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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拒和(1)

  兩日之後,陳泰大軍兵臨洛陽城下。


  陳泰命魏軍在東門和南門外紮下兩座大營,無視了麾下將領們的請戰,並未立刻開始圍攻城池。


  洛陽城怎麽說也是大魏的國都,他不想如此草率。


  前鋒被薑遠擊敗之後,張雄仿佛被打沒了精氣神一般,是全營上下唯一一個不向陳泰提出動出擊的人。


  那一日漢軍的重騎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幾乎快要成為死裏逃生的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其餘人則對陳泰的決定感到不解,畢竟他們從淮南回援一路上趕得那麽急,怎麽到了洛陽城下反倒沒有動靜了?這看起來有點虎頭蛇尾的味道。


  軍中很快也有人傳言,陳泰早些年在隴右就已經被蜀軍給打怕了,洮西之戰的大敗王經不過是個替罪的,真正導致戰敗的是當時的征西將軍陳泰。


  對於這些顛倒黑白的傳言,陳泰沒有理會絲毫,在完成紮營之後派人持書前往洛陽。


  薑遠這邊早有吩咐,守城的漢軍放下吊籃取得了陳泰的書信,隨後轉交給薑遠過目。


  洛陽城中也得知救兵到來,萎靡不振的曹宇等人聞此消息稍微振作,隻是事到如今他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期盼薑遠懾於壓力向陳泰降服。


  然而薑遠和漢軍有孤注一擲奔襲洛陽的勇氣,又怎麽可能因為陳泰的到來而被嚇倒?

  他們是鐵了心要對抗到底的,哪怕最終全員犧牲在此。


  陳泰的書信送到薑遠手中時,他正在一處關押留守魏軍的屯所視察。


  “陳泰在信中說了什麽?”源昕見薑遠看完信之後神色輕鬆,不禁好奇地問。


  “陳泰邀我見麵談判。”


  源昕大驚:“去城外?”


  “去城外。”


  “將軍不擔心有詐嗎?”


  “洛陽城在我們手裏,陳泰兵力占優卻不攻城,無非是想減少損失。這樣一來,他就不會耍什麽花樣。”薑遠說道。


  源昕還是不太放心,但薑遠卻已經決定要前去赴約了。


  並且他決定既不帶兵馬也不帶隨從,單騎出城獨身相見。


  “隻要你們留在城內控製住皇城和武庫,我就是安全的。”薑遠對源昕囑咐道,“陳泰手握優勢,所以他是希望盡可能漂亮地贏下這一場仗,最好是逼迫我們主動出降兵不血刃。正是因為他會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們才能與之周旋拖延。”


  “周旋拖延……”


  “沒錯,拖到我們的援軍抵達。”


  這樣便能將勝利收入囊中。


  安排好城中的一切,薑遠隻身前往陳泰的軍營。


  由於薑遠是獨自一人,魏軍起初以為他是城中蜀將派來交涉的使者,沒有太過重視隻是派了兩個人帶他前往中營軍帳。


  “在這等著吧。”帶路的魏軍百人長讓薑遠留在帳外等候,便撇下他不管了。


  薑遠站在帳外,守禦帳門的兩名魏軍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盯著他,他便在帳門前來回徘徊,很快引起了帳內一名魏軍參軍的注意。


  “來者何人!”那人出麵詢問薑遠。


  “漢平南將軍薑遠,應約前來拜會魏尚書左仆射陳泰。”


  那參軍聞言一驚,趕緊回身入帳向陳泰報告,隨後將薑遠請進了帳中。


  陳泰與薑遠隔空對視,隨後各自報上姓名身份,彼此行禮。


  “為薑將軍備席。”


  “請。”


  “不必了。”薑遠抬手拒絕道,“本將甲胄在身,不便入席,還是站著談吧。”


  陳泰點了點頭,揮手遣退鋪設座席的侍衛,對薑遠說道:“薑將軍隻身入我大營麵色不改,果然膽勇過人。”


  “沙場征戰,生死旦夕。見得死人多了,也就如這般無懼無畏了。”


  “薑將軍看起來很年輕,卻已做到平南將軍,想必久曆戎馬,有此膽勇也是常理。”陳泰點了點頭,“你輕兵深入,襲取洛陽,撇開各為其主的立場,我對此將軍建此奇功深感佩服。”


  薑遠輕輕一笑:“陳尚書過獎了,本將不過是照貓畫虎,這一手是和貴國前征西將軍鄧艾學的,也就是你的後繼者。與鄧艾不同的是,我好像比他多了一點天時地利和人和。”


  “師敵之長,運用自如,好。如此看來洛陽之陷,並不冤枉。不知當年陳某在隴右時,是否也曾與薑將軍對陣過?”


  “狄道城下,遙遙相望,至少有過兩次。”


  陳泰回憶過往,說道:“一次是李簡叛國,一次是王經敗覆。”


  “不錯,薑遠是無名之輩,但陳征西卻名盛已久。”薑遠目光銳利地盯著陳泰,“彼時連年用兵卻難得隴右寸土,故而軍中有言,‘前有郭淮,後有陳泰’。”


  “陳泰自知學淺,不想竟能與郭都督齊名,謬矣。”陳泰短暫地閉上了眼,似乎是在懷念和郭淮並肩駐守隴右的那段歲月。


  很快,他又睜開了眼,已經沒有了追思過去的迷茫,對薑遠正色問道:“城中大魏宗室、朝廷公卿,現今如何?”


  “宗室居於宮中,公卿百官集於殿堂,將校兵卒囚於屯所。”薑遠爽快地回答道,“除日前燕王曹宇及其同黨謀劃之暴亂被本將迅速鎮壓,斬殺黨羽賊徒數十人之外,別無所傷。”


  陳泰有些緊張:“那燕王呢?”


  “安好。本將隻殺了城中聚首謀亂之人,燕王及其同謀者並未出宮。而後忙於迎擊貴軍的前鋒,也就無暇去問責了。”


  聽到曹宇平安無事,陳泰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之後對薑遠說道:“薑將軍年少得誌,立下奇功,我知你心堅如鐵難以動搖,但接下來的話卻並非純粹出於對敵之立場。”


  “陳尚書請講。”


  “兵無常勝,窮兵誤國。今薑維已掠關隴、兼並雍涼,連年征戰死傷頗重,理當知止。”


  薑遠一笑:“這是要勸我國息兵?我原以為陳尚書要用軍勢脅迫我降魏,是我小看你了。”


  “陳某邀薑將軍前來,是為解決困境,自然當有誠意。”陳泰說道,“將軍所恃,乃城中宗室公卿百官之性命,賭我不敢決死。陳某所恃,乃此間五萬雄兵及大魏在中原北方的疆域所提供的後盾支持。”


  “這一點,陳尚書說的不錯,人質、兵馬,就是我們各自所依仗的東西。”薑遠承認道,“如果閣下可以完全不顧那些人的死活,那我實在不是閣下的對手。”


  “但陳某也知道,要薑將軍所部開城投降,是萬萬做不到。”


  “不錯。”


  “所以雙方各退一步,如何?”


  “怎麽個退法?”


  “薑將軍釋放城中宗室與公卿,率軍西退,大魏絕不追擊。”


  “絕不追擊總得有個界限吧?我要是退到潼關就不走了,閣下會不會追來收複潼關呢?”薑遠笑道,“還有長安呢?長安怎麽辦?”


  陳泰十分務實地回答道:“薑將軍所部從洛陽撤退的頭三日,我會保證全軍紮營在此不動。”


  薑遠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陳尚書,薑某下棋,從來不喜歡下和棋。”薑遠笑過之後,冷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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