後,麵對笑意的與侍夏耳語。
無人知曉她們說了什麽,可在每一個人的眼中,她們都如此的親密。
趙月秋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無人注意到她眼中的失落。
在戚長容邁開腳步時,趙月秋飛快地將所有的失落收了起來,唇邊蕩開淺淺的笑意,如秋水般的眸子微微一彎,溫聲細語道:“殿下能平安歸來,是極好的。”
“勞煩趙姑娘憂心了。”
聽到這話,趙月秋的臉色似乎也更加蒼白了一分。
她能感覺到,兩人之間隔著厚厚的阻擋,已經越來越疏遠。
從前,當她有任何不妥的舉動時,太子殿下會拒絕會嗬斥會態度強硬,她將這些情緒歸之為在乎。
她原本以為,太子至少是在乎她的。
可眼下,卻將她忽視的徹徹底底,隻有一句疏遠的,且算不上真誠的感謝。
戚長容徑自向前走,眼角餘光不知道還記得從趙月秋的身上劃過,隨即平平淡淡的收回視線,再未多看她一眼。
沒有拆穿她的餘情未了,已是對她最大的尊重。
一行人極快的離開。
唯有遲安莫名的止住了腳步,回想剛才東宮太子看向他那意味深長的一眼,認命的在心底長歎一聲,處理太子殿下的桃花債了。
“趙姑娘,外麵天冷,還是早些回城主府吧。”
沉沉的聲音在耳旁炸開,驀然受驚回神的趙月秋身子下意識晃了晃,要不是正好旁邊有個石柱,隻怕就要這樣栽下去了。
遲安也嚇了一跳,下意識想伸手去扶又怕冒犯,隻好愣愣的將手收了回來。
“趙姑娘沒事吧?”
“沒事。”趙月秋撫了撫額頭,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就是頭突然有點暈。”
“沒事就好。”
遲安頓了頓,重複了一遍之前說的話:“趙姑娘,早些回府吧。”
話語中隱隱帶著催促之意。
遲安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出趙月秋眼眸中對太子殿下的情意。
可偏偏就是這一份不該有的情意才讓遲安犯了難。
因為太子殿下至始至終都未表示過要接受趙姑娘,且太子殿下身邊還帶著一個極為受寵的妾室。
這兩個人要是撞在了一塊兒,鐵定會出事。
麵對這樣一顆隨時有可能爆炸的炸彈,遲安自然避之不及。
何況,他身為軍中武將,可不好讓一個閨閣姑娘在自己麵前久留,免得壞了人家的名聲,也壞了自己的前途。
他看出來了。
太子殿下雖不會接受趙姑娘,可卻也不會讓旁人欺負趙姑娘。
否則的話,又怎會在人千裏迢迢趕來的第一天,便眼巴巴的把人放在了自己的西屋照顧?
想清楚了這一點後,遲安更是不敢有半分怠慢,在趙月秋往城主府慢慢走的時候,他便也愣愣地跟在身後,隔著稍遠的距離,既不出聲打擾,也不過分安靜。
整條街道上,似乎隻剩下了他們二人的腳步聲。
……
回到城主府後,廚房利落的燒了兩大鍋熱水,侍夏吩咐兩個身強力壯的將裝滿了熱水的浴桶抬進淨房,再命暗衛守在四周不許任何人靠近。
隨即才將門關的嚴嚴實實,為戚長容褪下衣裳。
侍夏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當確定戚長容身上沒出現新傷時,終是輕輕的長舒一口氣。
直到進入浴桶中,戚長容緊皺著的眉頭才緩緩鬆開。
撩水聲漸漸響起,隨著戚長容的每一個動作,冒著熱氣的水滴滴嗒嗒的落在地上。
侍夏拿出針灸包,小心翼翼的紮在戚長容肩頸處的幾個穴位上,道:“殿下奔波十日,血脈或有不通淤阻,銀針刺穴能緩解殿下的不適。”
戚長容‘嗯’了一聲,坐在浴桶中閉目養神:“孤離開的這幾日,城中可以發生什麽事情?”
聽到這話,侍夏立即想起來還有正事沒有回稟,連忙低聲道:“經過殿下的提醒,這節日奴有注意那個小姑娘的動靜,她似乎……確實有些不對勁。”
說到不一樣時,侍夏的語氣中也帶了幾分茫然。
而戚長容麵上未露出絲毫的驚訝,隻淡淡的問道:“哪裏不對勁?”
“她,經常靠近城門,無事時喜歡在城中四處轉。”侍夏頓了頓,斟酌著道:“她像是在勘察地形,也像是在探查城中的人數。”
“孤記得,她十二歲?”
“是。”
侍夏頷首,明白了自家殿下的言外之意:“十二歲的孩子,已經能記事了。”
並且還會記得很清楚。
侍夏想了想,臉上浮現一抹羞愧之色,又自責道:“她獨自行動的時間很少,所以奴並不能確定。”
幸虧,演武場的大門外有兵將看守。
而城門更是守了數百的兵,那小姑娘就算在城中知道了什麽,也絕對無法將消息傳出去。
想到這兒,侍夏才放鬆了下來,卻是問道:“殿下,可否需要奴把那小姑娘處理了?”
“不必。”
侍夏愣了愣:“為何?”
按照殿下的作風,當發現這種隱患時,難道不應該立即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嗎?
麵對侍夏的疑惑,戚長容的聲音很輕,仿佛不帶任何重量似的,可說的話卻讓人無法反駁:“處理了她,你去照顧趙姑娘?”
侍夏:“……”
她不行。
侍夏滿眼驚恐,在趙姑娘的眼中,自己就是個霸占了殿下所有寵愛的不要臉的情敵。
要是在人家麵前晃得太久,過於囂張,不小心讓人家因愛生恨,轉而對自己起了殺心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