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許仙再報父母恩（4）
楓樹已經變作了一片深紅色。臨安路上的行人，已經穿起了厚棉衣。
距離許仙將那密信交給睦王，一個月匆匆而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鑼聲突然敲起來。一眾衙役，押著囚車之中的梁墨涵行走在大街之上。
圍觀的人紛紛往囚車上扔蔬菜葉和臭雞蛋。
「貪官！連賑災銀都貪，簡直罪無可恕！還好皇上英明，查明真相，判了他個抄家候斬！」
「聽說從他家裡搜出的金銀珠寶都抵上半個國庫了，而且那秦三分明判了斬首，卻還被他救出來了，簡直無法無天，多虧了睦王揪出了這隻蛀蟲，禍國殃民！」
「可憐許大人為除奸賊，含冤而死！」
「可不是嗎？許仙許大夫還是忠臣之後呢，大家快看，那是睦王爺么！」
「真是睦王爺！往許家去了。」
囚車行過，另一支儀仗鮮明的隊伍與囚車擦肩。睦王的車架，浩浩蕩蕩地朝著曲苑巷的方向行去。
李宅門口，許家一家人跪在地上。睦王爺從懷中掏出聖旨當眾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吏部左侍郎許懷仁，剛正不阿，直言敢諫，許公子女，為父伸冤，嘉聲遠紹。茲以覃恩，欽賜「忠孝滿門」牌匾，以全君臣之情。」
睦王上前，攙扶起難掩激動之色的眾人。
「快起來吧。」睦王爺含笑扶起許仙。
許姣容激動萬分，想到父親的事終於平反昭雪，突然昏倒在地。
眾人一片慌亂。許仙上前，一把捏住許姣容脈搏，驚喜地看著白素貞，兩人默契地一笑。
許仙笑道：「姐夫不必擔心，是喜事。」
李公甫一愣，隨即狂喜，「喜事……？莫非？」
「不錯，恭喜姐夫，姐姐是有喜了。」
李公甫手足無措，「有喜了，哈哈，有喜了！」
白素貞道：「姐夫，地上涼，你先把姐姐送進屋裡吧。」
李公甫忙不迭點頭，抱著許姣容，白素貞掏出帕子，擦乾許姣容臉頰的淚水，跟了進去。
睦王爺看著許仙眼露讚許，「漢文，許公含冤十八載終於沉冤得雪，令姐又喜得貴子，雙喜臨門，實在可賀。」
許仙雙手揖道：「還要多謝王爺在皇上面前仗義執言，才讓粱墨涵伏法。」
「梁相貪贓枉法，隻手遮天已久，若非許公不畏權勢，你又竭力保住證據，怎能還吏治清平？」
「爹爹兩袖清風，耿介忠義。我身為他的兒子，自然要承繼家風，不辱先人。」
「好！不愧是忠臣之後。」
兩人惺惺相惜，相視微笑。
因了家裡這幾日喜事不斷，小青也格外忙碌。
保和堂內，小青從秤上將甘草倒進一堆藥材中。白素貞見她做事穩妥，滿意地點頭，將藥材包好。
許姣容懷孕，全家人完事不敢大意。
白素貞指點小青抓好葯，剛拉開院門，卻差點跟金如意撞個滿懷。
小青震驚道：「金如意，你怎麼在這兒？」
金如意微微一笑：「白姐姐，我是來向許姐姐道賀的，知道你不待見我，我馬上就走。」
白素貞沉默不語，匆匆走進院子。
小青冷笑，「好走不送。」
金如意緩緩往門外走去，她扶著額突然搖晃了一下，身子一軟，暈倒在地。
「我的天，又倒下一個，你沒事吧？」小青看見伏地不起的金如意，叉著腰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把昏迷的人拒之門外，白素貞還是讓人將金如意抬了進來。
她坐在床邊，斂著袖子為仍舊昏睡的金如意診脈，神色冷淡。
許姣容坐在一旁，打量著她臉色道：「如意怎麼了？」
「她故意服用了藥性相剋的東西，導致脈息紊亂，暈眩無力。」
「可憐見的。素貞，如意一個女孩子，無依無靠，她出此下策也是想留在我家……」
白素貞抽回手，淡淡道：「姐姐，如意自己有家，哪怕她不想經營濟世堂，我們也可以滿足她的衣食所需。但是依著她的性子，讓她住進家裡，怕是不妥。」
許姣容此時已被心魔附身，脾性大變，不耐煩道：「我身懷有孕，你們三人各有各的忙碌，如意在我身邊，我也有個照應。」
「但是……」
許姣容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道：「素貞，你是不是信不過漢文。你放心，漢文對你一心一意，如意在李家，也威脅不到你的位置。」
白素貞看她動氣，只好道：「姐姐你怎麼這般說，我並非信不過官人……罷了，既姐姐執意要收留金如意，便聽姐姐的。」
白素貞拿起紙筆開藥方，許仙推門走進來。
「如意怎麼了？」
許仙來到床前，金如意突然睜開眼，見到許仙立刻就要強撐起身體坐起來。
「漢文哥哥，你來看我了？！」
許仙站在白素貞身旁，避開她的手道：「你身子虛弱，不要起來。」
白素貞將藥方遞給金如意，她卻不接，眼睛盯著許仙道：「我不要吃別人開的葯，我只要漢文哥哥給我診病。」
許仙嚴肅了面孔道：「素貞見識在我之上，她診療的病人，我不便插手。這是行規，如意你該明白。」
金如意怔怔地落下淚來，「你在自己家裡還用行規來堵我的嘴？我是病患，難道沒有選擇大夫的自由？」
許仙卻是半點不心軟，「你在醫館有選擇大夫的自由，既是在我家裡，就不要任性了，如意，我這就去給你煎藥。娘子，我們走吧。」
白素貞與許仙攜手離去，金如意看著兩人的背影眼神及其怨毒。
心魔附在許姣容身上，貪婪地吸著金如意身上的怨氣，滿足地道：「好足的怨氣，家裡養這麼一個充滿嫉妒怨毒的女人，我好開心啊。」
夜深了，四下里寂靜無聲。躺在床上的許姣容，忽然睜開了眼，眼中一片赤紅。
她直直地坐起身，身形僵硬地走出院門。
就在身後，白素貞機警地跟著她出了門。
君心樓內，紙醉金迷。一些客人抱著妓女，喝著酒，一幅醉生夢死之態。這些人身上，透出縷縷的黑氣，蒸騰而起朝著屋外飄去。
許姣容閉著眼，吸著這些凶煞怨氣，露出了陶醉之色。
在她的腹部位置，心魔得意地探出了頭。
許姣容張口，吐出的卻是心魔的聲音，「貪嗔痴恨愛惡欲，多一些，再多一些……」
白素貞在街角，看著這一幕，滿臉震驚難以置信。
想到昨夜君心樓之事，白素貞心煩意亂沒有去保和堂坐診。她坐在案前，眉頭緊鎖，她用金簪蘸著茶水在案几上寫寫劃劃。
心道近日姐姐舉止言談令人匪夷所思，可我從她身上又察覺不到妖氣，難道是……
案几上，她指頭寫下了個「魔」字。
咚咚咚。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白素貞連忙用袖子將桌上的水漬擦去。
「請進。」
金如意推開門，端著一碗湯走了進來。
見到她，白素貞微微皺眉，「官人不在屋裡。」
「這湯我是特意送給姐姐的，我見姐姐一直沒出去用早膳，就給你送上門來。姐姐，你趁熱喝。」
白素貞看向那湯碗之中，卻見那碗中沉著幾截蛇骨，臉色頓時一黯。
「這蛇湯最是滋補，姐姐，你嘗嘗。」
金如意將湯往白素貞的面前推，白素貞手一揮，那湯碗頓時摔落在地，金如意「啊」地一聲尖叫。
聽到尖叫聲，許仙和許姣容紛紛沖了進來，便看到金如意委屈地站在一旁，低聲啜泣著。
「都怪我不好，明知道白姐姐不喜歡我，我還送湯來討她歡心。」
許仙看到地上的蛇湯，眼中現出不耐與厭惡之色，「素貞向來不喝這種湯，以後不要端這些東西到她面前。」
「漢文哥哥……」金如意委屈地看著他，她咬著唇，滿眼哀怨。
許姣容安慰地拍了拍金如意，「如意，這便是你的不對了。討什麼歡心啊？有的人是領不來情的。萬一人家喝了你送的湯有個頭疼腦熱的，你又如何撇清？」
白素貞聽出許姣容話裡有話，不由皺眉。
許仙低聲道：「姐姐！」
許姣容視若無睹，「弟妹，今日午膳我準備的是全蛇宴，弟妹不會不賞臉吧。」
白素貞聽到這話，忍不住一陣反胃，但卻還是努力壓了下來。
許仙沉著臉道：「姐姐，中午我和素貞要去西湖散心，打算在外面用膳。」
「在外用膳哪裡比得上家裡吃得安心？」
許仙不想多說，拉起白素貞便走，「這個，就不勞姐姐操心了。」
許姣容在後面喊道：「弟妹，我打算重修許家祠堂，弟妹晚上可有空到場我們商議商議？」
白素貞道：「姐姐安排便好。」
許姣容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眼底的算計之色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