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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油鹽不進(3)

  “多謝季公關心了,其實我的家眷已經在來武陵郡的路上。”


  對方步步緊逼,薑遠不得不祭出殺手鐧,隻要說明自己的妻妾即將到來,拒絕接受舞姬自然是順理成章。


  但沒想到季筌這還不死心,仍執意相勸道:“關山路遠,將軍的家眷隻怕還要些時日才能到,這段日子不如……”


  他現在隻想要薑遠鬆口,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彼此之間就再難脫開關係了。


  薑遠斷然拒絕道:“還是不必了,拙荊善妒,前者納妾已致家中不和,豈敢再犯?”


  季筌驚訝道:“將軍馳騁沙場號令千軍,難道在家中還需懼一婦人?”


  “季公出身名門望族,執宰一門,想必一言九鼎。在下不過是起於微末軍旅,有幸得費氏之女垂青。吾妻之於我如師如友,自是且敬且畏。”


  “好一個如師如友,且敬且畏。”季筌對薑遠舉杯,“我不會看錯,平東將軍乃是真正的大丈夫。”


  “季公謬讚了。”薑遠淡淡一笑,“在下既無名垂千秋之大誌,亦無吞吐天地之野心,區區一介武夫。靠著家妻的關係在費使君身邊做點不足道的小事,也算為大漢盡一點綿薄之力。”


  季筌剛想接話,卻發現薑遠裝模作樣地右手擼起袖子朝著自己的左腕看了一眼,之後小聲驚呼道:“時候不早了,今日多有叨擾,請容在下告辭。”


  薑遠說完便起身離席,向季筌俯身一拜轉身大步離去。


  離開季府的時候他差點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剛才那個假裝看表的動作是他出於個人一點小小的惡趣味故意這麽做的。


  有的時候他也會抱有一點不太實際的期待,希望某一天茫茫人海中有人可以看懂他這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奇怪動作或者習慣。


  季筌站在坐席旁,眼神複雜地凝視著薑遠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門外。


  隨後,他歎了口氣,喚來下人收拾殘局。


  “叫樊期過來。”季筌對一名下人吩咐道。


  不多時樊期便匆匆趕到季筌麵前,迫不及待地詢問薑遠的情況。


  “季公,和平東將軍談得如何?”


  季筌神色不佳地搖了搖頭,招手示意樊期近前:“或許是我小看了他,此人沒有那麽簡單。”


  樊期露出不解之色:“季公何出此言?”


  “哼,我原本以為,他是那種木訥不會與人交際隻知道帶兵打仗的武夫,這樣的人對付起來反倒容易。”季筌說道,“但今日與之麵談過後,我對他的看法已經改變了。”


  “願聞其詳。”


  “這位平東將軍十分麻煩,他心機深沉又欲望淡泊,尋常的手段誘惑不了他。功名,錢財,女色,寶馬,這些東西他都不在乎,這樣的人卻在軍隊裏一路摸爬滾打,你覺得是為什麽?”


  樊期沉默片刻,眼神之中忽然漏出了恐懼。


  但季筌對他的眼神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他……不會是想效仿魏武,做一方諸侯吧?”


  “胡言亂語。”季筌瞪了樊期一眼,沒心情繼續猜謎了,直言道:“我想他心裏也許真的是有漢室的。”


  “漢室?”樊期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古怪。


  “你是不是想說,現在這個時候還心存漢室的人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難道不是嗎?”樊期咋舌。


  季筌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說道:“此漢室非彼漢室,這樣說也許更明白。家國,天下。”


  “可季公您不是說他不求功名嗎?”


  “要麽,他說的是假的。要麽,他……”季筌忽然沒有說下去了。


  片刻之後,樊期聽到一聲沉沉的歎息。


  “我寧願他說的是假話。”


  樊期根本不信,真的有人會為了虛無縹緲的家國大義拚死拚活帶兵打仗,他從一開始就覺得薑遠的說辭是虛偽的遮掩。


  “那此人油鹽不進如此難對付,季公打算怎麽辦?”


  “不急,他還稍微嫩了點。至少想要藏拙這一點,已經被我看破了。”季筌說道。


  如果說薑遠連番拒絕禮物還隻是讓季筌稍稍擔心之外,從他說出自己是靠妻子裙帶關係上位的區區一介武人開始,季筌就已經對他充滿戒心了。


  季氏雖然足不出武陵,但消息並不閉塞,既想籠絡薑遠,自然提前對他的背景做了調查。


  況且薑遠自己都在“酒醉”之下吹牛,如數家珍般把往日的所曆戰事給季筌數了一遍,即便季筌不懂軍事,也能從這南征北戰的豐富履曆中察覺出此人的能力絕不簡單。


  季筌認為,雖然眼下季漢節節勝利,但這天下最終姓曹還是姓劉依舊很難說,漢軍尚沒有取得江陵和襄陽這兩座荊州重鎮,對荊南四郡的占領也是不牢固的。


  也許有生之年,他還可以目睹一場堪比赤壁大戰級別的兩國交兵,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你替我去辦一件事。”季筌對樊期神秘地說道。


  樊期不假思索道:“季公盡管吩咐。”


  季筌在他耳畔低聲說了兩句話,後者的臉色頓時變了。


  “真要如此做?”


  “這兩人一文一武留在武陵郡對我們而言太礙事了,必須讓他們分開才行。”


  樊期額頭開始冒汗,季筌的所說的計策在他看來有些匪夷所思。


  “季公,此事是不是該三思而行?”


  “怎麽了?你害怕了?”


  “平東將軍手握重兵,不是好惹的人物。季公要如此行事,若是被他抓到把柄,隻怕……”樊期對季筌搖頭。


  “那就做得幹淨些,讓他抓不到把柄。”季筌冷冷地說道,“養士千日,用在一時。錢有多少要多少,事情一定要辦得穩妥。”


  樊期見他心意堅決,便不再相勸,默默領命離去。


  武陵太守府內最高的閣樓上,費恭正在倚欄眺望遠方西沉的殘陽,忽聞空中傳來羽翅撲棱之聲,一隻白色的信鴿緩緩停落於他麵前。


  費恭解下白鴿腳踝上的信卷,閱覽之後原本倦懶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如刀。


  腳下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他飛快地將信條捏在指間負手藏於身後,對跑上來找自己的府吏換上了一如往常的和藹神色。


  “何事?”


  “費使君,平東將軍前來拜見。”


  “請他上來吧。”


  費恭心想,來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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