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兩子(3)
襄陽水寨,白衣人撐船靠岸。
“薑使君,到了。”
薑望跳下船,岸上已經有人在等著迎接。
“子瞻,辛苦了。天冷,上馬車說話吧。”
“多謝相國。”
薑望跟著鑽進了馬車,鐵騎在前開道,禁軍侍從在後,馬車緩緩駛向許昌。
司馬昭並非心血來潮來襄陽接薑望,他是來考察王基這位征南大將軍是否稱職的,聽聞薑望即將從荊南回來,順便在這裏等他以便於了解第一手情報。
襄陽魏軍這一年的戰績乏善可陳,王基又和王昶想搞宛城到襄陽之間那勞民傷財的防線。有識之士向司馬昭反饋舉告,於是他親自來叫停了這件糊塗事。
在當麵訓誡了王基之後,他意識到王基和王昶這兩名宿將年紀都有些高了,況且都出身名門位高權重,自然缺乏了年輕人和出身貧寒者的進取心。
國難思良將,現在的司馬昭總是很容易想起鄧艾父子,感慨自己手下不再有像他們那樣好用的將帥。
薑望的出身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對這個年輕人力圖抹去父親的烙印想要出人頭地的願望早有聽聞,這樣的人沒有背景靠山和顯赫家世又渴求功名,很容易被培養成忠於自己的勢力。
區區一個虛名的涼州刺史怎麽可能滿足這樣的人呢?司馬昭心想,既然此人是薑維的子嗣,加以栽培一定也能馳騁疆場。
“我聽說你這回去武陵郡是和薑維麾下的將領見麵了,怎麽樣?有何收獲?”
薑望回答道:“我不僅去武陵見了蜀軍的將領,還在零陵和桂陽見了陶璜與陸抗兩方的人。相國,荊南與交州的形勢與而今的天下有相似之處,蜀軍、陶璜與陸抗三方角力。”
“哦?有些意思,不過那裏太遠了,我們現在鞭長莫及。”
“遠交近攻,是為上策。我向陶璜許諾,將助他逼退陸抗,陶璜也答應如果順利滅吳,他將向我大魏稱臣。同時我也讓蜀軍將領相信陸抗即將退兵,引導他們在正確的地點伏擊陸抗。”
司馬昭點頭:“如此一來,建業的戰局就和陸抗無關了。隻要我們在淮南進軍夠快,趁孫休孫綝不備,滅吳很有可能成功。”
薑望麵帶笑容,顯示出他對這一次的計策很有信心。
司馬昭忽然問道:“子瞻,我欲派你前往伐吳軍中給征西將軍做個副將,不知你意下如何?”
“在下才疏學淺,隻怕會辜負相國所托。”
“所以讓你去征西將軍身邊跟著學。”司馬昭笑道。
薑望喜出望外:“多謝相國栽培。”
“如今領軍的將帥多半老邁昏聵,不能擔當為大魏征戰的重任。除了征西將軍之外,我能放心任用的人太少了。”司馬昭發出感慨,隨後看著薑望意味深長地說道:“或許應該給年輕人更多立功的機會,早些為國家選拔下一代的將才。”
“薑望必全心全意輔佐征西將軍,請相國靜候伐吳的捷音。”
司馬昭滿意地點了點頭,暗想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薑望是值得他投入心思去培養的人物。
……
淮南,壽春城。
鍾會沒有著戎服,披著一襲深色的貂裘大氅,與監軍衛瓘一道在一隊鐵甲精銳的護衛下巡視軍營。
此時天正飄雪,將領們聚集於營帳內烤火飲酒,聞鍾會和衛瓘突然前來巡視,所有人都緊張得手足無措。
“征西將軍,監軍。”
田章和夏侯鹹一左一右為鍾會撩起帳簾,其餘人則站立一旁,隻有武衛將軍許儀因醉酒不能直立,歪歪斜斜趴在桌案上。
“許將軍,許將軍……”張雄察覺鍾會臉色陰沉,趕緊想把許儀拉起來,但卻被許儀一擺胳膊輕易甩開了。
衛瓘也看不下去了,出聲道:“武衛將軍許儀!征西將軍駕到,還不整冠行禮!”
許儀撐著桌案起身,碰倒了酒杯酒壺,狼藉之聲令帳中諸人都感到尷尬。
“冬日天寒,飲酒暖身也就罷了。明知大軍出征在即還喝成這個樣子,是眼裏沒有軍法嗎?”鍾會冷冷地說道,“來人!給我拖出去!”
張雄首先跪下為許儀求情:“征西將軍息怒!是我等拉著許將軍飲酒,他一不小心貪杯,絕不是故意違抗軍法!”
田章、夏侯鹹和丘建等人也跪下幫忙求情,衛瓘對鍾會道:“鍾征西,臨戰斬大將不吉,況且許儀是功臣之後,看在虎侯的份上饒了他吧。”
鍾會也覺得眾怒難犯,既然衛瓘和諸將都為許儀求情,饒了他也未嚐不可。
“既然諸將都為許儀求情,那本將軍就破例饒他一次,改為……”
“住口!”許儀忽然指著鍾會發出一聲大喝,打斷了他的的話語。
帳中所有人呆若木雞,跪在一旁的張雄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許儀。
鍾會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震驚,隨後迅速轉化為無法壓抑的憤怒。
“鍾會,漢中敗退,若不是你要虎騎乘船撤退,虎騎怎會被蜀軍重創一蹶不振!”許儀借著酒勁把對鍾會的不滿發泄了出來,“我大魏虎騎天下無敵,就這麽被你白白葬送在漢水!現在你又要把大軍葬送在長江之下嗎!”
張雄跳了起來,一拳把許儀打翻在地,踩著他的後背怒道:“許將軍!你喝醉了!在這胡言亂語什麽!快給征西將軍賠罪!”
鍾會已經轉過身去,對侍衛擺了擺手:“許儀酗酒鬧事擾亂軍心,拖出去斬了。”
侍衛上前推開了張雄,將許儀架著拖出了軍帳,片刻之後,便帶回了血淋淋的人頭。
“張將軍。”鍾會對張雄說道,“許儀的部眾及虎騎並入你麾下,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虎豹騎的統領。明日登船,待水師衝破吳軍江防,你們第一批渡江。”
“遵命!”張雄不敢去看許儀的人頭,也不敢去看鍾會的眼睛,隻能用呐喊般的大聲回答掩蓋著自己心中的恐懼。
鍾會吩咐侍衛將許儀的人頭懸在轅門示眾,隨後示意眾將把帳中的杯盤狼藉收拾幹淨,重新擺下酒壺和酒杯。
“東興之戰,同樣是風雪冬日,那時的恥辱,今次要全部找回來。”鍾會端起酒杯對眾人說道,“不破東吳,我等誓不北還!”
“不破東吳,誓不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