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斷橋相會訴衷腸（1）
許仙的書房並不算大，四面都是書櫃，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書案，案上擺放著文房四寶，以及一張未畫完的女子肖像圖。
「白姑娘請。」
許仙領著白素貞進屋，目光落在那桌上的圖上，他神色一變，立刻快步走了進去，站在書案前，擋住了白素貞的視線。
白素貞環視四周道：「這些書，都是要搬出去曬的嗎？」
許仙怕她注意到畫像，神色緊張地點頭：「對，順便再分類整理一下。把奇穴針灸、偏方奇術都分別擺放，方便以後查閱。」
白素貞好奇地問：「倒是好主意。許大夫，你怎麼一直站那？」
許仙乾笑了兩聲道：「哦，我站得遠些，這書架上的書便一目了然。」
他雙手背在身後，抓起那畫，便捲成了軸，丟進了桌上的筆筒，這才鬆了一口氣。
前院，姣容端出一大簸箕蠶絲小片，靈巧地把蠶絲小片拉開，一邊拉一邊招呼如意和銀香幫忙。
「金師傅這麼照顧我家漢文，我也沒什麼好報答的，我想給你家做幾床蠶絲被。如意妹妹，你瞧這都是剛剝好的上好蠶繭。」
金如意對這東西一點兒都不稀罕，嘟囔道：「蠶絲被而已，我家多了去了！」
許姣容看她表情，笑道：「外面買的，哪比得上自家做的。你爹爹給我說了，讓我教你做點家務活，今天正好，養蠶浣紗制絲棉是咱們江南女孩子的絕技，做好了既能養家，也能持家。」
金如意平時哪做過這個，抱怨道：「還要自己做啊！」
許姣容手裡忙活著，指點她要領：「你們幫我把這些蠶絲片一片片拉開綳在竹弓上，晒成了，便能拉成最好的絲絮。那樣的蠶絲被蓋在身上，輕輕軟軟，像裹在雲朵中一般。縫進錦緞的被子，便可以給我家如意妹妹做嫁妝了。」
金如意強打精神，勉為其難地伸手去扯蠶絲片，扯了一陣便受不了了。
「這麼多絲片兒要弄到什麼時候啊？我手都疼了……銀香，你站著幹嘛，過來幹活，利索點。」
許姣容溫和地笑著說：「很快的很快的，包你們下月都能蓋上，銀香也有。」
金如意噘起嘴耷拉著臉，開始想脫身之計。
書房連房外，許仙和素貞將書一疊一疊搬出去，平整地碼在書房外竹架曬台上。
白素貞的目光掃過書架上的藏書，當看到一本書的封皮時，驚喜地道：「《雷公炮炙論》？你這裡居然有這本書，我尋它很久了。」
許仙側頭去瞧，突然走過來道：「這可是我費了好大勁從本草堂的大夫手裡贏來的。後來姐姐收拾了一次書房后便找不著了，原來放在這了，多謝多謝。」
兩人同時伸手去取這本書，許仙的手便握在了白素貞的手上。兩個人有一瞬間的愣神，回神后，又都同時縮回了手。
許仙微微一笑，取下那本書，遞給素貞道：「既然白姑娘想讀此書，不妨拿去。」
白素貞推辭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還是許大夫先看吧。」
讓來讓去，兩人對視一笑，許仙道：「要不，一起看？」
書房裡，許仙和白素貞正肩並肩站著，讀著同一本書，時而停下討論一番。
白素貞無意間踢到了什麼，發出叮噹的響聲。
她低頭撿起，驚喜道：「這是書里提到的九連環！」
許仙瞧著她手裡的東西道：「我還以為丟了呢，原來在這。你真是我的福星，把我找不著的都給引了出來。」
白素貞有些驚訝地道：「想不到你也喜歡這些奇巧的玩意。」
許仙得意：「那當然，我可不是那種除了書本什麼也不知道的書獃子。告訴你個秘密，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外面那些太簡單了，玩著也沒勁。這九連環除了我，臨安城怕是沒人能解開……」
許仙正說著，忽然便愣住了。只見白素貞已經輕鬆地解開了九連環，巧笑盈盈地望著他。
許仙喃喃道：「我從沒想過有人能解開我的鎖。」
白素貞不以為然道：「我的燈謎不也是你解開的嗎？」她臉色微紅，目光落在了窗邊掛著的燈籠上，看到破損處，不由得怔愣了一下，「我還以為這燈籠丟了，想不到竟然還在。」
許仙連忙解釋道：「那日燈會結束，我去尋你，沒找到你，卻在街角發現了這滾落的燈籠。只是，這燈籠帶回來時已經壞了，我又重新將它修補完好。」
兩人離得很近，白素貞眸光晶瑩，笑靨如花，許仙竟然看呆了。
門外一聲咳嗽，白素貞回過神過來，連忙避開，與許仙拉開一些距離。
金如意跨進房門來。
許仙稀奇道：「如意，你怎麼來了？」
銀香答：「我家小姐身子不適，想請許……」
金如意打斷銀香，「想請白姑娘幫忙看看。」
白素貞驚訝地反問：「我？」
金如意撇撇嘴，「你不是懂醫術嗎？我這是女兒家的毛病，你給我瞧瞧！」
被她盯著，白素貞熱情地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只是許相公這裡……」
許仙擺擺手道：「這裡整理得差不多了，我陪你一起照顧如意吧。」
金如意立刻截斷他的話：「我都說了女兒的問題不方便了，你就別管了！白姑娘陪我就行，白姑娘你不會介意的哦。」
許仙猶豫片刻，只能同意：「既然這樣，那就有勞白姑娘了，要是有事便喊我。」
金如意不滿道：「能有什麼事，我還能吃白姑娘不成？」
白素貞微笑著點了點頭，忙和銀香一起攙扶著金如意朝外走去。
房間內，金如意平躺在床上，任憑素貞為她把脈，她細細打量著面前的姑娘的面容，越看越覺得這張國色天香的臉討厭。
白素貞替她把完了脈，淡淡道：「金小姐脈象平穩，應無大礙。」
金如意坐起身，語調清冷地說：「我的身子的確沒什麼事，只是這幾日恰巧碰著小日子，才有些腹痛。這些女兒家的毛病，不好意思讓「漢文哥哥」瞧。」
她刻意地咬重了漢文哥哥幾個字，想試探白素貞的反應，卻並沒看出什麼。
銀香插嘴道：「那有什麼關係，小姐和許大夫遲早是一家人，您擔心什麼？」
金如意嬌羞道：「銀香，這還沒過門呢，你可別胡說。」
白素貞正給金如意倒茶，聽著主僕二人的話，一個閃神，茶水便倒到了自己手上，她疼得將手一縮，臉色有些難看。
「這壺茶水沒了，我再去倒一壺。」白素貞臉色沉鬱，推門朝外走去。
金如意主僕對視一眼，心中得意。
白素貞走出房門，正恍惚間，主僕二人的話還是鑽入耳朵里。
「小姐，你和許相公明明有婚約，這白姑娘還和他走那麼近，我都替您難過。」
「漢文哥哥說了，白姑娘父母雙亡，又孤身在外。她這麼可憐，漢文哥哥關心她也是應該，就怕她自作多情了。」
「小姐，您真是心善。」
白素貞臉色一冷，僵直住身子，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咬了咬唇，快步離開了。
她走後，金如意推開房門，冷笑著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