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禍水
第34章 禍水
十分簡陋的房間,只有一張床。被褥是破舊的,縫上補丁的,看來已經不知道用過多久了。床上躺著昏睡不醒的女子,她的臉色看上去十分蒼白,慶幸得是並沒有泛紅,看來沒有發燒。
大門被人蠻橫地推開了,是那滿臉戾氣的容嬤嬤。
她的身後跟隨著兩名丫鬟,丫鬟低著頭不作聲,顯然已經被調教得十分馴服。嬤嬤與兩名丫鬟分別站於門側,滿身香氣的顧若兒而後步入房間。
顧若兒穿著精巧的綢緞衣裳,襖子又暖又漂亮。盤起雲髻,十分明媚漂亮。
她本就出身青樓煙花之地,自知與其費勁心機去抓住男人的心,不如剷除那些敵人更為簡單。她望向床塌上的女子,美眸忽然迸發出陰狠的光芒。想起方才王爺溫柔的注目,她直覺要教訓教訓對方,以示威信。
「容嬤嬤。」顧若兒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細聲細氣地喊了一聲。
容嬤嬤應聲出列,拿起一旁的勺子瓢了一瓢水,奪定奪定地走近床沿。不屑地瞥了眼床上的女子,眼也不眨,將那冰冷的水從勺子內潑出。
「嘩啦——」
冷水猛然灑在了女子臉上,她眼瞼一動,顫顫地睜開了眼。
明珠只覺一陣骸人的涼意襲來,整個人徹底被驚醒。視線還有些朦朧,她恍惚地望向來人。眼前有四個人影,她瞪大了眼睛,終於將那四人瞧了清楚。一瞬間,嚇得半躺起身。
竟然是昨天見到的新夫人,還有那個兇惡的嬤嬤!
明珠不知道如何是好,腦子一亂,喃喃開口,「我……」
「你這個刁鑽的臭丫頭!見了夫人,竟然不自稱奴婢!」容嬤嬤不由分說,揚手朝她重重煽去。只聽得一聲沉悶的響聲,眨眼之間,明珠臉上又印了五指紅印,與另半張小臉相映。
明珠又是一陣頭暈眼花,口腔也被打得血腥起來,「……」
「下次再不記著,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容嬤嬤果狠地放話,一副傲慢態度。
明珠知道她在狐假虎威,卻也不敢再躺在床上。蹣跚地下了地,跪在了顧若兒面前,「奴婢次再也不敢了。」
「我喜歡機靈的丫鬟,以後可要記著點。放心吧,你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不會虧待你。不過若是逆了我,我自然也不會輕易饒了你。哪些事兒你該做,哪些事兒不該做,你可明白?」顧若兒慢慢地開口,一副淡然的模樣。
明珠不敢有二話,「奴婢知道。」
「人啊,說不準就有點頭暈不適,這也難免。」顧若兒十分體諒地說道,忽而轉了語氣,「不過,就算是暈也要擇場合。」
她幽幽說道,「下次若是再說暈就暈,讓人見了還以為夫人我對你不好。這不是讓我為難?」
「奴婢明白。」明珠咬牙回道。
「既然你已明白,那我就不多說了。今天見你身子不適,那就歇一天。明兒可得開始服侍我。好了,我也走了。」顧若兒寬宏大量地說完,轉身離去。兩名丫鬟立刻棲近她身邊,一人一邊扶著她。
明珠見她里去,頓時鬆了口氣。
「對了。」她突得停下腳步,叮嚀道。
明珠立刻又是提了一顆心,等待下文,「奴婢在。」
「以後啊,你就跟著容嬤嬤多學學,容嬤嬤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顧若兒見明珠點頭,又道,「辛苦你了,嬤嬤。」
容嬤嬤狗腿地附和,「一點兒不辛苦,主子開心,老身就開心。」
「好了,你們忙去吧。」顧若兒終於走出房間,轉身消失不見。
而房間內,惟有香氣瀰漫環繞,讓人覺得有些太過香膩。
「夫人說了,今兒個你歇著。明日一早起來服侍,若是晚了,你自個兒知道後果!」容嬤嬤睨著她冷哼一聲,甩門而去。
等到人去一空,明珠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回想起最後的剎那,風戰修惑人的俊容在眼前不斷浮現。她是怎麼了?竟然昏倒了?夜明珠啊夜明珠,你不能再昏倒,就算是要昏,也不能在這個人面前昏倒!明珠在心裡暗暗發誓。
那個晚上,可能是明珠有始以來睡得最不安穩的一晚。下雪的氣節,冷到不可思議。她裹了被子,又將所有的衣服覆在身上還是不覺得暖。薄薄的一床被,無法抵禦這嚴寒。
為什麼開春了,天卻比寒冬還要冷上許多。
輾轉難眠,天一亮,她不得不起來。
明珠哆嗦得替自己洗梳完畢,而後朝著顧若兒的閨房走去。走在路上,遠遠地瞧見容嬤嬤急步奔來。她立刻停了步子,喊了一聲,「容嬤嬤安好。」
「好什麼好?起得這麼晚?還不快點去服侍夫人!」容嬤嬤疾言厲色。
「是!」明珠低頭回道,立刻加快了步伐。
剛過五更天,天色卻不黑。因為下了雪的緣故,竟然是一片明亮。
明珠站在閨房外,不時地搓搓手,依舊欣賞著雪景。雖然寒冷可也自在,只有這個時候,她忘卻了現在身在何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閨房內響起雍懶嬌柔的女聲,「來人!」
「是!夫人!」明珠聽到呼喊,立刻應聲推開了門。
閨房內,衣物散了一地,裘褲裘衣、錦服、蟒袍,而床前的腳墊上擱了一雙繡花鞋以及一雙黑絲絨的靴子。
明珠整個人一怔,瞧見了紅帳內兩條隱約相擁的身影。
並且能夠肯定的是,那兩人此刻不著寸縷,女的是顧若兒,男的則是風戰修。
紅木雕繪的床塌上,顧若兒柔媚可人的女聲沙啞響起,「王爺,你好壞,人家今天腰也酸背也疼,哪兒都不舒服。」
「是嗎?」風戰修沉沉的男聲同樣粗嘎地傳出,說著曖昧挑逗的話語,讓人臉紅心跳,「是本王累壞你了嗎?昨兒個也不知道是誰硬是纏著本王說還要,今兒個就忘了?」
顧若兒嗔怪地「哎呀」了一聲,吐氣若蘭地說道,「王爺,討厭!今天晚上人家等您。」
「等本王做什麼?」他故意狐疑地質問,卻如同偷腥的貓一般狡猾。
顧若兒又是誘惑地說道,「人家上回兒學了南邦的波絲舞,晚上跳給王爺瞧瞧,給王爺解解悶。王爺可一定要來呀。」
「波絲舞?可本王更喜歡做些別的事情。」風戰修沉沉地笑,大掌撫住顧若兒的豐盈揉搓。他低下頭去,喃喃說道,「比如說這樣……」話音落下,他將身體將她壓在身下。
她輕呼出聲,兩條白嫩雙腿如蛇一樣纏繞住他。瞥向佇立於閨房內的小丫鬟,萬分得意地揚起唇角,斷斷續續地說道,「王爺……天都亮了……」忽兒又故意地叫了一聲,「啊……」
「天自然會亮,本王知道。」風戰修咬住了她雪白肩頭,卻是微微扭頭。
他的目光直接穿透那薄薄的紅紗帳,望向站在不遠處的某個人兒。瞧見她慌張無措的樣子,眸底一陣深邃光芒。許是紅縵的原因,那一張白凈的小臉染上紅暈,竟然連脖子也是泛紅。
而明珠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地僵硬了身體。
這……這、這、這……他們……他們竟然在她面前上演這種激情戲……
明珠瞧見如此,急忙轉身想要偷偷退去。
「王爺……慢點……人家受不了了……王爺……」顧若兒完全沉溺於慾望之中,整個人柔如水,聲音媚得讓男人銷魂。
風戰修卻加快了動作,眼底蹙起一抹陰狠。
他忽然伸出手來,三指一撥,彈指的瞬間一道氣流躥出紅帳朝著明珠直直襲去。
明珠悶哼一聲,只感覺自己無法行動半步。
她當下明白這是某人故意所為!抬頭望向那紅帳,兩人纏繞如蛇,而那雙眼睛卻閃著精光。混蛋!古人就是這點好,能夠隨隨便便動用武功!為什麼她沒有手榴彈?如果她有,一定將他們全都炸死!
風戰修興味地微揚起唇角,收回目光,縱情馳騁。
「王爺……啊……」抑揚頓挫地呼喊聲迴旋。
明珠動彈不了,只好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將那些嬌喘聲全然無視,全當是催眠曲在哼唱。可是要命,這個催眠曲也太難聽了。她告訴自己要適應這樣的情形,因為以後可能會經常碰見。
一室旖旎,竟是春色無邊,糜爛的氣息刺鼻。
明珠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們這場歡愛進行了多久,突又覺得腹部被什麼東西一擊,她一愣,發現自己又能動了。可是腳已經麻了,她只覺又酸又疼,哭笑不得只好忍著。
「站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些替王爺更衣!」顧若兒的命令聲徐徐響起,打破片刻的寧靜。
明珠忍著麻感將一旁掛於屏風上乾淨的裘衣取下,而後邁開腳步走向床塌。她低下頭,雙手將衣服呈上,卻連看也不想看一眼。
不知道怎麼了,她只感覺很臟很臟。
有力的臂腕將紅帳撩起,風戰修赤著精壯的身子下了床。他神色自然,接過裘衣徑自穿戴。只是目光似有若無地瞥向低頭不語的她,忽然又促狹過一抹不為人知的顏色。
「將蟒袍拿來!」他出聲喝道。
「是!王爺!」明珠應道,轉身又是將放在几案上的蟒袍拿到他面前,「王爺!您的衣服!」
風戰修唇角一揚,「替本王更衣!」
「……」更衣?明珠擰眉望了他一眼,遲疑地上前。
他的身材太過高大,完全將她籠罩。明珠將蟒袍扯開,他雙手一攤,一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紈絝模樣。她無奈認命,笨手笨腳地替他將蟒袍穿上。領子的盤扣有些高,明珠踮起了腳尖。
風戰修卻在這個時候故意低頭,灼熱的氣噴洒在她的頸項。她微微一顫,慌張地扭頭,他溫熱的唇就這樣擦著肌膚而過。明珠只感覺一陣激蕩,竟是噁心反胃。
而側躺在床塌上的顧若兒卻在這個時候仔細地觀望,一舉一動都不放過。
只可惜風戰修高大的身形遮擋了視線,她沒有瞧見方才那一幕。
「連更衣也不會!」他不悅地喝了一聲,伸手自己扣盤扣。他的手故意抬起,碰觸過她的手背,也在同時轉身對向了顧若兒。
顧若兒聽聞此言,心裡懊惱這個丫鬟是不是故意給她顏色看,好聲好氣地說道,「妾身調教不周,等回頭好好讓容嬤嬤教教。」
「香茶呢?溫水呢?王爺怎麼洗梳?」她目光刺向明珠,冷聲質問。
明珠顯然是一愣,有些手忙腳亂,「馬上取來!」
「不用!」顧若兒硬聲回絕,沖著房外喊道,「容嬤嬤!容嬤嬤?」
「老身在!」容嬤嬤奔進閨房,扶身道,「王爺安好,夫人安好!」
「一點兒也不好!王爺起了,這是怎麼服侍的?」顧若兒語氣里滿是責怪,顯然已經動怒。
容嬤嬤立刻接話,「老身知錯!」她望向明珠道,「還不快些跟我去打點!」
「是!」明珠急忙回話,跟著容嬤嬤退出了閨房。
而她總感覺背後有兩道懾人注目,一路尾隨。
好不容易洗梳完畢,明珠的噩夢才剛開始。
風戰修前腳一走,顧若兒這邊就開訓了。簡直是一波接一波,讓明珠應接不暇。此刻,她雙膝跪在搓衣板上,低頭悶聲不語。比起洗衣提水砍柴,只感覺丫鬟這職業完全不是人當的。
這完全是泯滅人權!所以她挺直了脊背,硬是不讓自己顯得太過卑微。
「說!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顧若兒冷聲喝道,氣得眼眶發紅。
明珠搖頭,輕聲說道,「奴婢沒有,奴婢不敢!」
「還嘴硬?」顧若兒見她正襟鞠跪,更覺無比厭惡,「你曾經是王爺的小妾,連更衣都不會?你這不是擺明了給我臉色看?怎麼?你以為你是誰?你現在不過是王爺不要的貨色,還在我面前裝什麼?」
她說著,喊了一聲,「容嬤嬤!」
「是!」容嬤嬤早已拿好藤條,一張老臉橫生猙獰。
她慢慢走到明珠身邊,明珠捏緊了衣擺,卻還是直著身子,沒有哆嗦一下。容嬤嬤握著藤條的手猛得一落,對著她的身體噼里啪啦一陣暴打,她出手十分歹毒,眼也不眨,顯然對於這種舉動十分習慣。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敢不敢?滿腦子壞水!臭丫頭!」容嬤嬤邊打邊訓,眯起了老眼,「說話!為什麼不說話!竟然還頂撞夫人!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見棺材不掉淚!」
藤條抽得下下狠,不消多時明珠背上印出一道道傷痕。
她忍著疼痛,額頭滲出冷汗,「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認錯!讓你認錯沒聽見?」容嬤嬤打得有些手酸,漸漸緩了動作。
「奴婢不敢了……」明珠重複著這句話,就是不認錯。
容嬤嬤又是抽了兩下,伸手掐住她的肉用力一擰,「認錯!你的嘴會不會說這兩個字?還不向夫人認錯?」
「……」明珠疼得眼底泛起淚水,只是睜著眼睛直直得望向顧若兒。
顧若兒被她這麼一望,頓時膩煩,隨意地揮了揮手,「容嬤嬤,我看了心煩,這兒交給你了。好歹她曾經伺候過王爺,你看著辦。」說完,她站起身來走出暗房。
「是!夫人!」容嬤嬤鞠躬道,又是抽了下藤條,「給我跪著!跪到晚上!要是被我發現你使小聰明,看我怎麼罰你!」
明珠默然不語,頑固得像塊石頭。
等到顧若兒與容嬤嬤一前一後離去,她這才鬆了口氣。身體也在瞬間彎曲,渾身說不出的疼,動一下就會帶動傷口。顫抖著雙手環住身體,想要為自己取暖。她突然笑了起來,喃喃自語。
「夜明珠,你死了倒是一了白了。如果你活著,也不過是被人欺凌。」
原是痴兒的本尊,恐怕死也不知何故!
明珠一直跪到了晚上,雙膝已經磨破了皮,鮮血從膝蓋滲出,絲絲血跡沾染了搓衣板。她連一動也不敢動了,因為動下就會疼。可若是不動,也很疼。她是怕疼的,但是從今往後,就算是疼,她也得忍。
忍多久?忍到她逃出這裡!
暗房的門被人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明珠以為是容嬤嬤折回,又是一陣心悸。
可誰知,長相平凡普通的丫鬟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她一把扶住明珠,小聲地提醒道,「容嬤嬤讓我來帶你回房,記著,你可不許出聲喊疼。如果喊了疼,那容嬤嬤下次打起來還要狠!」
明珠有些發笑,她早已疼得說不出話來了。就算是疼,也無力喊出口啊!
「小心點!」丫鬟放慢了動作,將她扶了起來。
膝蓋直起,非人的疼痛順著骨頭刺入心口,明珠皺緊了眉頭。她咬著唇,連唇也咬破出了血。一路上,她走得十分緩慢。沒由來得想到了童話故事裡的美人魚,也許用魚尾換來的雙腿,行走時就是這個感覺。
等到回到自己的卧房,明珠一沾上床塌,倒抽一口冷氣。
「你等等!我去給你拿金瘡葯!」丫鬟叮嚀了一聲,匆匆離去。
明珠背上滿是藤條落下的痕迹,她無法翻躺在床塌上。
沒過一會兒,丫鬟去了金瘡葯趕回。她關了門,奔到床沿坐下,小心翼翼地給明珠上藥。衣服已經粘著傷口,難以扯下。丫鬟余心不忍,安撫道,「你忍著點疼,若是疼得厲害,那就咬著枕頭。」
「恩!」明珠點頭,果然咬住了枕頭。
丫鬟這才將衣服撕扯下,連皮帶肉的,一條一條的痕迹布滿整張脊背,像是魚網一般,簡直不堪入目。丫鬟自小由容嬤嬤調教,自然挨過不少打,可卻也不曾這樣被打,她一邊上藥,一邊憐惜地說道,「聽說你曾是王爺的小妾,這也難怪了。」
「往後你可得當心點,千萬不出了差錯。」
明珠又是點頭,緊咬住枕頭,不許自己掉淚,更不許自己懦弱。
好不容易上完葯,這才舒服了些。
丫鬟將被子蓋在她身上,低頭望向她,「你性子真倔,竟然沒掉一滴淚。」
「忍忍就過了,哭也沒用。」明珠輕聲說道,扭頭對望於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冬梅。你呢?」
「我叫明珠。」
「咕嚕咕嚕——」剛打完招呼,有人的肚子叫了。
明珠早已餓得不行,這下子更是飢餓難忍。
「給你!」冬梅從懷裡取出兩隻饅頭,放到了她面前,「還有點熱。我偷偷拿的!噓!」
明珠眼睛一亮,揚起笑臉,「謝謝你。」
明珠是在三天後才下地,脊背上的傷結了疤,可膝蓋上的疼卻還未完全癒合。她走起來總會時不時抽痛,有些瘸瘸拐拐。可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忍著疼痛,不讓人發現她的痛處。
風戰修日日留宿煙雲樓,與顧若兒兩人更是如膠似漆。
日子又是過了好幾日,倒也平安無事。
只不過打罵已成家常便飯,她開始慢慢習慣。畢竟打得多了,皮肉也開始厚了。
午後十分,顧若兒起了興子要賞雪賞花。
大雪尚未褪去,後花園一片白茫茫的銀色世界。而初春的梅花迎著嚴寒風霜盛開,一朵一朵艷麗動人,香氣更是芬芳。這個時候去遊園,正是恰好的時機。明珠有些開心,她確實有好幾天不曾離開過煙雲樓了。
領路的是府里的僕人,明珠一路上跟隨著顧若兒前行,聽著她與容嬤嬤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她一邊留心兩人,一邊則是扭頭環顧。
王府的路太過複雜,縱橫交錯。倘若要逃,她不可能走正門,因為那兒全是侍衛。從煙雲樓到正門也太遠,恐怕半路上就被人發現了。可是王府的後門到底在哪兒呢?她十分困惑!
沒有後門,總有側門吧?明珠暗暗思索。
走了一段路,終於來到了西園。
西園同東園大同小異,卻比東園多了些假山小橋流水。而東園滿則是滿園的梅樹,少了些叮咚樂趣。池子里已經結了冰,偶爾可見魚兒一閃而過的靈活身影。明珠低頭瞧見,心裡想起與夏兒一起捉魚的日子。
自她走後與夏兒再也沒有聯繫,不知道夏兒怎樣,也不知道兔子怎樣。
咻——一陣冷風呼嘯襲來——
明珠一顫,卻聽見顧若兒道了一聲「冷」,容嬤嬤立刻扭頭吩咐,「夫人冷了,你立刻折回取件斗篷!若是夫人得了風寒,唯你是問!」
「是!」明珠回道,急忙匆匆扭頭。
明珠呼著大團白氣,一路小跑,其一是怕容嬤嬤再找借口打她,其二則是天太冷,做些運動可以禦寒。抬頭望向遠處,卻見一男一女朝她徐徐走來。
男子青衣打扮,一看就知是府里的下人。
而那女子走得微慢了些,跟隨在後。圓臉稚氣,穿著素衣。
明珠定睛仔細一瞧,心中一喜,竟然是夏兒!立刻加快了步伐,朝著夏兒跑去。等到跑近了些,夏兒也瞧見了她,眼神里流露出驚喜。明珠剛想開口呼喊,卻見她朝著自己搖頭。
夏兒又指了指前面的男子,甩了甩手。
明珠當下明白夏兒是在告誡自己,立刻收了喜色。她又放慢了步伐,不急不徐地朝前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兩人互相對望,深深地注目。夏兒依舊如初,對著她就眼眶泛紅。
突然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恐怕她是太孤單了。
明珠朝她微笑,動了動唇,無聲地說著「我、沒、事」這三個字。
直到兩人漸行漸遠,明珠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夏兒瘦小的背影在風中蕭瑟,她並沒有回頭。明珠知道她不能回頭,因為現在的立場也不許她回頭。只好收回目光,又是小跑,看來她要找個方法去見上夏兒一面!
煙雲樓前院,冬梅與另一個丫鬟冬竹正在擦拭柱子。瞧見明珠的身影,冬梅狐疑地問道,「明珠,你怎麼獨自回來了?」
「夫人有點冷,容嬤嬤命我回來取件斗篷。」明珠笑著回道。
冬竹年紀小,極為害怕容嬤嬤的毒打,聽見如此,立刻催促道,「那你快些取了送去,晚了可不好。」
「哎!我這就去取!」明珠點頭,奔向顧若兒的閨房。
閨房內,明珠打開櫃門,找到了那件手工精巧的紫色絨緞斗篷。她將斗篷抱在懷裡,關了櫃門急急轉身。她怕若是遲了,晚上又要沒飯吃。挨打是小,肚子餓是大。她寧願挨打,也不願意沒飯吃。
明珠低著頭奔出閨房,剛跨出門檻兒,卻迎面撞上了一具結實胸膛。額頭撞得有些疼,她立刻倒退了兩步,而後才狐疑地抬起頭來。這一望不得了,明珠嚇了一跳。
怎麼是他!
風戰修一身黑色錦緞華服,系著鑲嵌著寶石的腰帶,他渾身散著冰涼寒氣,肌膚也似乎結了寒霜。他站在門口,像門神一樣攔住了她的去路。許久也沒有動,似乎並不打算退讓。
「王爺,奴婢要趕去替夫人送斗篷。請您讓個路。」明珠輕聲說道,一心只想快些離開。
風戰修的目光帶著審察的意味,上下打量她。
突然,他側過身,果然讓出了道。
明珠卻還沒有放下心來,邁開腳步從他身邊走過。等到離他遠了兩步,卻也沒有發生異樣狀況,她這才鬆了口氣。剛想加快步伐,卻不料身後有人猛得伸手將她抓回原地。
她料不到他會有如此動作,只得被他抓入懷裡。
斗篷早已落在地上,一抹紫色。
明珠慌了神色,扭頭對上他,冷靜地喊道,「王爺。請放手。」
「看來你過得不錯。」風戰修幽幽說道,彷彿是許久不見的朋友問好一般。
明珠嫌惡於他的陰晴不定,更加防範,迂迴道,「勞王爺惦念了。」
「呵呵。」他卻突兀一笑,笑得明珠渾身發毛。
下一秒,直接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一個大步踱入閨房。
明珠亂了思緒,反抗地在他懷裡不停推拒,出言忤逆,「我已被王爺廢棄,王爺難道不怕被人恥笑?好馬還不吃回頭草,王爺難道連馬也不如?」
「本王還以為你的爪子都快被磨平了,真是不曾料到你依舊如此牙尖嘴利!」風戰修沉聲說道,一雙鳳眸好整以暇地盯著她。他的雙眼像一潭深淵,永遠也望不見底,會讓人為之迷足陷入,卻又無法自拔。
竟然直接無視她的質疑,果然連動物也不如!明珠氣憤地想。
她抬頭,一不小心對上他的雙眼,整個人頓時一怔。立刻又是低下頭,盡量不去看他的雙眼,不斷地蹬著兩條腿,嚷嚷道,「你放開我!放我下來!」
「你讓本王放,本王就放?那本王豈顏面何存?」他卻十分好心情地逗趣,將她躲閃的模樣瞧得仔細。
等到他抱著明珠跨入閨房,渾身震射出一陣氣勁,朝著身後的房門猛得襲去。
兩扇檀木門「嘎吱」一聲合上了。
剎那間,幽香的閨房內只剩下兩人獨處。
明珠一下子有些害怕,卻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想到他可能會做的事情,又想到他每天對著顧若兒所做的事情,胃裡又是開始泛酸難受。她不安地捶打他的胸膛,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你放我下來!你是不是男人?當朝戰王竟然說話不算話?」她想激將於他,憤憤開口。
風戰修只當她那點力氣如小雞一般,有力的雙臂抱著她朝著床塌而去。
「本王說了什麼?不過是將你廢黜罷了,可本王從沒說過不碰你。」他說著,眯起鷹眸,促狹過一抹邪氣。
「你……」
明珠聽得這話,又是愕然不已,自己則被他置放於柔軟的床塌,羞得紅了臉。他剛剛鬆了手,她立刻機靈地躲躥,想要從他的臂腕下逃脫。可不料剛有所動作,卻又被他抱了個滿懷。
「風——戰——修——!」她終於吼出了他的名字,十分氣急。
風戰修單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身體,將她拉向自己的胸膛。被他這樣放肆得禁錮,明珠倔強地甩頭,想要掙開他的手,「放開我!」
他是那麼臟,他的一切……
「怎麼?從前你可是很享受的呢!」風戰修慢慢地低下頭,一縷黑髮順著動作滑落而下。
那張俊容一貼近自己,明珠只覺厭惡,脫而口出,「離我遠點!不要碰我!」
「夜明珠!」風戰修手指加了力道,清楚地瞥見她眼底隱匿的那抹嫌惡神色,陰鬱地說道,「你好象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麼!」
「唔——」明珠被他捏得下巴疼痛,彷彿快要碎裂一般。
「你是本王的濺妾,你的身體,你的心都屬於本王!生是本王的人,死了也是本王的鬼!」風戰修斬釘截鐵地放話,突又森然輕笑,「你讓本忘離你遠點?本王偏不順你的意!」
「讓本王別碰你?」他嘴角噙著一抹弧度,猶如地獄而來的閻王,「本王偏就要碰你!」
話音落下,黝黑的大掌朝她的衣襟探去。只聽見衣服被撕裂的脆響聲,伴隨著明珠凄厲地叫喊聲,「不要……」
雪白的肌膚映入風戰修眼底,漆黑的雙眸蒙上一層旖旎緋色。
明珠握緊了拳頭,不停地打向他,「風戰修,你放開我,你不要碰我,我恨你!」
「恨本王?你可要恨久一點,恨得越久越好!」風戰修無謂地說道,三兩下動作直接將她的衣服扒光。
明珠頓覺寒氣逼人,回神發現自己已經渾身赤裸於他面前。他鬆開手,頎長的身軀佇立於床前。她無助地朝後退去,不停地退縮,直到後背貼著牆壁,感受到冰冷的溫度,知道她再也無路可退。
明珠瞧見他開始脫衣服,慌得不知所措。
腦子裡空白一片,什麼想法也沒有了。雙眼直直地盯著床柱,一陣發獃。
風戰修抬手將蟒袍甩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骨節分明的手指開始解開裘衣的扣子。他的動作極慢,那樣幽雅從容。他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床塌,那一角落裡蜷縮成團的無助身影。
不會讓你如願,絕對不會!明珠咬牙念道。
她眉宇凜然,憤憤地瞪了一眼風戰修。毫無預兆下揚起笑容,似是在嘲諷他,「有本事你就繼續!我絕對不屈服!」
笑容轉而一僵,她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床柱決然撞去。
頭腦暈旋,昏得她眼前一黑,血腥味也在口腔里肆意充斥。明珠眯起眼睛,意識恍惚地望向他陰霾的容顏,得意地笑,「風戰修……你休想……」聲音轉弱,瘦小的她倒了下去。
風戰修的手指觸於盤扣,終於停了下來。
他又是輕笑,笑聲骸然盤旋於寂靜無聲的閨房。
一個時辰之後,閨房的門終於被人推開了。
風戰修挺拔的身軀踱出房來,邁著沉穩的步伐朝著煙雲樓外走去。他的神情似乎十分愜意,彷彿是享受了一頓美食。雙眸望著那一片白雪皚皚,默然地散步前行。
迴廊盡頭,眾離雙手壓著佩劍環胸,寸步不離地等候。
瞧見徐徐走來的風戰修,眾離立刻畢恭畢敬地站直了身體,「王爺。」
「回吧。」風戰修悠然說道,靴子踩上了雪地。
眾離道,「是!王爺!」
一主一仆來也成雙,去也成對,一前一後。
前院里,冬梅、冬竹兩個丫鬟坐立不安多時。回頭瞥見來人,急忙低下頭,氣也不敢喘得急。等到風戰修帶著隨從走近,這才齊齊喊道,「恭送王爺!」
風戰修默然不應,轉身走出了煙雲樓。
待他走後,兩丫鬟互望了一眼,急忙轉身奔向夫人的閨房一探究竟。
當冬梅與冬竹趕到閨房的時候,房門只是半掩,並沒有關牢。兩人想了下,終究還是猶豫不前。冬竹本就年歲輕,膽子更是小,她擔憂地瞥了眼房內,而後將目光轉向了一向視為姐姐的冬梅。
「冬梅姐姐……」冬竹喊了一聲,示意她該如何才好。
她蹙起眉頭,輕聲說道,「進去看看!」
冬梅說著,徑自奔入房內。冬竹瞧見如此,連忙跟了上去。兩人走過外間,踱進了裡間。抬頭望去,瞧見床塌上躺著的人兒,嚇得驚慌。她們奔到床沿,只見被子蓋至明珠的胸口。
裸露的肩頭,白皙肌膚上布滿了青紫痕迹。可以想象,被褥下她的身體該是如何模樣!
而她的唇更像是被人狠狠蹂躪過,紅腫不堪。
一張白凈的小臉顯得血色全無,蒼白嚇人。額頭撞了個口子,血跡尚未乾涸,流淌下的血液斑駁於臉龐。她就這樣沉靜地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甚至連呼吸都那麼輕微,輕微到讓人懷疑,或許她根本就沒有呼吸。
冬竹雙手掩面,不敢再看,「姐姐!」
「……」冬梅瞬間提了一顆心,顫顫地伸出手觸向她的鼻下。
只覺微弱的鼻息,隱約傳來。
還活著!冬梅總算是鬆了口氣,依舊心有餘悸。她剛想開口說話,卻聽見腳步聲伴隨著談笑聲由遠及近響起。冬梅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同樣慌亂陣腳,眼神閃爍地望向冬竹。
那交錯而起的女聲正是顧若兒以及容嬤嬤!
「夫人,您快些進屋,小心受了寒氣,那可就不好了。」容嬤嬤扶著顧若兒朝著閨房走去,笑得老臉皺紋橫生,阿諛地說道,「您若是受了風寒,王爺可會心疼呢。方才連雲管事都特意來與您搭話,咱們夫人啊,在這府里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顧若兒聽見這番話,原本就得意的心更加高傲,卻故意拿喬,「這話可別說太滿,只不定哪天王爺就寵了別的女人。」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王爺如今就疼著寵著夫人一人,心裡啊只有夫人!」容嬤嬤道。
顧若兒嬌笑出聲,心情十分不錯,「嬤嬤說得即便是謊話,我心裡也舒坦。」
「老身都這把年紀了,哪會說謊,這可都是實話。」容嬤嬤一臉認真,突又狐疑地念道,「那個死丫頭,讓她取件斗篷,竟然一去不復返!我看她是存心想讓夫人凍著,一會兒不盯著她就要偷懶!」
「現在可好了,連冬梅和冬竹那兩個丫鬟也一起造反了!」容嬤嬤一路走來都沒瞧見人影,當下又是喝道。
顧若兒輕聲說道,「容嬤嬤,幸虧你在我身邊,這些頭疼的事兒多虧了你!」
「夫人小心些。」容嬤嬤小聲叮嚀,攙扶著她走入閨房,「全都交給老身,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她!」
站在裡間早已僵硬了四肢的冬梅冬竹聽見這話,登時心口一窒。
等到顧若兒與容嬤嬤的身影閃入視線,兩人「撲通」一聲跪拜在地。
「你們全都呆在夫人房內做什麼?難不成想偷夫人的東西?」容嬤嬤瞧見她們如此舉動,只當是對方做賊心虛,立刻搬了罪名套在她們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出聲指責。
冬梅還在猶豫,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麼說,「夫人,嬤嬤……」
「怎麼說話的!皮癢了是不是!」容嬤嬤怒聲喝道。
冬竹想到皮肉疼痛,身體本能顫慄,一下子嗚咽出聲。她伸手指向了床塌,混亂地說道,「夫人,容嬤嬤,事情不是這樣的!其實是王爺……不!其實是明珠……是明珠回來替夫人取斗篷。」
「然後王爺突然來了,後來兩人不知怎麼得就吵了起來。」
「等到……等到王爺走了以後,我們兩人就忍不住好奇進了夫人的閨房想瞧瞧發生了什麼事情!明珠……明珠躺那兒一動也不動……只剩一口氣了……」
「夫人,容嬤嬤,不關我與冬梅姐姐的事啊!」冬竹急急說道。
顧若兒與容嬤嬤順著冬竹所指方向望去,瞧見了躺在床塌上明珠。顧若兒一下子氣得紅了眼眶,揮開容嬤嬤的手,奔到床沿,「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個濺丫頭在我的床上!」
這才一眨眼功夫,她竟然又勾回王爺!
真是看不出來,原來是個禍水!
顧若兒胸口悶得厲害,瞧見她沉靜地躺在原本屬於自己的床上。纖細的手腕伸出猛地掀開了被褥,卻見她渾身赤裸,無一地方沒有牙印齒痕。這放浪的軀體惹得她遐想方才的寵幸,更是焦躁嫉恨。
「你給我滾下去!不準睡在我的床上!你這個濺婢!」顧若兒歇斯底里地怒吼,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將她拽下床去。
明珠原本已經昏厥,可這突然痛楚讓她驚醒。無力地睜開眼,只見顧若兒猙獰了麗容,原本嬌柔的五官扭曲得變形。她一怔,顧若兒雙手用力一拽,明珠疼得從塌上滾了下來。
當下回過神來,她發覺自己赤身裸體,又冷又羞。
明珠急忙伸手探向一旁,手剛拽住衣服,卻被人重重地踩住了手背。她抬頭望去,被容嬤嬤那陰狠的目光所骸,「容嬤嬤……」
「你這個勾人的濺婢!看我怎麼處置你!」容嬤嬤說著,又是輾轉地踩壓。
明珠痛得輕呼,求饒道,「嬤嬤,我不敢了。夫人,我不敢了。」
而她依舊那樣固執,不肯道一個「錯」字!
「你不敢?口是心非的壞東西!」容嬤嬤冷哼一聲,抬腳踹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