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感恩交易

  灰濛濛的天空下，紫褐色的大地詭異而荒涼。


  這片曠野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


  某塊巨石下方，一個拳頭大小的白色圓球正孤零零的紮根在那裡。


  這就是許知峰的另一幅身軀。


  每當他入睡，思維就會切換過來。


  短暫的適應期過去，意識迅速復甦，他逐漸拿回對這具身體的掌控。


  他先檢查了一下自身狀態，開始自言自語。


  周圍連一個能交流的對象都沒有，除了自顧自的碎碎念與主動去操控調配身體里的物質之外，他都不知道能做什麼。


  「很好，一切正常，根須又往前長了三毫米。」


  「小老弟發育正常，大概再有十來天就能操控它主動吸收養分了。」


  「本體又稍微膨脹了一點，直徑比昨天大約增加一毫米。」


  「構建築基液所需養分已經自行儲備完成，合成築基液所需能量充沛。唉，可惜今天的配額得用到鐵蛇牙粉上。」


  白色圓球大約有三分之一埋在土裡。


  它與土壤接壤的地方，無數根線狀物向四面八方彌散開來，最遠拓展到大約半米開外。


  這些線狀物密密麻麻的鋪在地上，有粗有細，交織成網，酷似榕樹根。


  粗線上每隔一段就會分叉，一些分叉的細絲刺入地面，一些細絲繼續沿著地面遊走，再又分出更多的細絲。


  其中一條主幹線尤為粗壯，往前蔓延得也更最遠。


  在距離白色圓球半米的位置，主幹線上正有個指甲蓋大小的圓形小節點。


  小節點上有不少毛茸茸的細絨，以肉眼可查的速度慢慢生長。


  這就是許知峰所說的「小老弟」。


  其實這還是他自己，他自娛自樂叫來玩而已。


  小老弟並不能誕生另一個自主意識，依然屬於他身軀的一部分。


  這種增殖的方式酷似真菌孢子。


  除了自身的增殖之外，複製與合成，是許知峰目前為孢子分身開發出的核心功能。


  現在他就要製造鐵蛇牙粉，這個在外界沒錢想都別想，有錢也未必能買到的限量供應稀罕物。


  這大半年裡，他當然不會獃頭鵝般只生產築基液。


  他逮著機會就在收集各種各樣的藥材，以應對各種不同的藥劑配方。


  其中就包括苦苦追尋而不得的鐵蛇牙粉。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除了作為食物添加劑讓普通食物擁有提高玄力的奇效外，鐵蛇牙粉真正的價值不在於此。


  配合另外四種比較常規的藥材，再利用精妙的技術手段，能合成一種價值極高的藥劑。


  許知峰早已將另外四種藥材收集到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現在丁嵩把東風送到他手上了。


  許知峰幻想自己深吸口氣，悶悶的大喊一聲，「幹活！」


  白球內部虛空中輕輕震動，一個流光溢彩的空洞自無形而生。


  另一邊，正在睡夢中的許知峰左手掌心出現個小小的黑洞般的豁口。


  嗡的一聲。


  豁口消失。


  他掌心裡泥漿般的蟹黃蒸蛋缺了一角。


  黃橙橙的蒸蛋出現在虛空里。


  許知峰的意識降臨，蟹黃蒸蛋迅速崩解成齏粉。


  這是從微觀層面上的完全破碎，混合在一起的油、鹽、蛋白質、蟹黃、鐵蛇牙粉等等物質從分子層面被分隔開來。


  約莫十來秒過去，一共十克的蟹黃蒸蛋散開又混合，被區分為兩部分。


  殘渣部分往上飄移，另一部分則原地不動。


  良久之後，殘渣突破了某個壁障。


  「呸！」


  金黃的蒸蛋從那圓球上端被「吐」了出來，打在地上濺起股小小的煙塵。


  許知峰意識又回到虛空里，「注視」著那團微微閃爍著熒光的粉末。


  他低聲呢喃。


  「開始解析。」


  無數道細微不可查的絲線狀觸鬚誕生自黑暗的空間，蔓延而上，將粉末牢牢包裹。


  絲線再細分出更多細小的絲線，刺入最小的粉末顆粒。


  更小的絲線再分……


  無窮盡也。


  良久之後，許知峰感受到自己心中多了些說不明道不清的認知。


  鐵蛇牙，取自少量可以豢養的低級異獸鐵蛇，具備特殊性質，可廣泛應用在諸多方面。


  雖然鐵蛇牙粉價值昂貴，但那只是因為培育鐵蛇異獸難度較高，其本質結構算不得多麼高深，能級也不高。


  這種材料的本質構成被許知峰成功破譯了。


  「開始複製。」


  許知峰再度自言自語。


  虛空的另一端，又蔓延出無數絲狀物，繼續細分至無窮盡，並組成了個籠子。


  光芒閃爍不休，儲存在那裡，原本打算用來製作築基液的物質迅速被改變性狀。


  改變發生在比分子、原子、原子核、質子……甚至夸克更小的層面。


  大約十來分鐘過去，許知峰的聲音里有些疲憊與不甘，也有點得意。


  「坑了，異獸產物是不一樣，勉強只弄出二點五克。普通藥材一次弄個幾十克都沒問題。吁，算了，夠用就行。」


  意識圍繞在那團漂浮於空的粉末上，他正得意呢。


  就在此時，外界平原上突然吹起陣勁風，一塊石頭被捲起，遠遠飛來砸在孢子上方那塊巨石上。


  巨石猛烈晃動，在勁風吹動下搖搖欲墜，頗有些隨時打算滾一圈的跡象。


  如果給這石頭一壓，孢子肯定得成餅，死得比蒼蠅拍下的蚊子還華麗。


  他驚叫連連。


  「別！大哥頂住！大哥別亂來！頂住！石頭哥雄起！」


  孢子分身大半年裡幫了他大忙，更是他鹹魚翻生的最後希望。


  如果孢子分身繼續變強，甚至有機會跳過合成的過程，直接憑空造物生產出珍貴藥劑。


  其價值難以估量。


  他也不知道唯一的成熟體被壓扁之後會發生什麼狀況，擔不起風險。


  都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奈何出生地就有毒。


  如果能跑路，他早一溜煙走球了。


  良久之後，巨石終於重新穩住不再晃動。


  「好險。不行，石頭哥靠不住。我得加快速度增殖，儘快把分礦開到外面去。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被一鍋端。加油啊！沖啊！肥料們！」


  他的咆哮並無卵用，撐死只把吸收外面蒸蛋營養的速度提高了一點，但小老弟依然我行我素的慢慢生長。


  「算了，回去吧。」


  流光溢彩的通道再度出現，將粉末給嗖的一下吸了進去。


  房間里，床頭柜上的玻璃瓶中十分突兀的憑空多出一小撮銀白色粉末。


  叮鈴鈴鈴……


  鬧鐘響起。


  嘩啦一聲。


  水盆翻了，冰涼的冷水潑灑在他臉上。


  他醒了。


  來不及收拾濕漉漉的被褥和衣服，許知峰一個鯉魚打挺彈將起來，抓起床頭柜上的玻璃瓶衝出門去。


  十來分鐘后，許知峰準時出現在丁嵩的包間門口，敲門。


  中年男人神色古怪的打開門，「怎麼？拿回來了？」


  他語帶調侃，目光里意味深長。


  端坐席上的丁嵩並未起身，翹著二郎腿，別眼看向門口，面上掛著抹即將得償所願的冷笑。


  許知峰無所謂的探頭沖丁嵩客套的笑笑，拿出玻璃瓶晃晃，「兩克鐵蛇牙粉，都在這裡。」


  房間里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丁嵩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緩緩起身，「什麼意思？」


  許知峰又晃瓶子，「沒什麼意思，之前不說好了嗎？我這先給丁少你驗驗貨，回頭就帶去廚房。丁少你要信不過我，派個人與我一同去廚房看著？」


  丁嵩陰晴不定的接過瓶子，仔細端詳許久，才幽幽說道：「真是鐵蛇牙粉。」


  「如假包換，不敢和丁少你開玩笑。」


  丁嵩深吸口氣，捏住瓶子，頭也不回的抬步往外走去，「算了，不吃了。」


  目送丁家少爺一行人迅速走遠，許知峰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直覺告訴他，今天的事沒那麼簡單，但他沒抓住證據。


  許知峰將何文雅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痛罵一番，再揚起大巴掌噼里啪啦的狠抽一頓屁股。


  就當是懲罰過了。


  至於十萬元蟹黃蒸蛋的賠償費，那沒辦法，店裡有規矩，她自個兒慢慢想法子還吧。


  他這當領導的做夠多了，價值百萬的稀罕物都送了出去。


  被抽紅了屁股的何文雅在辦公室里美目顧盼，面頰生暈，似乎打算來一次感恩交易。


  許知峰看穿她心思，一個腦瓜崩彈她腦門上，「沒心情，滾去幹活！」


  把人趕走，他立馬美滋滋的打開電腦，登陸知網賬戶。


  一想到孢子分身那邊還剩下的半克鐵蛇牙粉，他都快控制不住嘴角往上翹。


  終於湊齊所有材料，可以合成新藥劑了。


  二十四小時后才能煉製，剛好明天要去種植區值班，到時候下班前偷懶睡個午覺吧。


  他瘋狂的敲擊鍵盤，輸入文字。


  搜索「一次性E級玄液煉製方法」。


  一次性E級玄液：

  【可以讓普通人短時間內擁有玄甲，能發揮出E級低階玄士戰鬥力。】


  【玄甲屬性由使用者自身傾向而定。】


  【副作用為透支機能，失效後進入重傷狀態，且兩年內無法再服用築基液增強身體。】


  【推薦服用劑量10克。】


  【超量服用致死。】


  雖然這東西副作用嚴重，但對於沒能成為玄士的平民，卻是個保命的底牌，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其價值達到一克十萬，十克則要百萬。


  普通家庭數十年的積蓄也買不了十克。


  他站起身，走到辦公室窗前，看著下面人來人往。


  時有引擎蓋泛著隱隱光輝的玄能車呼嘯而過，又有老式內燃機車慢悠悠的穿行，但更多的是自行車、馬車、牛車、人力車。


  遠處圍繞鎮子的高牆上盞盞哨燈正四處巡睃，小鎮近百萬人口的安危，全繫於這堵牆上。


  高牆之外，是他義務勞作的種植區，也是異獸隨時可能出現的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