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謝府
這些年來,她一步一步走的如履薄冰,一宿一宿的望著黑夜等待天明,為的不就是這一刻?
護晉國子民,擁所愛之人入懷。
此時此刻,戚長容更是清楚,她所有想要的,都已唾手可及,可最讓她高興的卻不是將登大位,而是不負自己不負卿。
她希望直到垂垂老矣,再回顧這一輩子,能問心無愧地與最愛的人說上一句:我從未辜負於你。
如此,方是圓滿。
從逐漸加重,仿佛能將她骨頭都捏碎的力道中,戚長容察覺眼前的人有多激動,兩人的心跳混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誰是誰。
良久,實在承受不了的戚長容終於結束了無言的自虐,苦笑著推了推他:“將軍要是再用些力氣,我的骨頭都會碎了。”
狂喜之中聽聞此話,君琛立即鬆了力道,連忙退開一步,頗有些手足無措地望著她。
見狀,戚長容不動聲色的動了動肩膀,一邊輕笑,一邊安撫他道:“將軍不必如此,此種眼神,倒把我瞧得像是個易碎的瓷娃娃一樣。”
先前的喜悅讓他如同竄上了天一般,隻覺得心下無比的開闊,而待平複片刻後,君琛似又想到了什麽,問道:“殿下想到了該如何應付朝臣百姓?”
聽聞此話,戚長容頷首,語氣中難得帶了三分遲疑:“是,但或許依舊要委屈將軍。”
“我什麽都不怕,隻要能擁有心中所愛,便也不會覺得委屈。”
一向木訥寡言的君琛急迫的想表達自己的情意。
戚長容又笑:“我知。”
君琛道:“殿下找到了什麽辦法?”
“將軍依舊娶妻,我依舊迎娶太子妃。”
說到這兒,戚長容頓了頓,麵對君琛全心全意信任的眼神,終是悶悶一笑,不再賣關子:“但,將軍要娶的是我,而我要娶的是將軍。”
戚氏皇族的謊言太大,若戚長容不想動搖國本,殺遍天下人,便隻能任由這個謊言繼續。
她的真實身份一旦暴露,必定在天下間掀起一片濃重的腥風血雨,哪怕如今的涼國已然落敗,並入晉國國域,可陳國與燕國仍舊在虎視眈眈。
隱瞞,欺騙。
已是左右權衡之下最好的方法。
君琛麵色茫然,不太懂她話中的意思。
這時,戚長容微揚著下巴,望進他的眼中,繼續解釋:“從此以後,將軍是皇家媳,入皇家玉碟,而我是君家婦,入君家族譜,將軍願意否?”
沒有任何猶豫的,君琛立即點了點頭:“若能如此,是我之幸。”
……
接受了一件心腹大事,二人手牽手的回了府宅。
夜中休息時,戚長容竟閉眼無眠,連帶著守在屋內的侍夏都毫無睡意,在軟榻上幾番輾轉,終是心煩氣躁。
良久,戚長容翻身而起。
見到厚重的床簾後隱隱約約的身影翻身坐起,本就清醒著的侍夏連忙起身問道:“殿下需要何物?”
戚長容道:“孤睡不著,點燈磨墨。”
聞言,侍夏忙下榻準備。
不多時,漆黑的臥室亮起幾抹明光,侍夏先點燃了驅蚊的熏香,待繚繞的煙霧升起,這才打開半扇窗子,將戚長容從床榻上請了下來。
一人坐於書案後,一人站於書案邊,動作嫻熟的拿著墨條研磨。
片刻後,沉思良久的戚長容從手邊抽出一張信紙,在落筆之前,忽而問道:“若將軍娶妻,需要宴請何人來參加婚宴?”
侍夏動作微頓,望著眼前明顯激動過度的人,嘴角肌肉抽了又抽:“……殿下身份未明,還是低調為好。”
“總不能太過委屈將軍。”戚長容長長歎息一聲,她自己倒也罷了,熱不熱鬧都無所謂。
可將軍不同,至今為止,她仍舊記得當初將軍向她要名分的那一幕。
既然如此,婚宴便不能過於寒酸。
此話一出,侍夏不得不再提醒一句:“按照殿下的安排,將軍要娶的是一個無親無戚的孤女,既是孤女,若婚宴辦得過於盛大,反倒會令人多想。”
侍夏說服了戚長容。
片刻後,她終是無奈的認清了現實,道:“既如此,那便隨便宴請幾人罷了。”
“……”見自家殿下固執如昔,侍夏已然維持不住臉上的輕鬆笑意:“落筆之前,殿下可曾明白,您若宴請了上京的人,對於那些客人,您的身份,恐怕就再也隱瞞不住了。”
一個是東宮太子,一個是曇城孤女。
雖聽起來毫無牽扯,可一旦將這天差地別的身份擺在一處,被人拆穿的可能性便極大。
當看見侍夏憂心忡忡的模樣後,戚長容坦然自若,彎眸一笑:“不必太過擔心,隻要將軍於孤一心,便是他人看穿了又如何?”
不待侍夏再度開口規勸,戚長容又接著道:“你放心好了,不止孤有分寸,就連父皇其實也一直在注意此事,皇室的眼睛無處不在,誰也不敢妄自談論。”
此話一出,侍夏仍舊不太明白,甚至覺得難以置信,一向理智絕情的太子殿下,竟然會在這件事上犯了糊塗。
“就為了讓君將軍高興,您便要冒如此大的風險?您寵將軍,是否有些……寵過頭了?”
兩人的性別要是對調一下,此時此刻的侍夏當真會憤怒的指責君琛是妖妃。
妖妃禍國啊!
“甘之如飴。”
說罷,戚長容不再思索,提筆而落。
直至寫了三封信後,才勉勉強強地提筆不寫,再鄭重其事地將三封信交到侍夏的手中,囑咐道:“明日一早,你便派人將這三封信送回上京,皇宮君府各一封,還有周家。”
侍夏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哪個周家?”
“周世仁,周卿之家。”
侍夏:“……”
她無話可說。
邀請這麽幾個聰明人,殿下是生怕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啊。
……
意思,府宅徹底的熱鬧了起來,負責前來修理的工匠們在天剛剛亮時便提著工具找上門來。
驚擾了正在院中練拳的君琛。
當看見這麽多陌生麵孔旁若無人的進進出出,君琛眉頭皺的很緊,仿佛能夾死蚊子似的。
半個時辰後,戚長容剛出來,君琛愣怔之下,立即擋在了她的麵前,低聲問詢:“殿下為何依舊一身女裝?”
聞言,戚長容挑了挑眉,笑意盈盈的睜眼說瞎話:“將軍認錯了,我不是東宮太子,我隻是將軍在土匪窩中救回來的孤女,我姓謝,名喚謝曇緣,如今我父母死於土匪之手,為報將軍救命之恩,特攜一家餘產,對將軍以身相許。”
三言兩語間,戚長容便給自己找了一個新的身份。
一番話聽得君琛許久未能反應過來,待看見同樣麵露無奈的侍夏後,君琛默了默,隨即問道:“那為何東宮太子的侍女會在謝姑娘的身邊?”
此話一出,戚長容眨了眨眼,繼續麵不改色的編纂故事:“因謝家遭逢大難,長容太子殿下憐憫於我,為促成我與將軍的好事,特將侍女借於謝家。”
“那太子在何處?”
“太子殿下心有所慮,已帶著隨從,繼續南下去了。”
君琛咽了口口水,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
良久,他伸手拂過戚長容的麵容,輕喃道:“你的膽子實在太大了。”
麵對此言,已徹底入了謝曇緣角色的戚長容輕輕一笑,像個普通姑娘似的朝著君琛擠眉弄眼:“將軍放心,太子殿下在離去之前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君琛下頜緊繃:“嗯。”
戚長容湊近了兩分,幾乎貼在他的身上:“那我是誰?”
君琛極為上道:“你是謝曇緣,是我兩情相悅的未婚妻。”
……
在曇城待了幾個月,戚長容一直沒能真正的清閑下來,在這幾個月間,為了讓謝曇緣的存在更加合情合理,她可謂是煞費苦心,用了無數的手段,才憑空造出了謝曇緣這個人。
無名府宅終於掛上了牌匾。
幾個時辰後,謝曇緣站在宅門外,仰頭看著‘謝府’牌匾,嘴角蕩開一絲淡淡的淺笑。
而這時,忽而有行人路過此處,當看見站在外麵的謝曇緣,以及剛剛掛上去不久的牌匾後,立即驚訝地迎了上來。
望著謝曇緣的麵容幾番打量,猶豫著問道:“你……是謝家的姑娘?”
聞聲,謝曇緣收回眼神,順著聲音的來源處看了過去,當看見站在眼前的中年婦人時,禮貌的點了點頭:“您是?”
“我是你的鄰居啊!”得到肯定的回答,中年婦人鬆了口氣,頗有些唏噓的道:“十多年前,你一家人被山匪所擄,我還以為你一家人都遭了大難,沒想到今兒卻還能見到你。”
此話一出,謝曇緣嘴角的笑意逐漸變得憂傷。
見狀,中年婦人收了聲,轉而說道:“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一晃十多年過去了,能平安歸來就好,總歸不至於讓你謝家斷了後。”
“是啊。”
謝曇緣感慨的點了點頭,抬眸看向君琛所在的方向,眸中滿是溫情,似不經意的說道:“多虧這位將軍端了害人的匪窩,將我救了出來,否則如今的我,恐怕早已成了一捧白灰。”
中年婦女訝然:“哪來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