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素貞巧計降狐妖（2）
案情真相大白，知府再沒任何理由扣著許仙。
監牢門前，在眾人的翹首期盼下，牢門徐徐打開。
許仙形容憔悴地走出來，向獄卒拱手道：「有勞了！」
早已經等待在門口的許姣容和李公甫迎了上去，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漢文！」
「姐姐！」
李公甫抹了抹眼睛道：「大家別哭了，都過去了！衙門已經查明真兇，還漢文一個清白。咱們快回去，用柚子葉洗洗。」
許仙仰頭長嘆道：「想不到，我真的有脫罪的一日。」
姣容吸吸鼻子道：「這次多虧了睦王爺，要不是他忽然回臨安，還特地來許家找你，我們也沒辦法讓知府重審此案。」
許仙奇道：「睦王？」
他順著許姣容的目光看去，只見身後的「睦王」正一臉欣喜，略帶嬌羞地看著他。
許仙微微一怔，他走到睦王面前，行禮道：「許仙謝過睦王救命之恩。」
睦王連忙攙扶許仙，眼含熱淚地看著許仙道：「沒事，你沒事就好。你在牢中可曾受罪，你瞧你，都瘦了。」
睦王忍不住用手去撫許仙的臉，許仙渾身一僵，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
睦王身側的小廝突然咳嗽了一聲。
睦王連忙收斂情緒，尷尬地和許仙保持距離，卻忍不住悄悄地用眼神看許仙，待到許仙疑惑地望過去，又做賊心虛地移開目光。
就在此時，許仙忽然覺得胸口一疼，他捂住胸口，悶哼了一聲。
睦王大驚失色，伸手就要去給許仙把脈，「漢文，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適？」
許仙不知道對方忽然握住自己的手是什麼意思，連忙縮回手道：「無礙，許是在獄中受了些風寒。多謝王爺關心。」
許姣容見睦王態度反常，連忙也上前賠笑道：「是啊，漢文身子弱，我這便帶他回家歇息。」
睦王還想跟著一起去，小廝留意到幾人的眼色，立刻拉住了他道：「王爺，咱們還得趕路呢，你忘了，咱們要去九江查水運呢。」
小廝再度咳嗽了一聲，睦王才清醒過來，「哦，那……那我們先告辭了。漢文，你回去記得按時喝葯，若是身子不適，一定不能硬扛。」
許家人再次對睦王行禮道謝后，這才離開。
看著眾人走遠，「睦王」和「隨從」才搖身一變，變回了白素貞和小青的模樣。
小青忍不住道：「姐姐，你剛剛差點就露餡了。那許仙人精似的，要被他看出來什麼，就麻煩了。」
白素貞捂口輕笑道：「我一時情難自禁，多虧你提醒。」
小青搖頭道：「哎，咱們做了這麼多事，那許仙也不知道是姐姐在幫他。」
白素貞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只要他平安便好。」
法海走在臨安的街道上，見梁府上空盤旋不去的黑色妖氣，他神色一凜，帶著辟邪禪杖便朝著前方走去。
胡可心剛逃出府邸，便撞到了迎面走來的法海。
法海一眼便看出了胡可心的真身。
「妖孽！哪裡逃！」
胡可心往前飛奔，法海幾步趕上，掄起禪杖便打。胡可心一閃身，禪杖擦著髮髻落下。
法海正欲再打，胡可心躥進人群，扭身變幻成一個老婦模樣，當街大喊道：「殺人啦，和尚殺人啦！」
路人受她魅惑，把法海團團圍住，按住法海的禪杖，對著他指指點點。
「你一個出家人，為何這般歹毒？」
「是啊，這老人家與你有何冤讎，你要痛下殺手？」
法海辯解道：「貧僧正在除妖，諸位莫要阻攔！」
「妖？哪來的妖！就算我們不認得妖，但活生生的人，我們總能認得吧！」
法海百口莫辯，不得脫身，只能默念口訣。禪杖飛出朝胡可心頭上擊來，情急之下，胡可心立刻化為狐狸，從行人攤販腳下溜走，一蹦一跳地鑽入了不遠處的濟世堂中。
法海疾步走到濟世堂前，徑直往裡沖。
金如意一眼就認出了法海，雙臂一張，將他攔下。
「是你！你這淫僧還敢來！」
法海不想與她糾纏，解釋道：「現有狐妖藏身於此，十萬火急，還請施主行個方便。」
法海再次往裡闖，被銀香和金如意一起推了出來。
銀香撇嘴道：「上次是蜈蚣精，現在是狐狸精，你強入民宅有理了是吧！你是不是覬覦我家姑娘美貌，想圖謀不軌？」
「阿彌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在貧僧眼中，諸相非相。」
銀香眨巴下眼睛，憤憤道：「居然敢說我家小姐是豬不是象？」
金如意朝身後道：「阿福、阿貴，你們給我看好了，若這個淫僧踏入我濟世堂半步，你們就捲鋪蓋走人！」
「是，小姐。」
金如意轉身進門，兩個夥計急忙起身，雙雙攔在門口。
法海輕輕搖頭，在大門旁席地打坐，口中喃喃著。凡人看不到的是，無數金色的 「卐」從法海嘴中冒出，盤旋在濟世堂上空。
銀香從門縫裡看了他一眼，小聲道：「他賴在這不走了。」
金如意哼了聲，不以為意道：「我就知道這和尚居心不良，肯定是閉著眼睛想我。不過除了漢文哥哥，我不會喜歡別人的。咱們去取那根簪子，換了銀子好找人打點，去救漢文哥哥。」
兩人鬼鬼祟祟地來到金師傅門前，四下瞧了瞧，推門而入。
胡可心躲在柜子里，從縫隙中往外看，見兩個女子正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咦？上次還在這兒呢。」
「老爺定是怕你救人心切，把它拿去當了……我們再找找。」
「找到了！小姐！」
金如意把銀香手中的簪子一把搶來，得意洋洋地道：「居然藏在枕頭下，睡覺不覺得硌么？哼，爹爹真是小氣。」
砰的關門聲傳來，腳步聲漸遠。一陣煙霧彌散開，胡可心變回花魁的模樣。
她環顧著房間，邪魅地笑道：「這禿驢應該走了吧！跟我玩兒躲貓貓，你還是嫩了點兒！」她轉身從窗戶翻身而出。
濟世堂上空，淡金色的卐字在天空組成了一個金鐘罩的形狀，胡可心站在院中，抬頭望天，大驚失色。
「臭和尚！竟然布下了天羅地網！好，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銀香回來取東西，正好撞見胡可心，疑惑道：「喂，你什麼人啊，怎麼進來的！」
眼前的女人雙目赤紅，表情猙獰，銀香還未來得及發出尖叫，胡可心一個旋風轉到銀香身後，單手一揮，皮開肉綻的撕裂聲傳來。
金如意走在前面，發覺不對，轉身卻對上銀香空洞獃滯的雙眼。
「銀香，走啊？」
銀香向前直直倒下，胡可心眼神陰毒地出現在金如意視野里，指尖滴著血。
金如意一聲尖叫，抬腿往門口跑。胡可心伸出手臂，張開五指，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把金如意往回拖曳。
「救命啊，救命啊！」
法海突然張開雙眼，直直衝向堂內。兩個夥計來不及阻攔，也跟著跑了過去。
法海趕到，禪杖一揮，指向胡可心，「孽障，放開她！」
胡可心將金如意抓在手心，虎口卡住她的脖子，金如意不斷掙扎。
兩個夥計叫道：「大小姐！放開我們大小姐！」
不等法海阻止，兩人舉起棍棒斧頭朝胡可心揮去。
胡可心手袖一甩，妖氣將兩人震開，兩人重傷仰在地上不省人事。
胡可心卡住金如意的脖子，將她從地上提起來，恨恨道：「臭和尚，這些人命，都算在你的頭上。是你逼我大開殺戒的！」
「住手！留她性命，我放你走！」
胡可心冷笑一聲，「出家人真是慈悲為懷啊！你先撤陣法，我隨後放人。」
法海法訣捏起，唇齒默動，天上的卐字慢慢淡去。
「算你識相。」胡可心手一松，金如意瞬間落地。
她從小到大何曾吃過這樣的虧！金如意倒退兩步，痛苦地咳嗽幾聲，緊握玳瑁簪子，突然上前，朝胡可心的鎖骨直直刺去。
「受死吧！妖孽！」
胡可心一個趔趄，被簪子刺中的地方，飆出黑血來。
胡可心大吼一聲，頭髮盡散，眼角爬滿紅絲，眼露殺機，「一介凡人，竟敢傷我？！」
「如意，快，快跑！」 金師傅急匆匆地來到後院，便看到一地橫屍，女兒滿手黑血獃獃地站著。
金如意回過神來，向爹爹奔去。
身後，胡可心雙手虛虛環抱，化出一個血色的波紋，朝金如意地後背擊去。
「小心！」法海抬起禪杖，朝胡可心天靈蓋劈下，胡可心卻瞬間消失。
電光火石間，金師傅推開女兒，法術波頃刻洞穿金師傅的身體。
金如意厲聲慘叫：「爹！」
許仙跟白素貞剛到濟世堂門口，便看到金師傅身子一軟，栽倒在地。法海提起禪杖，追著胡可心而去。
金如意跌坐在地上，抱著滿身鮮血的金師傅，淚如雨下。
金師傅艱難地睜開眼，看著女兒道：「如意，爹爹怕是不行了……」他一開口，鮮血便止不住地從口中湧出來。
金如意一把抓住許仙的袖子，哆哆嗦嗦地懇求：「漢文哥哥！漢文哥哥！快啊！求求你，快救救我爹爹！漢文哥哥！」
許仙單膝跪在金師傅身旁，替金師傅施針。
金師傅卻是搖了搖頭，對著女兒努力撐出一個笑來，「爹爹……爹爹在床鋪下藏了……很多銀票，都是這些年爹爹省下來的。」
看著她哭得如此傷心，金師傅面露不舍之色，「爹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忽然，金師傅一把抓住了正在替他施針的許仙的手，「許仙……」
「師父，我在這。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金師傅慢慢道：「替我……替我照顧好如意，打理好濟世堂，還有……好好……好好……待她……」
許仙強忍悲痛道：「師父您放心，許仙絕不會讓如意受半點委屈。」
金如意搖晃著金師傅，「不，爹爹，如意不要別人照顧，如意只要爹爹您。如意以後什麼都聽你的，爹爹你別離開如意。」
「傻孩子……」金師傅顫抖著抬起手，想替如意擦掉眼角的淚，手卻無力地垂了下來，已然氣絕。
「爹！！！」
「師父！！」
金如意看著金師傅閉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抱住許仙的胳膊不撒手。
「漢文哥哥！漢文哥哥！我爹，我爹他……漢文哥哥，漢文哥哥我爹他沒了！漢文哥哥，我害怕，別扔下我。」
她撲到許仙懷中，又慌又亂，嚎啕大哭。
許仙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如意，別怕。我在的，別怕！」
白素貞看到眼前一幕，眼底流露出悲傷的神色，她沒有上前打擾，緩緩走出了濟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