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青玉堂斷情緣(3)
忘情水滴沒入張玉堂的胸膛,他胸口中也浮起了無數碎片。每個碎片中,都是張玉堂和小青相處的點點滴滴,有在一起飲酒的,有洞房花燭夜……
小青狠心施法,「忘字心中繞,前緣盡勾銷。」
一滴淚自張玉堂的眼角滑落,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恢復了平靜沉睡的模樣。
小青晃動著手中的忘情水瓶,將瓶子舉到嘴邊,就想飲盡。但她的手在半空又停住,不舍地看向張玉堂,最終手一松,瓶子落地碎裂。
「玉堂,我捨不得忘掉你。就算再痛,再苦,我也不會忘。你不記得的,我會幫你記得……」
窗外滾滾雷聲,雨水滴答地打在了木屋的窗戶之上。
小青輕輕俯下身,靠在張玉堂的胸前,任憑淚水自臉頰滑落。
臨安城內,大雨傾盆。
傀儡戲班的班主站在窗戶邊,在他身後是一排排的傀儡戲木偶。
班主看著雨道:「這雨下得可真大啊,天降雨,龍女淚。這是天上的龍傷心落淚呢……」班主一邊說著,一邊將窗戶關上。
他身後的一個木偶眼睛忽然睜開。一道金光閃過,法海的元神飄了出來。
法海飄到窗邊,凝望著夜空的細雨,雙手合十,默默地誦了一句佛號。
「阿彌陀佛。」
屋外的雨落得更大,梁相看著兒子梁俊的靈位,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為父想送許仙下去給你墊背,居然沒能如願。憑什麼!我兒子慘死,那許懷仁的兒子卻活得逍遙自在!我不信那許仙真有神助!」
梁相目光狠厲,將一個精美的浮雕瓷瓶拂落在地。就在此時,屋外忽然有人來報。
「老爺,有客夜訪。」
「什麼人?」
梁相抬頭朝屋外望去,只見一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的人走進了屋子。
那人摘下斗笠,看向梁相,「在下金山寺主持法海。」
心魔抬頭,沖著梁相冷冷一笑,眼中的妖異紅色一閃而逝。
天漸漸亮了,傾盆大雨終於停了,臨安城又沐浴在一片晨光之中。
周圍草木清新,塵埃被雨水洗滌一空,龍女心中的傷痛卻並沒有被雨水沖刷走。
院子里的一片花圃,鮮花慢慢地生長,綻放,在日光下搖曳。
李公甫打著哈欠,走入了院內,抬眼便看到在打掃院子的小青。
「小青?又起得這麼早啊?這院子昨日你不是才打掃過了嗎?」
正在疑惑的時候,卻聽到廚房傳來了一聲許姣容的驚呼,「誰把早餐全做好了?」
二人一齊看向小青。
小青手裡不停地忙著,「我起得早,就順手做了早餐。院子打掃好了,我把院子后的切片三七端出去曬了,還有姐姐屋裡的幾床被子我也洗好了晾著。時辰不早了,保和堂還得整理下上月的賬薄,我先走了。」她將掃把放好,然後轉身出了院門。
許姣容一把拉給李公甫,「官人,你覺不覺得小青這段日子怪怪的啊?以前她總是隨心所欲眼裡沒活兒,有事沒事都愛往外跑。如今整天都蹲在家裡,手腳還閑不住,你沒看到,飯廳桌子都被她擦得跟鏡子一樣了。這丫頭心裡肯定藏了事!」
「小姑娘長大了,懂事了,不是好事么!你怎麼整日疑神疑鬼啊,當心又惹小青不高興。」
許姣容擰了李公甫胳膊一把,疼得李公甫齜牙。
許姣容不滿道:「什麼叫疑神疑鬼,我這是關心她!瞧著她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臉上不是大陰天就是大晴天,現在都看不出喜怒。官人,該不會是真出了啥事吧……」
李公甫道:「哎呀,你就別瞎琢磨了。對了,今晚我不回來用膳了。」
「今兒不是衙門休沐么,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
「上面吩咐了,這幾天有要事安排,讓我們隨時待命。這不,還讓我們隨身戴著這香囊,瞧著怪怪的。」
李公甫掏出了一個布包,上面綉著奇怪的花紋,好似符錄一樣。
就在此時,一隻手伸到他面前,李公甫一抬頭便看到了白素貞站在他身側。
「姐夫這香囊很是別緻,可否借我一觀?」
李公甫將香囊遞給她,白素貞捏在手裡仔細查看。
白素貞道:「是衙門裡讓戴著的?」
「是啊,上面說了,這幾日會有不好對付的惡人。還說此香囊是專門克制那惡人的,讓我們這些待命的捕快都得隨身佩戴。」
白素貞垂下眼眸道:「是鎖陽拘靈陣。」
「什麼?」
「沒什麼,這應該是護身符,姐夫隨身戴著也好。」
白素貞嘴角勾起,沖李公甫安慰一笑,回過頭來,眉頭卻是蹙起,眼中並無一絲笑意。
保和堂里,貴寶正在給病人抓藥,他拿著藥方,喃喃自語后,在葯櫃前翻找著。
小青卻利落地打開了一個葯櫃,拿出了葯遞給那位病患,向貴寶道:「之前那葯櫃鬆了,所以太乙山黑膏藥暫時和壯骨丸放在一處。你可以在左邊第三排第二列取。」
「老大,你記得這麼清楚啊?」
小青自嘲一笑,「咱沒別的優點,就是記性好,該忘的不該忘的,都記得清清楚楚。」她轉身走出櫃檯。
貴寶深深地看了小青一眼,欲言又止。
另一側,正在炮製藥材的大鉗囔囔了起來,「這刀好像不太利索啊,是不是得磨磨?」
正說著,一把鋒利的切片刀橫在了他的面前。大鉗一驚,猛地抬頭,便看到了面無表情的小青。
「用這套吧,我昨天磨好的。」
小青蹲到了一旁的磨刀石旁,磨起了大鉗的切片刀。
大鉗戳了戳大鼓的肚皮,「你覺不覺得,老大最近太勤快了些?」
「對啊,張兄弟離開以後,我還以為人手不夠會忙不過來。誰知道老大一個人頂好幾個。」
「噓——別提那個人!」阿羅緊張地朝著小青看了一眼。
小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幾人。幾人連忙不再言語,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
小青皺了皺眉,「你們幾個站著嘀咕什麼呢,別愣著了,有病人來了。」
眾人回頭,果然見到幾位婦人走了進來。
貴寶上前道:「幾位是看診還是取葯?我們許大夫要晚些才來。」
高個兒的僕婦道:「是我家夫人吩咐我們來這兒買「助子丸」的,聽說保和堂的葯好,我們便特地從蘇州趕過來了。」
貴寶愣愣道:「助子丸?您需要多少,我去給您取來,這葯有些貴,一兩銀子兩盒。」
矮個兒的僕婦道:「我們蘇州張家最不缺就是銀子。今兒我們家少爺迎娶少夫人,自然得多備一些,討個好彩頭。」
貴寶拿葯的手一僵,看向那婦人,「蘇州張家?」
「是啊,我家少爺被人拐賣,十三年後居然又找到了,現在和你們臨安臻寶軒的楊家攀了親家,真是雙喜臨門。」
「也只有楊家大小姐配得上我家少爺,夫人心疼少爺和少夫人,特意在臨安設了府邸,讓他們小兩口居住。喜宴辦的是開門流水席,來者不拒。這迎親的隊伍可都堵了一條街呢!」
那兩人邊說著,邊朝著小青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青聽著二人的話,手一抖,正在磨的切片刀便割到手上,血如泉涌。
「老大,你受傷了!」大鉗就要上前去查看小青手上的傷口,小青一把推開了他,朝著保和堂外奔去。
幾位婦人對視一眼,眼底笑意頗深。
小青在路上狂奔,她臉色發白,嘴唇緊咬。
玉堂要成親了……這麼快他竟然要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