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許是人間一抹香
時間來到一個月後,小常在從修煉室中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抹了抹眼角溢出的酸淚,這才朝著血鬥場地出發。
按照這極星塔的規矩,常在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挑戰一名對手,否則會被扣除積分之類的,雖然常在不要在意這些外物,可沒有這些他也沒法呆在這裏。
這就和他前世的簽到一樣,你可以不在意他,將它如草履般扔到臭水溝裏,可你要是真這麽做了,那不好意思,不管是磨破了腳還是刺紮破了皮,你的工資就像帶走你草鞋的臭水一樣,汩汩奔走。
無奈的甩了甩頭,將又長長的頭發捋到肩後,走向了血鬥場,中間又感慨道:“唉,少年英姿勃發,赤土血鬥,一往無前爾。”
卻也不想自己的靈魂算算也快成中年大叔了,不知道哪來的臉皮說自己是個少年呢?
……
“榮秀,我過幾天就出一趟遠門,短則三年,長則未知”常在提起右掌捂住了榮秀的櫻唇,看著越發出落的少女微笑道“問題不大,不用慌,不用想我,等你長大了些就找個好婆家嫁了,我回來的時候也好給你帶些嫁妝。”
“哼!”看著常在飄然離去,榮秀臉上泳起一抹不自然的暈紅,而後臉色驚變,運出一口氣將到了喉頭的猩甜咽了下去。
隨後少女癡癡地看著已經沒了影的方向呢喃:“希望,不要怪我……”
……
那是大夫走之後的兩刻鍾,榮秀哭成了櫻桃的眼珠布滿血絲,看著熟睡中也在咳嗽的常在暗自下定了覺醒。
抬起了散發著熒光綠的右掌,默默地注視著麵色蒼白的常在,嘴唇輕顫卻不發出聲音,而後目光堅定無比地將手掌放在了常在的腰腹。
三天後,
“榮秀,我都說了我沒事了,你看!”說著,常在靠著牆撐了起來,卻差點把強自堅定的榮秀弄哭,隨後又掙紮許久,終於是靠牆坐了起來:“你看,沒事吧!”
榮秀忍住哭,用力的點了點頭,卻在常在睡著後走出門時,一口黑血吐了出來,而後趕緊用腳蹴來層土給埋了起來,紅腫的眼睛裏透露出堅定的信念。
“隻要能救常在,即使是……”
……
常在進入了血鬥場,不知為什麽,心頭多了一份怎麽都揮之不去的煩躁,他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既然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了,看著走上台的一個野豬族,沒等他通報,玉尺一揚:“戰!”
……
“常在,他還好嗎?”不知何時,兩縷華霜攀上了榮秀的雙鬢,一雙失神的眸子也多了幾分混濁。
明明佳人天成,卻已如黃昏的枯藤一般,死氣沉沉,隻是當她回想起少年為她一怒血海,負重前行的身姿,一抹驚豔了時光的笑容燦爛了整個黃昏。
……
“……”看著被自己打的血肉模糊的野豬族,常在微微沉默,道了句“得罪了”轉身離去。
煞氣瞅準了常在的背部,呼嘯而去,卻在即將接近時猛然潰散,被天魔紋身吸納而去,凝實的紋身上,一對新的羽翼有了朦朧的輪廓,隻是常在此時沒有注意這些。
不知怎麽回到休息處的常在,看著凝固在青玉頭端的如瀝青般的血跡,默然不語。
……
“榮秀姐……”林銘看著躺在床上,滿頭華發的榮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急得連忙找來林小東。
小東一看,頓時大驚,榮秀這一副樣子,分明是沒了陽氣一般!
這幾年被榮常在照顧,小東和林銘兩人一直記在心頭。他們也知道榮秀對常在多麽重要,可眼前的情景讓他倆齊齊麻了爪子。
“明明常在哥出門前還好好的,怎麽轉眼間就……”小東急得來回打轉,最後右手一敲,左手一合“就這麽辦,我去請族老去!”
可剛要轉身離去,卻被一陣溫涼握住了胳膊,林小東扭頭看著臉上已經生出褶子的榮秀,不由急道:“榮秀姐,你別攔我,我……”
“不用了”知道自己情況的榮秀搖了搖頭,在林銘的幫助下又坐靠在了床頭,看著因為常在銘文師身份聲名鵲起而變得富麗堂皇的榮府,滿足道“我知道我是什麽情況,虧空了元氣罷了。”
“可榮秀姐你這怎麽看都像是失了陽氣!就要!就要……”一直穩重的林銘咬了咬牙,還是沒敢說出最後那個字。
“死了,對吧”榮秀不在意道“從我做決定起,我就不會後悔了,即使是再來一次,我也依然會這麽做。”
“什麽再來一次?難道說榮秀姐你這是自己……”林銘林小東既急又驚道。
“咳咳”再次咳出泛黑的血液,病態白的臉上浮現出兩抹不自然的紅暈,拒絕了林銘兩人的幫助,榮秀看著注入真元而明亮不已的天花板道:“那是在一個黃昏……”
時間無聲流逝,一個衝冠一怒的故事在斷斷續續的咳聲中,被林銘二人所了解,隨機兩人徹底沉默。
當年的滅口案至今未破,卻是這樣,可榮秀……
“我啊,其實一直都知道,我不是爹娘親生的”榮秀眼神逐漸迷離“因為我曾偷偷問過爹娘,為什麽我和娘親,和爹爹都長的不一樣,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裏流淌著的生命,甚至於,我可以操控它。”
“於是爹爹告訴我,娘親誕下常在的前一年,風雪交加的深夜,獵虎歸來的他在門口看見了我,之所以決定收養我,是因為,我手掌流出的生命氣息治愈了他幾乎丟了半條命的傷。”
“可隨後我萎靡的氣息也讓他知道,這救治,是有代價的。”
“隨後,爹爹給我取名為秀,因為包裹我的繈褓上,有著如鎏金般閃耀的“秀”字。”
“……”屋內一片沉默,隻餘榮秀越來越低,到最後近似呢喃的聲音。
如跑馬燈般,榮秀眼前浮現出爹娘的相貌,他們和藹地笑著,對榮秀伸出了許久不再見過的懷抱,這一刻,她有些想哭。
仿佛又活過來一般,孱弱的軀體似乎又恢複了一些活力,聲音平穩道:“所以,請你們在常在回來後告訴他,我去了很遠的地方,等到我想見他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本欲反對的二人看著愈加虛弱的榮秀,強要拉她尋醫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還是林銘神色無比認真道:“好!”
“謝謝。”榮秀笑了,笑的很開心,陽光般的溫度中,榮秀走向了父母的懷抱,她從未像現在這般,暖徹心扉。
隻是,一閃而過的遺憾伴隨著無人可聞的呢喃消失在最後一抹生機裏:“如果,知道我的生父生母就好了……”
看著合上眼睛的榮秀,林銘不語,一旁早已哭成淚人的林小東轉身跑了出去。
一抹幽香隨著門扉的打開進入屋內,進入到這個一心向武的少年心頭,握著逐漸失去溫度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夕陽下。
女友投入他人懷裏,多大度的人也無法想忘記就忘記,更何況兩人都在武府。
這時,一抹倩影走進了他的視線:“來我家吧?”少女真摯的目光中充斥著對少年的同情“我家常在可是有很厲害的銘文術喔。”
少年不知道為什麽,一種莫名的吸引使他投入少女懷中,在少女驚愕的神色中號啕大哭。
隨後少女平靜下來,看著這個被常在誇到上天的少年,頭一次有了審視的目光,繼而柔和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的哭聲逐漸變成抽泣,看著他越來越紅的耳朵和,摟著自己腰的雙臂也顫抖著,榮秀溫和的笑了笑,搓了搓少年的腦袋道:“走吧?”
少年身體一僵,然後發出一聲幾不可查的“嗯”。
榮秀就那麽任由林銘抱著,乘著一路芳香與夕陽,走回了榮府,也走入了他的心裏。
……。
鼻翼微動,林銘擦了擦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出來的清淚,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本就堅定的眼神在這一刻,定如磐石。
而磐石上,帶著一抹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