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盜仙草景松捨身（2）
許府內，小青一聲驚呼，自入定中醒來，渾身冷汗。
窗戶突然被一陣風刮開，長明燈晃動了一下，照在棺內許仙慘白的臉上。
法海感覺到不斷逼近的妖氣，手中擲出幾顆佛珠，釘向窗戶處。
「何方妖孽，膽敢在此放肆！」
一道青光消失在窗下，沒入了花園中的池水之中。
法海看向小青道：「許仙魂魄雖失，肉身卻不毀，定會招來妖邪覬覦。如今還是白日，待到夜間更是兇險。你為他護法，切忌心境不穩，否則將給邪魔可趁之機。」
小青皺眉道：「你說得容易，姐姐如今還不知道如何了，我根本靜不下心來！」
「你是半神之體，本該更有仙緣。你若無法靜心，便隨我一起念經吧。」
法海說罷，低聲念起了經文。
小青捂住耳朵，鬱悶地坐得離法海遠了點，「別念了別念了，我能靜心了。」
法海見小青冥頑不受教，嘆息著搖頭，繼續閉目默誦經文。
險險從法海手下逃生的王道陵，虛弱地扶著樹，吐出一口鮮血。
旁邊金如意不耐煩地看著他，「那白素貞與小青兩人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你查清楚了沒有？」
王道陵擦擦嘴道：「那法海在屋內，我一靠近便被他察覺，根本不得近身。」
「她們到底能不能救活漢文哥哥？」
「如意你別生氣，不如等夜裡，你想辦法將那法海引開，我去對付那五百年道行的青蛇妖，保管不讓她們稱心如意！」
金如意眼神一厲，狠狠地瞪著王道陵，「我在問你，漢文哥哥還有沒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哪怕是一線希望。」
王道陵垂下了頭，不甘心地握緊了拳，掩飾住眼底的狠辣神色。
「我不知道。但要讓人起死回生，呵呵，難於登天。」
金如意咬著唇，眼中怨毒，「該死的本該是她，她為什麼不去死！」
白素貞的瞳孔中，倒映鶴童越來越逼近的臉，她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一道靈光突然閃過，將鶴童擊開。
「素貞，快走！」
白素貞看到景松來救，立刻化作原形遊走，遁入天池之中。
「哪裡逃！」鶴童也化作仙鶴，展翅高飛。仙鶴自水面俯衝而下，眼見著就要捉住小白蛇。
「素貞小心！」景松揮出腰帶，纏住仙鶴雙爪。
小白蛇順勢從仙鶴爪下滑出，一朵白色的雪蓮花從天池冒出，包住小白蛇，又合攏花瓣，慢慢沉入湖底。
仙鶴掙斷腰帶，眼睜睜地看著白蛇逃脫，憤怒地用翅膀拍打著水面，一聲尖長的鶴唳響徹天空。
避開鶴童后，景鬆緊緊抱著白素貞，焦急喚著她，「素貞，素貞！你醒醒！」
白素貞臉色異常蒼白，嘴角掛著鮮血，已失去了意識。
景松五內俱焚，連忙揮出雙掌，從空中聚合五色仙露，掬入她口中。
片刻后，白素貞臉色慢慢恢復過來。
景松調整好氣息，凝視著她安詳的睡臉，突然狠狠一拳捶在地上，「不過是只臭鳥，想要它幾根仙草而已，它竟也敢這般傷你！若我還是當初的景松，定拔光那南極老朽的葯圃園！只恨我……」
憶及往事，景松眼眶通紅，前世之事漸漸浮現在眼前。
那日，西方極樂世界大雄寶殿中，佛陀手持念珠，跏趺於蓮花金座，阿難、迦葉兩位尊者分立兩邊，十八羅漢立於堂下。
他那時還只是只小小金鼠，看到蓮花寶座花瓣瑩潤，忍不住朝著那蓮花金座咬了下去。
佛陀的蓮花金座瞬間變得花瓣四散，前後皆孔。
佛陀見此，垂眸道：「金鼠，你誕於天庭，出生便聆聽佛法，因而自得仙身，本該有無窮造化。然則你頑劣不堪，藐視佛法，不知諸事諸情，當不愛不憎，不取不舍。罰你以本來面目，回凡間思過，重新修鍊。」
他辯駁道：「那怎麼行？我只是咬了那小蓮花一口而已，你就要把我打回原形，那我多虧啊！佛祖，你得給我些法寶傍身啊！」
佛陀卻是淡淡一笑，「你乃佛座前金鼠，爪牙本就無堅不摧，又得金蓮之力護持。這時空也不能困住你，遇險自可去到任意處，何需多慮？去吧……」
想到過往景松苦笑一聲，目光柔和地在白素貞臉上游移著。
「修鍊千年，歷劫百世，我終於又得人身。若是當初不曾犯錯，那仙草必是手到擒來。」
說完，他又自嘲地一笑，「若沒有當初，我也不能結識你。還真是令人為難……」
便在此時，白素貞咳嗽兩聲，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現在什麼時辰？鶴童還在么？」
景松勸道：「素貞！你已經儘力了！聽話，我們回峨眉好么？」
白素貞掙紮起身，「不，若是取不到仙草，我便與官人同生死！」
景松生氣她的固執，怒道：「鶴童已有準備，你根本無法接近仙草！」
白素貞掙扎著站起身，調整呼吸，捏起法決道：「那就拿我這條命來換！它要蛇膽，我給它！」
景松連忙拉住她的手，脫口而出，「我能救許仙！你別亂來！」對上她懷疑的眼神，景松道：「你信我！我一定幫你救回許仙！」
話畢，他跏趺而坐，法決捏起，丹田周圍光芒四射，那白光中包裹著一顆鼠牙。他手中結印，從刺眼的光芒中取出鼠牙，將其化作五片金光閃閃的蓮花花瓣。
景松將蓮瓣放在白素貞手心，握住她的手道：「我本佛座前修行的金鼠，因擅自用佛祖座下蓮花磨牙，被罰下凡歷劫。鼠牙便是我的分身，它得佛座金蓮打磨，無堅不摧，能撕裂時空，送你到過去，救活許仙！」
「真的？」
景松道：「有三件事，你必須知曉。其一，這鼠牙所化的五瓣金蓮，可以助你回到過去五次，但乾坤逆轉，要耗費大量的心神與修為，你妖丹既失，不可妄用。更不能連用兩次。」
白素貞點頭，「無妨！救人，一次足矣！」
「其二，在過去的時空中，你只有當時的修為！量力而行，切莫去往太久遠之時。若是受困於斯，就再也無法返回。這一點，素貞，你千萬要謹記！」
白素貞道：「你放心，我只要回到兩日前即可。」
她只要摘下鎮妖符，拒飲雄黃酒，或者和小青一起借口出門……怎樣都好，只要能回去，官人一定會太平無事。
景松看著她為許仙著急時的表情，心酸又心疼，不覺神色一暗，把關於自己的話按下不表。
「還有一件呢？」
「沒了，就這兩件事，你快去吧。」
景松在空中結印，五瓣金蓮出現在白素貞眉心，金蓮快速地旋轉起來，凝成一片水狀結界。
景松目光中帶著不舍，沖白素貞微微一笑。
白素貞點了點頭，起身穿過結界。
結界那頭，仍是此地，只是陽光正好，儼然另一個時空。
白素貞踏入了結界之後，景松嘆息道：「素貞，珍重……」
時光快速流轉著，一道白光閃過。
白素貞出現在李府的院落前。剛走進院子里，她就看到金如意攙扶著許姣容，急匆匆地朝著許仙的屋子奔來。
白素貞呆立在院落門口，她扶著院門的手情不自禁地顫抖。
還是遲了嗎？怎麼辦，現在怎麼辦？……對了，此刻是鹿童把守仙草，還有機會！
下定決心，她又不舍地望了一眼許仙所在的方向，毅然決然地轉身。
「弟妹？」身後傳來了許姣容的聲音，白素貞卻是再來不及回應，轉身便走。
一道白光閃過，白素貞出現在昆崙山門前。她藏在山石之後，果然看到南極仙翁踏雲而走。遠處一隻白鶴自山間飛舞，圍繞著那仙翁，想必是在送別。
白素貞暗想，她得趕緊趁鶴童未回，取得仙草！
她連忙捏起法決，又化作一道白光，向園子里衝去。
不老松下，鹿童正靠著樹打盹，白素貞不敢驚動他，小心翼翼地在葯田四周尋找，到處都沒發現仙草蹤跡。
她心中喃喃，心道怎麼會這樣，難道有人捷足先登，取走了仙草？
鹿童聽到動靜，迷糊著醒來，他揉著眼睛，看向白素貞。
「師兄？你回來了！」鹿童看到「鶴童」一臉冷漠地看著自己。
「鶴童」訓斥道：「你怎地這般貪睡，不是讓你守著仙草么，如今仙草都不見了！」
鹿童憨憨地道：「師兄，仙草都被師父拿走了，還守什麼守啊！」
「師父取走了仙草？」
鹿童打了個呵欠道：「師兄你忘了？今日是王母娘娘的三會誕辰，師父要用這仙草作賀禮，到瑤池為娘娘祝壽呢！師父也真是，瑤池盛宴，也該帶咱倆去見識見識！聽說那蟠桃可大可甜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吃到過呢……」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白光閃過，周圍已經空無一人。
鹿童悶悶道：「哼，又走了！有翅膀了不起啊！」
正說著話，腦門上的犄角被人拍了一下，鶴童出現在他身後。
「師兄，你怎麼又回來了？」
鶴童疑道：「剛剛可有人來過？」
「剛剛就是你來過啊！」
「我看你是睡著了做夢吧，我什麼時候來過！下次你再這麼貪睡，我可要告訴師父了！」
鹿童摸著頭上的兩個犄角，一臉委屈地看著鶴童，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