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沒有方法
第73章 沒有方法
「奴才謝太後娘娘!」小順子這才鬆了口氣,想著有太后金口保命。
「陛下駕到——」殿外響起通傳聲。
小順子又是一驚,急忙跪到一邊。
「陛下萬歲!」
慕容飛雪望著殿外徐徐奔入的高大身影,她不動聲色地說道,「陛下,今日怎麼會來哀家這兒?身體好些了嗎?若是有空,不如陪哀家下盤棋?」她又是扭頭,吩咐道,「翠兒,你去備好棋盤,記得沏香茶。」
「是!」
「你也退下吧。」慕容飛雪不著痕迹地瞥了眼小順子,隨口說道。
翠兒已經走出殿去,小順子聽到這話,只覺如獲重釋,也急忙起身。他低著頭退走,剛走了幾步,卻聽見沉而霸氣的男聲,觸心般響起,「太后!本王這次前來,是想問太后要一個奴才!那個奴才叫小順子!」
「撲通——」小順子嚇得再次跪倒在地。
風戰修自始至終都望著慕容飛雪,冷笑了一聲。
「陛下為何向哀家要小順子?」慕容飛雪假裝糊塗,故意問道。
風戰修這才瞥了眼顫抖著身體的奴才,沉聲說道,「本王聽說這個奴才忠心不二,是個好奴才。本王決定將他留在身邊,所以特意向太后要他。不知道太后是否割愛,將這個奴才送於本王。」
「既然陛下這麼抬舉,那哀家就將他送給陛下了。」慕容飛雪順氣道,「小順子,以後跟了陛下,可要好好服侍,不可以怠慢。」
「太後娘娘……」小順子剛要求饒,卻被騎兵蒙住了嘴,直接割了頸項而死。
慕容飛雪瞧見這一幕,鳳眸頓時收斂。眼看著屍體被騎兵拖出殿去,她依舊輕柔說道,「既然這奴才給了陛下,他的生死全由陛下做主。死了就死了吧。」
「本王這次來,是想告訴太后一聲。」風戰修傲然地迎向她,幽幽說道,「若是再有下次,不管是誰,本王一視同仁。」
「你當真要為了那個女人,如此忤逆姑姑嗎!」慕容飛雪氣憤吼道。
「姑姑非要逼我,怪不得我。」風戰修收回目光,轉身而去。
離開之前,他毅然喝道,「以後,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準出入乾寧宮!若是打擾了太后休養,本王一定嚴懲!」
「是!」
慕容飛雪坐在鳳椅上,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老了十載。她痴痴地盯著某一處,視線一陣恍惚,神情更是彷徨。過了許久許久,她突然輕輕地笑出了聲,「很好,真的很好,果然是長大了,長大了……」
耳邊迴響起這句話:三年前,太后執意要趕盡殺絕,難道就不怕失去人心嗎。
「讓開!讓開沒有聽見嗎!滾開啊!全都給我滾開!不要攔著我!」
「砰——」瓷器被砸在地上,破碎的聲音那樣刺耳。
金雀宮內,明珠已經醒來。她披頭散髮,冷聲呵斥著殿內看守她的人。她該怎麼出去,她不要呆在這裡。明珠瘋狂地抓起地上的碎片,將瓷器的碎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下方。而她突然的舉動惹得眾人急呼。
「公主!你別做傻事!放下!」雲霓好言相勸。
明珠望向雲霓,急急問道,「告訴我!她們有沒有事!他有沒有問斬她們!」
「沒有!陛下沒有問斬幾位小姐!」雲霓立刻回答,她原也沒有說謊,陛下確實是沒有問斬前朝幾位公主。
明珠捏緊了碎片,咬牙吼道,「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男聲似鬼魅一般響起,風戰修頎長的身影閃入殿內。瞧見她抓著瓷器碎片想要傷害自己,他眼底深邃一片,胸口瀰漫起某種怒氣,竟然無處發泄。他更是咬牙切齒,吐字陰鬱。
「馬上放下你手中的碎片,否則的話,本王立刻將她們處死。你也可以馬上看見她們的屍體!」風戰修冷冷說道,這話儘是威脅之意。
而他絕對說得出就做得到!
明珠顫抖了手,望著他絕情冷情的俊容,怎麼想要憎惡,卻發現心好疼。她的手一松,那瓷器從手中落下,砸在地上碎得更加四分五裂。她無力地扶住柱子,整個人像一具破布娃娃慢慢地跌坐在地上。
那雙黑絲絨的鞋映入眼底,她抬頭望向了他。
「你想折磨我嗎?還是想囚禁我?又想囚禁多少年?」明珠輕聲問道,頹廢地閉上了眼睛。
風戰修在她面前蹲了下來,突然撕扯下自己的衣服。他抓起她的手,將布條裹住她受傷的手。他故意用力地裹緊,明珠咬牙忍受疼痛。而她閉著眼睛,卻沒有發現他緊蹙的眉頭,還有眼中瀰漫深深的霧氣。
那竟然是心疼是心傷。
「我是你仇人的女兒,你乾脆殺了我算了。」她說得自嘲,睜開了眼。
風戰修俘虜住她的下顎,吐出沉重的字眼,「本王為什麼要殺你,本王不僅不會殺你,本王還要重新迎娶你。」
什麼?他在說什麼?
明珠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痴痴地說道,「你……」
風戰修笑了,卻沒有半點笑意。他的手輕揉著她的臉龐,像是在呵護一件珍貴的東西,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本王要讓你成為一國之後,本王要把你一直留在身邊。乖乖的聽話,不要惹本王不高興。否則,你該知道後果。」
他輕飄的語氣讓她心驚,明珠恍惚了視線。
諾大的殿堂內,不知在什麼時候只剩下他們兩人。
可是他那張邪魅的俊容那樣清晰,歷歷在目。
明珠猛地抬手,試圖想要將他推開。可是她的手被他猛地握住,那樣用力地緊緊抓住,他抓得她都疼痛了,她忍痛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不懂了,她不明白了。
風戰修,她好象從來都沒有懂過她。她不知道了。
「本王想怎麼樣,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嗎。」風戰修沉沉說著,一口含住她的耳垂。那濕漉漉的舌頭舔過她的耳垂,明珠渾身顫慄,心裡一驚。
「不要碰我!」明珠漲紅了臉,躲閃著他的碰觸。
在這個時候,她不想讓他碰觸。
如果只是為了佔有她的身體,那麼她不要,她要的不是這樣。
風戰修霸道地將她的雙手抓住禁錮,逼迫她望向自己,他的眼底深邃一片,陰霾駭然。他嘴角噙著一抹弧度,淡淡地笑著,「你最好明白一點,你的身體,你的一切,全都屬於本王!特別是你的心!」
明珠惶恐地凝望著他,被他眼中的決然所懼。
「聽清楚了沒有!這裡只能屬於本王!」他豁得伸手,俘虜住她柔軟的胸脯,罩住!
明珠被他的動作搞得喘氣,一動也不敢動彈。耳朵嗡嗡地響,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物,源源不斷地傳遞向自己。而她的心,竟然跳得那樣劇烈。她緊咬住唇,負氣地將頭扭到一邊,不再去看他。
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儘管自己憎惡著他的殘忍以及欺騙,卻又無法自拔地被他吸引。
他就像是一簇燃燒的烈火,她這隻飛蛾註定要撲去。
「說!說你只屬於本王!」風戰修俯身棲近她,他的薄唇貼著她的唇瓣,呵著曖昧的氣息。他捏住她的下巴,非要她望向自己,那樣狂妄的動作。
明珠被他捏得十分疼痛,眼淚也被逼出眼眶,卻倔強得不讓它落下。
突然發現,他們之間像是回到了最初。一切重新開始輪迴。她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可以折磨我,你可以威脅我。可是我的心,它為誰跳動,它向著誰,它屬於誰,不受我控制!」
「很好!」他大笑幾聲,眼底愈發殘忍。
風戰修猛地將她打橫抱起,朝著鳳塌大步走去。
明珠慌了神色,雙手捶打著他,雙腳不安地蹬著,「你放開!你放開我!風戰修!你放開我!」
砰——
他狠狠地用力地將她摔在鳳塌上,毫不憐香惜玉。剎那間,他火熱的唇像是漫天而來的風暴襲向了她,她躲閃不及,掙扎無用,千般萬般的反抗忽然停止。對於她的舉動,風戰修萃不及防,一下子也怔了。
他低頭望向她,卻發現她閉著眼睛,眉宇之間滿是委屈。
什麼東西,毫無預兆地砸進了他心裡。
風戰修痴痴地望著她彷徨的麗顏,顫顫地伸手,想要撫上她的眉宇,更想要撫平她的愁緒。可是她一睜開眼,那份憎惡深深地刺痛了他。俊容驟然陰霾,他邪孽地說道,「真是掃興!本王不勉強你,總有一天,你會哀求本王,求本王要你。」
沒有那一天!明珠在心裡無聲說道。
他修長的手指撫摸過她的唇瓣,冷冽說道,「以後不準咬唇!若是被本王看見了,你就等著受罰!至於懲罰……」他故意壓低了男聲,輕啄了下她的唇瓣,粗嘎地笑著,「本王會吻遍你的全身!」
「你……」明珠睜大了眼睛,突然發現他變得好可怕。
身上的重量突得一輕,風戰修撫了撫衣服,神態自若英姿颯爽,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他不冷不熱地瞥了她一眼,沉聲說道,「三天之後,舉行大婚儀式。這三天內你最好不要玩什麼花樣!」
他邁開腳步,高大的身影閃出殿去。
明珠抬手擋住了臉,無力地側過身去。她不想哭泣,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
怎麼會這樣,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房間外,風戰修聽見那嗚咽聲似有若無,只是握緊了拳頭。縱然想要去擁抱住她,卻也沒有不能。如果這是唯一的辦法,唯一能夠留住她的辦法,那麼他只能這麼做。明珠,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
他眉宇一凜,懊惱地奔出大殿。
「陛下!」雲霓一直守在殿外,瞧見風戰修奔出殿來立刻喊聲。
風戰修冷聲吩咐,「雲霓!這裡交給你了!」
「是!」雲霓恭敬應聲,等到風戰修走過她身邊,幾番猶豫,終究還是忍不住輕聲說道,「陛下為什麼不告訴公主,其實……」
風戰修餘光瞥了她一眼,默然無聲。
雲霓卻困惑了,為什麼陛下不告訴公主,其實陛下之所以會殺東驍天,那是因為驍帝打破了公主的假骨灰罈?還有弘帝,到底是誰下的手?如果公孫晴明沒有殺,那麼會是誰殺的?
雲霓思索半晌時間,腦子裡想到了一個人——太后。
難道會是太后?
戰王將在三天後立后一事立刻傳揚至整座皇宮,更甚至是傳揚至都城。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恐怕過不了多久,整個聖歆王朝,乃至整個九國大陸都會知曉。戰王稱帝已有三年之久,三年之內,戰王從未納過任何一名妃子。突然大婚,眾人自然十分好奇這王后是何人。
據說,新王后是前朝的明珠公主。
有人嘆息,戰王對明珠公主用情至深。
有人不解,戰王滅了大興,怎麼會納前朝公主為後。
而明珠公主曾經是戰王的王妃,她更在五年前已經去世。眾人又是驚恐,更有好事者謠言明珠公主還魂了。當然,民間也有謠言,明珠公主確實是死了,這新王后只是長得像明珠公主罷了。如此一來,戰王對公主的喜愛之情又被描摹了一番。
種種謠言在民間肆起,戰王與前朝公主明珠已然成為百姓茶餘飯後最熱衷的討論對象。
為了迎接戰王大婚,從下旨宣告的那一刻,都城上下喜氣洋洋。
日子有條不紊地度過,一日復一日。
眨眼間,三天時間彈指而過。而明日竟然就是戰王大婚之日了。
到了晚上,百姓們放起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預先祝福戰王與王后喜結良緣百年好合。
轟——啪——
高升炮不斷鳴響,發出隆隆聲。似乎都可以聽見百姓們歡樂的呼喊聲,在這寂靜的皇宮深苑中,卻愈發顯得落寞。惟有秋的悲涼,帶著冷冬潛伏的寒氣。一陣秋風吹過,那涼意就更顯濃重,讓人感覺那寒氣從腳底一路升到了頭頂。
夜幕漸漸降臨,星辰滿天。
御花園中,明珠獨自一人坐在涼亭內。
她抬頭望著明月,心裡想著公孫晴明帶著玄熠去了哪裡。這天大地大,總有地方能夠容身。只要別回來,只要逃得遠些,逃到沒有他的地方,那一定是安全的。可是想到風戰修對玄熠的疼愛,她心裡又是狐疑。
難道連那份隱約的疼愛,都是假象嗎。
風戰修,你到底是為什麼?
突然,身前響起了沉沉腳步聲。
明珠並沒有抬頭,她光是聽這腳步聲,就知道對方是誰。只是心裡一陣冷一陣酸,真是百味奇雜,她索性漠視他的存在,不予理睬。這三天來,他們之間一直如此。縱然每天都會見上一面,也不會有半句交談。
或許,這才是他們應該的相處模式。
他同樣默然,卻將一件披風披在她的肩頭。
「聽說近來你胃口不好。」風戰修徑自坐在她身邊的石凳,沉聲問道。
明珠只覺得渾身更加寒蟬,這披風抵擋了寒意,卻不能抵禦她心裡的寒意。她也不將披風脫下,依舊抿著唇不說話。而他漫不經心的問話,卻讓她感覺彷彿是天大的恩賜一般。是啊,他可是一國之君。
「怎麼?難道是御廚的手藝太差?」他又問。
她麗容淡漠,吐出兩個字,「沒有。」
「那是什麼原因?」風戰修的目光徐徐望向她,緊盯著她倨傲的側臉。
明珠並不想繼續這無聊的談話,他的態度是那樣紆尊降貴。她扭頭微笑,視線卻不曾停留在他惑人的俊臉上,不知道是不願意,還是在逃避些什麼,只是輕聲說道,「陛下,臣妾困了,先行告退!」
她說完,徑自起身作勢就要走出涼亭。
剛走了一步,風戰修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冰涼的溫度讓他感覺不悅,猛得將她拽進懷裡。他的雙手像是銅牆鐵壁,牢牢地將她包圍圈鎖。明珠不再反抗,她似乎已經習慣他的擁抱,總是那樣放肆。
「你若是不說個理由,那本王只好將那些沒用的奴才全都殺了。」他在她耳邊沉沉呢喃,語氣輕飄。
果然!果然又是這句話!
動不動就以人的性命作為要挾!
明珠揚起唇角,那笑容也帶了幾分冰冷,隨口說了個原因,「回陛下的話,御廚的手藝很好,只是臣妾最近沒有什麼胃口。」
她一口一個「陛下」,一口一個「臣妾」,讓他又是一陣莫名怒氣。
突然懷念她從前口無遮攔的日子,喊他「風戰修」的日子。
這份懷念就是不可理喻,像是洪水將他淹沒。
風戰修收攏了手臂,將頭擱在了她的肩頭。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聲音沙啞了幾分,帶著些倦意,「胃口不好,明日本王讓他們做些開胃的食物。」
「陛下,不必麻煩了。」明珠輕聲說道。
「本王說有必要就有必要!」他擰起劍眉,煩躁於她的唱反調。
明珠卻也煩躁於他的盛氣凌人,他的霸道自負,乾脆默許他所有的話語,「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
雖是如此,可這話里也帶著責怪的意思。
「明珠。」風戰修無奈地嘆息了一聲,這三天的「冷戰」讓他如此難受。僅僅是她不理他,她冷漠對待他,他就會那樣難受。真是可笑的難受。
他呼喊著她的名字,卻使得明珠心跳漏了半拍。
又聽見呢喃說道,「什麼時候,你才能乖一點呢。你的手好涼。」
他說著,將她的雙手抓進自己的衣襟中。
她的手的確冰冰涼,而他的胸膛卻異常溫暖。他突然的溫柔舉動,以及沙啞的呢喃都讓明珠有種錯覺,整個人暈暈的。
會不會,會不會他的心也曾經為她柔軟過幾分?
但是,他從來也沒有說過他愛她。
一遍也沒有。
他給她的,只有兩個可笑荒誕的謊言。
「本王已經派人去尋找玄熠的下落,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風戰修緊緊摟抱著她,沉聲說道。如果玄熠能夠回來,那她也許能夠快樂一些。即便是要她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他也希望她多快樂一點。
明珠一聽到玄熠的名字,整個人反射性的緊繃,瞬間將自己變成了全副武裝的刺蝟。她扭頭望向他,目光冰冷,「陛下又想做什麼!難道連玄熠,你都不能放過?他只是一個孩子!你就不能放過一個孩子嗎!」
真要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嗎!
風戰修瞧著她怒氣橫生的小臉,聽著她指責埋怨的話語,心裡剛剛浮起的溫柔頓時沉了下去。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冷到四肢僵硬。他輕笑出聲,卻又咬牙切齒,擠出幾個字,「你是這麼想的嗎!」
「難道不是嗎!」明珠硬聲反問,心裡的弦被他瞬間閃爍過的失落所撥動。
但是想到他所做的一切,她只將那份悸動吞了下去,不許自己的心湖再為他泛起漣漪。
半點也不再允許。
風戰修深邃的眼眸迸發出陰冷光芒,足夠將人凍死。而她偏偏不怕死,倔強地仰頭迎上。兩人瞪目對望了許久,他的大掌直接按住她的後腦,低頭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猛浪的吻,放肆得掠奪她的甜蜜。
亦或者,只是在氣憤,氣憤他在她心中竟然是這樣的人。
她的反抗對他向來無用,冷漠對待是最佳的反抗方法。但是身體卻被他的吻惹得輕顫,她懊惱的同時,厭惡著這樣的自己。
「明珠……」他貼著她的唇,氣息不穩,「你喊本王的名字。」
她半眯著眼眸,胸口不斷地起伏,同樣喘氣不已。聽見他的話,她卻笑著勾住了他的頸項,異常嬌媚的音調,冠冕堂皇地說道,「陛下是君,臣妾怎麼可以直呼陛下的名字呢。臣妾就是臣妾。」
原本泛濫的情慾被她一句話澆滅,風戰修注視著她媚笑的容顏,只覺得煩躁。
「很好,真是好啊。」他終於鬆開了手,突得站起身來。
明珠整個人一沉,狼狽地摔在地上。
「你要如此,本王也不勉強。」風戰修散漫地拋下一句話,邁著大步離去。
明珠獨自跪坐在地上,他的腳步聲那樣匆忙,走得頭也不回。有人立刻走近她身邊,伸手要將她扶起。明珠揮了揮手,輕聲說道,「我自己可以。」
「王后……」雲霓只得收了手,站到一邊。
明珠慢慢地站了起來,鎮定地拂去身上的灰塵。她抬頭望了眼彎月,只是淡淡一笑。視線掃過雲霓,閑聊般說道,「該回了。」
她悠悠轉身,腳步踩上了他方才的那條小徑。
他們走在同一條路,卻是那樣南轅北轍的方向。
次日清早,整座皇宮放眼望去儘是喜慶的紅色。
宮女繁忙出入於金雀宮,天朦朦亮就開始替王后梳妝打扮。
此刻,明珠已經鳳冠霞披,更是美艷動人。王后的朝服是那樣莊重,依稀間她彷彿瞧見了當年的柳水瑤。她也是這樣一步一步,成了東驍天的妻子。想想卻又好笑,他們之間聚少分多,一朝政變,兩朝婚姻。
不管是哪一朝,他始終要抓住她不放。
雲霓走到她身邊,微笑說道,「王後娘娘,紅蓋頭該放下了。」
明珠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又是扭頭望向雲霓,眼底卻沒有笑意。只是雙眼一閉,任由雲霓挑下了紅蓋頭。一闕紅色,將所有的一切阻擋。她瞧不見前方,瞧不見任何人。只是在別人的帶領下,走出了金雀宮。
天氣晴朗,她的心卻是陰雲。
如果,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那該有多好。
「陛下!」
她聽見了雲霓的呼喊聲,知道紅繡球的另一端被他牽著。
滿朝文武的朝拜聲,迎面而來,「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最後一拜的時候,明珠愣了下,紅蓋頭下她雙眼泛酸。夫妻夫妻,若是心沒有相系一起,又如何是夫妻?恍恍惚惚的時候,聽見小太監縱聲喊道,「禮成!」隨即,恭賀聲鋪天蓋地襲來,充斥於她的耳邊。
又入夜了,喜宴的大殿喧嘩熱鬧。直到三更半夜,戰王被眾臣簇擁一一敬酒。只是這大殿內,眾臣醉了一地,風戰修卻端坐在龍椅上硬是不倒。等到喝下最後一杯酒,他慢慢悠悠地起身,走出了喜宴的大殿。
金雀宮的寢殿,紅燭燃了大半截。
「陛下——」宮女們扶身喊道。
風戰修嘴角揚著淡淡的笑容,他揮了揮手,殿中的宮女全都退下了。他獨自一人,踏著步子走向寢殿。一室寂靜,他的王后坐在喜塌上,近在眼前。他走向了她,低下頭,眼底醞釀起一絲欣喜。
紅蓋頭被掀起,明珠自然是緊張,卻也不顯露絲毫。
他身上散開濃烈的酒氣,她蹙眉暗道:怎麼喝那麼多。
風戰修低頭望著她艷麗動人的臉龐,那份滿足沁出心扉。他徑自坐下伸手一攬,攬著她雙雙倒向了喜塌。明珠將手擋在胸前,他卻翻身壓上她。她一愣,以為他要做些什麼,他卻一動也不動,只是這樣抱著她。
他顯然是醉了。
過了許久,明珠推了推他,卻發現推不開。
懷裡的人有所動靜,風戰修更將她抱緊,他孩子氣地蹭了蹭。
大婚已過半月有餘,宮中平安無事。
太過安逸的生活,卻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風戰修每日都會來金雀宮,夜夜留宿,卻不會碰她半分。他只是這樣抱著她,一覺睡到天亮。等到了五更天,他就徑自起來上朝。
冬日漸漸來臨,五更天的天色朦朧暗沉,模糊的光線中,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這樣的生活真像是老夫老妻,時常讓明珠產生錯覺。
唏唆的穿衣聲,風戰修平展的雙手垂下,明珠立刻閉上了眼睛假寐。忽然感覺他的氣息逼近,他似乎已經近在她的面前。她不敢睜開眼,被褥下的雙手卻緊張地握緊了成拳頭。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要這樣緊張。
風戰修棲近鳳塌,只是伸手輕撫開她散落的幾縷髮絲,那樣溫柔的動作。
等到那熟悉的味道豁然離遠,腳步聲也一併遠去,明珠這才睜開了眼。眼前依舊是半明半暗,他高大的身影恰巧出了寢殿。
明珠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側過身想要睡個回籠覺,卻再也睡意。
過了一會兒,她這半躺起身。
雲霓一直等候在側,瞧見她醒了,立刻上前輕聲說道,「王後娘娘,時辰尚早。」
「睡不著了。」明珠淡淡說道,掀開被子下了床。
一番梳洗,簡單地用了些早膳點心。
明珠已然換上王后的鳳服,簡單的髮髻高高挽起,卻顯得高貴雅緻。渾身上下,她沒有半點飾物,即便風戰修賞賜了她許多瑪瑙翡翠,她全都沒有佩帶。這樣素凈的王后,恐怕是史上第一人了。
眨眼之間過了巳時。
殿外忽然奔進一名騎兵,而這名騎兵後面還跟隨了一名身穿素裙的女子。兩人慢慢地奔進殿來,騎兵正是一月,而那後面的那名女子,明珠瞧著身形,卻有些似曾相識。她一時也想不起,只是怔怔地望著她們。
「王後娘娘千歲!」一月單膝跪地,抱拳說道。
雲霓扭頭望向鳳椅上的明珠,誠摯說道,「王後娘娘,屬下日後恐怕不能侍奉娘娘。所以陛下命這個奴婢服侍王後娘娘左右!」
明珠一聽此言,只當是風戰修派了人來隨時監視自己。她揚起唇角,笑得百無聊賴,更是無所謂。誰在她身邊,有什麼大不了呢。她自然也不想為難她們,只是輕聲說道,「本宮知道了,那就留下吧。」
「抬起頭來,你叫什麼名字?」明珠的視線掃向那名素裙女子,淡淡問道。
那名低頭的素裙女子徐徐抬起頭來,一張白凈的小臉,一張久違的容顏,她的目光對上明珠的瞬間,兩人都驚住了。
半晌沒有反應,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怎麼會,怎麼會呢。
怎麼會是夏兒呢。
明珠怔怔地望著夏兒,突然站起身,她急急地走到夏兒面前,急忙伸手將她扶起。此刻,她瞧見好端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夏兒,彷彿親人回到身邊一般。這種感覺真是無法言語,哽得她顫了聲音。
「你沒事,真好。」她熱淚盈眶,那樣感慨。
夏兒亦是不敢置信地凝望著明珠,早已經淚如雨下。她扯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又哭又笑,卻只是喊了兩個字,「主子。」
還有太多太多的話語,在這一刻全都淹沒了。
雲霓瞧見如此,低頭說道,「娘娘,屬下告退!」她轉身而走,與一月齊齊退下了。
「原來如此……」明珠聽著她這些年的境遇,拍了拍她的小手。
當年她一度以為夏兒死了,得知自己並非是弘帝的女兒之後,她備受打擊。
她信任的人,欺騙她,她關愛的人,又離她而去。
曾經一度崩潰,茫然無措。
沒有想到,夏兒竟然沒有死,而是被公孫晴明救活了。起初在落罌島住了一段時日,直到戰王攻下了邑城,她又轉而到了邑城,重新回到戰王生活。這一呆,就呆了數年。直到前幾個月,她才由戰王傳喚趕來都城。
夏兒反握住她的手,關切地問道,「主子,夏兒聽說您……」
不是死了嗎?
「其中有些原因。」明珠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而且她也不好解釋。本就是忤逆了天意,穿越了時空之門,她的存在,絕對是不被允許的所在。之後又先後借了別人的軀體還魂兩次,她委實不能說出其中實情。
夏兒見她神情閃爍,便不再追問,「主子,您沒事就好。」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明珠又問。
夏兒點點頭,一五一十地回答,「夏兒在戰王府過得很好,沒有人為難夏兒。」她突然想到什麼,驚奇地說道,「主子,您知道嗎,先前王爺……」想到如今戰王早已稱帝,她改口道,「陛下帶回了幾個美少年。」
「美少年?」明珠沉沉念著,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些記憶,她是那樣深刻。
「其中有一個美少年,黑髮黑眸,據說他叫明珠。可是奇怪的是,他醒來后就誰也不記得了,還說他叫洛克西。大家都覺得奇怪。更有人說,他是被主子您附身了。我當時就不信,這個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神怪的事情。」
夏兒紅了眼眶,慶幸地說道,「主子好好得在這兒呢。」
明珠不做聲,只是悶悶地「恩」了一聲。
她忽然又困惑,風戰修為什麼沒有殺死夏兒,他為什麼又要派人將夏兒接回宮,還要讓她陪伴在自己身邊?他的所作所為,像是一個又一個謎團。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明珠都在等待風戰修。她心裡憋著一個疑問,想要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但是等來等去,他卻沒有來。一直到了晚上,他也沒有來。明珠靜坐在金雀宮中,想著他肯定不會來了。
夏兒已經換上了宮女的衣裙,於她身邊而站,儼然是心腹。
「主子,陛下估計不來了。」
明珠點點頭,那份失落不可言語。她明明討厭看見他,恨不得他離自己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在她面前出現。可是為什麼,等到他真得不出現了,她卻是那樣不適。好象什麼東西少了一塊,缺了一塊。
這時,殿外低頭奔進一名宮女,「娘娘!雲護衛求見!」
「宣!」
雲霓帶著幾名宮女陸續走進殿來,而那幾名宮女手中各自端了托盤。托盤中是一道道精緻美食,色澤鮮艷,香味更是四溢。
雲霓停步作揖,輕聲說道,「娘娘,陛下吩咐屬下送來這些食物,希望娘娘胃口大開,並且讓屬下轉告娘娘,今日國事繁重,不過來了。」
「放下吧,本宮謝陛下賞賜。」明珠掃過那些精緻食物,寒冷的心似乎被融化了些。
那些宮女置放完佳肴,隨著雲霓退出殿去。
夏兒望了眼擺了滿滿一桌的食物,若有所思,小聲說道,「主子,陛下果然不來了。」
「餓了,用膳吧。」明珠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她一把拉過夏兒的手,朝著那一桌食物走去,「來!你陪我一起吃!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吃飯了。」
果然是精緻的食物,酸甜適中,很是開胃。
可不知道怎麼了,卻連平日里僅剩的那點胃口也沒有了。
明珠不經意間抬頭望向某個位置,那裡空了一個人。
恐怕習慣這種東西,真是可怕的病症。
而且沒有任何治療方法。
養心殿殿外,眾離把守於此。遠遠的,瞧見雲霓復命而回。等到她經過他身邊,他一向死板的臉龐才有了一絲神情。雲霓只餘光瞥了他一眼,低頭奔進殿去。夜,似乎又深了,夜幕下,眾離的笑容隱約可見。
風戰修端坐於龍椅上,單手執摺子,靠著御案在看摺子。
聽到腳步聲響起,他並沒有抬頭,只是沉聲說道,「東西都送去了。」
「陛下,全都送去了。娘娘謝陛下賞賜。」雲霓輕聲說道。
風戰修漫不經心地抬頭,視線從摺子轉向了她,他的聲音愈發低沉,似乎是有些緊張,竟然是可笑地追問道,「還有呢?沒有別的話了嗎?」
「娘娘……」雲霓握了握拳,咬牙說道,「娘娘說她很喜歡。」
風戰修笑了,笑得並不是十分開懷,「雲霓啊,你每次撒謊都是這個樣子。」
「陛下,屬下沒有撒謊。」雲霓被他輕易就識破,自然是無所遁形。但是偏又不承認,依然固執己見。
風戰修不再與她爭執,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
雲霓抱拳作揖,出了養心殿。等到走出大殿,她才鬆了一口氣。恰巧,兩名騎兵前來更替輪換。三月以及四月識趣地站於殿外,朝著眾離擠眉弄眼了一番,雲霓嗔怪地瞪了眼眾離,邁著大步離去。
「木頭!還不去追!」
「就是啊!小心云云不理你!」
眾離這才追了上去,悶了好久才開口說道,「用膳了嗎?沒有的話,那就一起……」
風戰修一連數天都沒有來過金雀宮,金雀宮中自然也清凈了。每到晚上,殿內的燭火卻遲遲不滅。直到夜深露重,這才熄了火。幽暗寂靜的寢殿,冰冷寬敞的床塌。即便是有溫暖厚實的被褥,卻也無法抵禦寒冷。
明珠蜷縮在被褥中,像只小蝦米。
白天的時候,倒也還好,有夏兒談談話。可是到了晚上,這份空虛是那樣明顯。
半個月時間了,想來晴明應該帶著玄熠走遠了。她突然發覺自己真是不孝,那麼長時間了也沒有去祭奠過父皇。的確是該找個時日,前去廣寒寺上香。至於曉天哥哥,她想將他的陵墓葬回皇陵為安。
明珠想著想著,意識一陣迷迷糊糊,睡眼朦朧。
可是被子實在是太冷了,她睡得十分不安穩。
突然,被子被人掀開,冷空氣也在這個瞬間鑽了進來。
明珠猛得睜開眼,剛要驚呼,卻被溫熱的唇堵住了。她惶恐地睜大了眼睛,黑暗中那雙深邃的眼眸迸發出光芒,他俊逸的輪廓線條更顯剛毅。折射的月光,她瞧見了他的俊容,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放鬆了警惕。
竟然是風戰修!
「你……」
「恩?」他沙啞呢喃,「本王怎麼了?」
「陛下不是忙於國事嗎!」明珠顫聲問道,將那份心悸壓下。
風戰修劍眉一凜,沉聲說道,「是啊,忙完了。本王還以為你會很驚喜,看來只有驚沒有喜!」他側過身,讓她趴在了他的身上。而他這麼一動,那冷空氣又鑽了進來。
「好冷!」明珠輕喝一聲。
可他身體的溫度比她要暖上許多,迅速將她包圍,一下子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在向誰取暖。
風戰修握住她的手,抓向心懷溫暖,「怎麼這麼冰。」
「臣妾冷血。」她這話倒是有幾分負氣的意思。
風戰修沉沉笑了,沙啞地說道,「你在怪本王沒有來看你嗎。」
明珠不應。
「哎。」他嘆息了一聲,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倔脾氣。只是將頭窩在她的頸項,換了個舒服姿勢,一併將她抱個滿懷。
黑暗的寢殿中,風戰修有力的懷抱竟然像是一個避風港,讓她這條漂泊不定的小船就此停泊一般。明珠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霸道孩子氣,竟然感覺自己如此無能為力。當夏兒重新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期許他的心是不是柔軟了。
可是母親與幽冥消失前所說的話語,像是噩夢不時盤旋。
「夜,時間已經到了。這是定數,無法改變的定數。你們註定敵對。」
時間到了,她應該要回到未來。可是她選擇留下,並且再次回到他身邊。
無法改變的定數是什麼,他們真的註定敵對嗎。
「呃!」明珠突然感覺頸項的鎖骨一陣濕漉漉,他的舌尖靈巧地舔過她的肌膚,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她急忙伸手推拒他,雙眼更是瞪向了他,制止他繼續亂動。這男人連睡覺都不安分,竟然像小狗一樣舔她!
黝黑的大掌撫向她的後背,不斷地安撫,又像是在安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