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曠世惡君21
番外 曠世惡君21
「這位公子,恭喜你贏了一條金魚!」老闆將魚兒暫且放入小瓷缸中。
「哇!天耀你好棒!」夜楚楚拍起手來,一下忘形親昵地摟住了他。這一親近,她又意識到自己不對,急忙鬆開,一張臉卻紅了起來,「你再撈撈看,看看還能不能撈到!撈這條吧,撈這條黑魚!」
風天耀沒有說話,取了網兜又撈了一尾。
「咦?這些金魚都好聽你的話!」夜楚楚驚奇呼喊,詫異於他的本領。
兩人旁若無人,就這樣撈起了金魚。
蘇碧落被冷落在一邊,手裡拿著網兜,一下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竟然就是高興不起來。這麼熱鬧的燈會,她理應是該高興才是。為什麼她會高興不起來,她到底是怎麼了。
身旁是風天耀和夜楚楚在撈金魚,那麼親密的兩個人,一個是堂堂耀王,一個是一國公主,實在是般配。她只是為了那些銀子留下的,沒有錯,她只是為了銀子留下的,她和他之間沒有任何關係,總有一天還是要走的。
蘇碧落靜靜想著,網兜探進水中,剛剛撈起,魚兒就破網而逃。
「撲通——」水聲響起,濺起了水花漣漪。
蘇碧落猛地回過神來,手中拿著網兜早已經破了一個窟窿。
忽然,誰將另一隻完好的網兜遞來。
蘇碧落扭頭,瞧見夜恬在她身邊半蹲而下,不疾不徐說道,「撈魚要技巧,還是我來教你。」
夜恬將那隻網兜塞進她的手中,自己又取了一隻。他果然教了起來,說得十分詳細。
可是蘇碧落卻沒有聽進去,完全被驚住了。
為什麼總覺得怪怪的,太子殿下突然這麼好了?
夜恬順利撈起一尾魚兒,瞧見蘇碧落怔怔的出神,「你試試看!」
「哦。」蘇碧落應了一聲,果然去撈魚兒。
又破了一隻網兜。
夜恬搖頭嘆息,抓過她的手拿著網兜手把手教。蘇碧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一如方才。他的氣息也更加貼近了她,讓她手足無措。恍惚的時候,他竟是這樣撈起了一尾魚,「看,撈到了!」
蘇碧落又是一愣,霍得站起身來。
夜楚楚扭頭瞧見這一幕,似是察覺出兩人之間的異樣,笑著說道,「哥哥,你怎麼只教蘇姑娘撈金魚,也不教我呢?」
夜恬徐徐說道,「你不是有人教了?」
夜楚楚以可愛的姿勢挪到夜恬身邊,低聲說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喜歡那位蘇姑娘?」
夜恬並沒有回答,只是說道,「你還要不要撈魚?」
「要啊!我一條沒有撈到呢!」夜楚楚一下子被帶了過去。
「撈這條吧!」
「好。」
蘇碧落站在後邊,握緊了小手,這隻手方才被太子握過。她蹙起秀眉,將手在衣服擦了擦,也不知道是要擦去什麼。不經意間扭頭,目光一下子對上了風天耀,又是被他冷若冰霜的目光驚到。
「冰糖葫蘆呦!冰糖葫蘆呦!」不遠處有小販叫賣。
蘇碧落只覺得氣氛實在是怪異,她輕聲說道,「我去賣幾串冰糖葫蘆!」
那小販離得並不遠,只是一些些距離罷了。
蘇碧落轉身而去,並沒有人隨行保護。眨眼之間,她瘦小的身影淹沒於人海,消失不見了。
過了片刻,夜楚楚終於撈了十餘條金魚滿載而歸,「好了!我們去別處吧!」
「哎?蘇姑娘呢?」夜楚楚沒有瞧見蘇碧落,狐疑問道。
「那位姑娘說是去買冰糖葫蘆,現在還沒有折回!」隨從回道。
「去找!」夜恬冷聲喝道。
派了人去尋找,他們則在原地等候,又過了片刻,依舊是無果。
風天耀冷聲說道,「楚楚,我去尋她,若是尋到了她,再來與你會合。」
「天耀!過一會兒就要放燈,你若是尋到了蘇姑娘,就和她一起到清湖那兒!」夜楚楚不忘記叮嚀一聲,他點了頭轉身走遠。
夜恬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沉聲說道,「楚楚,你喜歡上他了?」
「誰?」夜楚楚差點咬到了舌頭。
「風天耀。」夜恬道出那人的全名。
夜楚楚紅了臉,嬌羞說道,「誰喜歡他了?哥哥莫要胡說,我有些餓了,想去嘗嘗小吃。」她匆忙說著,朝著另一頭的集市而去,甚至是將尋找蘇碧落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顯然是慌了心神。
夜恬皺眉,追了上去。
夜漸漸深了,放眼望去一片燈火闌珊。
四周都是叫賣聲,此起彼伏。
蘇碧落的手中還拿著兩串糖葫蘆,她站在一條巷子里已經等了很久了。方纔則影突然跑過來,將她拉到了此處,也不說什麼,只告訴她讓她在這裡等,還不許她出去,他們自然會來接她。說完這話,則影就走了。
蘇碧落只好站在這裡等著,隱約還可以聽見空氣里飄來的曲聲。
只是這巷子里幽靜無人,涼風習習,讓人覺得有些汗津津。
蘇碧落的膽量不算小,可是這樣一個陰冷的地方,站的時間長了總是不適,也讓她有些心慌。
突然,身後響起腳步聲。
蘇碧落一驚,急忙回頭去瞧個究竟。
只見那人奔地飛快,一道黑影躥了過來,蘇碧落嚇得朝後退了一步,差點失聲尖叫。
那人卻一下抱住了她,大手捂住她的臉,不讓她叫出聲來。
「唔唔唔!」她發出嗚咽似的聲音,糖葫蘆也掉落在地。
蘇碧落無力反抗,只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麝香味道,這個味道……她瞪大了眼睛,霍地抬頭望向來人,終於瞧清了那人的容貌。
竟然是風天耀!
蘇碧落確實是被驚到了,登時睜大了眼睛,一顆心怦怦得跳,慌張過後更是茫然困惑。
她不明白則影為什麼將她帶到此處,又為什麼讓她一個人在這裡等,還不許她出去。
等了許久,偏偏是他突然一下子躥了出來,將她嚇了一跳。
「是我!」耳邊傳來他低沉熟悉的男聲,那麼富有磁性。
蘇碧落漸漸靜了下來,不再那樣慌亂。
許是感受到她身體的變化,風天耀漸漸將手鬆開了。
而她果然沒有再亂叫,即便氣息還不是十分平穩。
風天耀的大手卻沒有挪開,依舊這樣摟著她,護她在懷裡,他低下頭望向了她。
月光下,她嬌好的臉龐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潤光,晶瑩透亮,像是第二層肌膚如此貼近。
那一雙大眼睛,有著驚魂未定的恍惚,卻是別樣的風情,讓人感覺無辜且可愛,讓人有了想要逗上一逗的念頭。
風天耀笑了,沉聲說道,「怎麼?真的被嚇到了?」
「沒有!」蘇碧落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被他摟著,她本能地推開他。
離了他的懷抱,那份溫度褪去,冷風一下襲來,她竟覺得涼意劇增,讓她感到那麼孤寒。
「看看你的樣子,還不是被嚇到了?」風天耀好心情地睨著她,她的倔強怎麼在他的眼中會是如此美麗,他親昵地喊,「落落,你真的不適合說謊。我想你也應該知道說謊的代價……」
風天耀故意將話說的很慢,那最後五個字,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
蘇碧落尚未將話語聽完,他突然壓下高大的身軀,在她的臉頰一吻,直接偷了個香。
「你!」蘇碧落方才是驚嚇過度,現在就是臉紅心跳了。
再看那風天耀,他依舊是那樣怡然自得,彷彿事不關己一般。
蘇碧落索性朝後退了幾步,也不知道生氣什麼惱怒什麼,冷聲說道,「少爺請自重!」
「自重?這兩個字怎麼寫呢?你教我?」風天耀笑道,俊魅的臉龐神情痞痞的。
蘇碧落深呼吸,只告訴自己不要上了他的當,她轉移了話題,平靜說道,「少爺,你在這裡恐怕不妥,八公主還在等著你。」
「你是急著少爺我,還是急著那位太子殿下?」風天耀咻得也轉了話題,語氣卻變得冷凝肅然。
明顯就可以察覺到他不似方才,整個人陰霾起來。
蘇碧落本就被那個太子夜恬搞得莫名其妙,蹙眉說道,「太子殿下與我何干?」
「與你何干?」風天耀冷哼一聲,隱忍的怒氣在翻滾,突然又握住了她的手,「的確與你沒有任何干係,你記好了,以後倘若他再找你說話再與你親近,你就給我避諱點!聽見了沒有!不要讓別人瞧見我的丫鬟,這麼會勾人!像只蝴蝶見了花就要撲上去!」
勾人?蝴蝶?撲上去?
他在胡說些什麼!
蘇碧落被他說得氣憤不已。
從頭到尾,她好好地本就不想與誰多理會,那太子夜恬自己突然改了性子似得待她好了,她更是莫名,此刻被他這番說辭激怒,她傲然迎上了他,「少爺,我什麼時候像只蝴蝶撲上去了?太子殿下要和我說話,我還能默然不答?我若是不答,別人怎麼作想?難道是少爺教導無方,還是我這丫鬟太過放肆?我只是小小的丫鬟,從來不曾想過高攀誰,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今後更沒有!」
「你沒有?那麼那個容治呢?」風天耀又是喝道。
「阿治?」她脫口喊道,讓他的眼神愈發陰狠。
該死的,竟然這麼順口就喊了出來!
「你對他就沒有心存念想?你就對他沒有一絲希期?那為何偷偷與他湖畔見面?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知不知名節廉恥?」
「只不過故人相見,我們行得端坐得正,怕什麼?」面對他的呵斥,蘇碧落冷靜反駁。
風天耀被她挑起更加洶湧的怒氣,噙著一抹冷笑,「果真是行得端坐得正!你是我的丫鬟,他是使節,撇下皇帝的壽宴,跑來與你見面,若非有個什麼,他會這麼關心你?」
「我們是朋友!相互關心有何不妥?」
「好!既然是朋友,你就沒有對他心存念想?」風天耀執意追問,嘴角的笑卻變得飛揚,眼底竟是一抹得逞。
「沒有!」蘇碧落恨恨反駁,已經不知道在堅持什麼。
「一絲也沒有?」
「沒有!」蘇碧落屏氣說道,胸口彷彿燃起了一股怨氣。
而她的心裡,竟還有絲絲的刺痛感覺。
蘇家原先在閣邱國也是富賈商家,可惜家道中落,走到如今早已敗光。
娘親先走,爹爹也走了,那些親朋好友以前如何攀結,現下見了她也只會離得遠遠的。
這些年來,她早就看盡了世態炎涼,更是懂得人情冷暖,任何苦楚酸澀只會往肚子里咽,決絕不會對任何說。
喜兒常常替她打抱不平,她亦是不會說上半句。
最後落到這般田地,喜兒讓她去向容治求助,依著容治的家境,一千兩銀子並不是難事,不過只是小事罷了。
可是以後呢,二娘和王貴只怕會有恃無恐變本加厲,她更無法面對容治。
在皇家書院的那段日子,她很快樂很輕鬆也很自在。
為什麼要去破壞?
她捨不得,也堅決不會允許。
寄人籬下,這恐怕是蘇碧落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蘇碧落顫聲說道,「阿治,他是永遠的朋友!」
「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風天耀沉聲命令,伸手捏住她的下顎抬起。他的雙眸漆黑如墨,隱匿著如銀光芒,只將她緊鎖於眼底,不肯放過絲毫。彷彿這樣的注目,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
「我不會忘記!請少爺放心!」蘇碧落輕聲回道,揮開了他的手。
對於她的排斥舉動,風天耀沒有生氣,卻是有些無奈。他默了半晌,才幽幽說道,「落落,你總該習慣的。」
蘇碧落瞪著他,不再開口。
習慣,習慣什麼?
習慣他這樣輕佻的碰觸?習慣他這麼陰陽怪器的一個人?
蘇碧落想著想著,忍不住彎了眼角,那笑意從心裡透了出來,帶著一絲自嘲。
剛才還說過孤男寡女名節廉恥,轉眼到了自己身上,就全都什麼也不是了。
風天耀瞧著她沒有笑意的笑,捕捉到她眼底深處的凄涼悲愴,只覺得心中一緊,忽然不舍,那憐惜之意也不由得露了出來。他想要去碰觸她,手指微曲,頓了頓,這才探向了她。
蘇碧落不再躲閃,也明知道躲閃無用。
他的手就這樣朝她探來,卻是那樣輕輕地撫向她的臉龐,讓她心湖一顫。
風天耀凝望著她的漂亮雙眼,幽幽說道,「落落,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蘇碧落一怔,眉宇緊蹙。
開始只是一場玩笑。
那一場不曾想過會有今天下場的玩笑。
她只是想著日子不能太過無趣,想要鬧上一鬧,偏偏不曾想到,這麼一惹惹到了一個不該惹的人。他竟然會為了一場孩時的玩笑,記恨這麼長時間,哪怕是分別這麼多年,他毅然要捲土重來,終究不肯將她放過。
真是怨念。
蘇碧落回望著他,輕聲說道,「風天耀,如果早知今日,當時我必定不會去招惹你。」
「你後悔?」風天耀揚眉。
「是。」
「所以你希望不曾遇見我?」
「是。」
「你……討厭我?」風天耀的心突然一沉,吊在了半空中。
蘇碧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討厭他,又或者不討厭他,只是這一段太過奇怪的際遇讓她嘆息,她淡淡說道,「或許。」
她模稜兩可的回答讓他不安,風天耀垂眸又抬起,忽然問道,「這七年來,你可曾想過我?」
蘇碧落神色彷徨,無法回答。
「哪怕是一瞬也沒有?」他又問,她還是無法回答。
風天耀笑了起來,手指撫著她柔嫩的肌膚,像是失落,卻也無謂,徐徐說道,「可我卻想著你,一直一直,不曾忘記過你。」
他從來不曾說過這樣的話,這種語氣,不像是開玩笑,不像是調侃……蘇碧落搞不懂他,又或者說她從來不曾明白過他,卻有些膽怯害怕,急於想躲避些什麼,她急急說道,「還是看燈會吧。」
風天耀點了點頭,他的大手往下一探,抓住了她的手,緊緊握住。
「你若是想看,那我們就一起,只有我們。」風天耀說著,牽著她的手朝著巷子的盡頭亮處而去。
那兒是大街。
他說了那我們就一起?只有我們?
「那八公主呢?」蘇碧落想著今日會出宮是因為八公主的提議,如果只有他們兩人,放任公主還有太子,這恐怕不大好。
風天耀沒有回頭,男聲從前方傳來,「你提她作什麼?」
「八公主若是找不到你,她不會擔心嗎?況且,你不是和她很好么?」蘇碧落脫口而出,不假思索。
「你哪裡瞧出我和她很好了?」
「你們不是還手牽手逛花園了?」話出了口,蘇碧落這才懊惱。她這是說什麼呢,為什麼要這麼說,這樣的話語,好象她是在吃味?
風天耀慢了步伐,回頭望向她,將她拉到身邊,這才問道,「落落,你是在吃醋么?」
「吃、吃醋?我怎麼可能!絕對沒有!」蘇碧落匆匆回道,可是太過急於否認,倒讓她顯得確有其事一般。
「看來還不夠啊。」風天耀不再多說什麼,突然這麼一句,讓人遐想。
他不會告訴她,這一切全都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只是這個倔丫頭,究竟要在什麼時候才會明白他的心意?其實,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做些什麼。
還不夠?什麼還不夠?蘇碧落又聽不懂他的話了,總是覺得他這個人太過神秘,一句話也總能讓人猜上半天。
風天耀笑了,沉聲說道,「好了,今兒個我就陪著你好好玩玩。」
蘇碧落想著她拒絕也是沒用,索性就由著他了。
「你不是要買糖葫蘆嗎?」他隨口問道。
「我買了。」
「那東西呢?」
「被你給弄掉了。」蘇碧落輕聲說道,那語氣卻是難掩責怪。她扭頭望向方才站著的地方,那兩串糖葫蘆就這樣可憐地掉在地上。
風天耀回頭瞥了一眼,笑著說道,「那就再買吧。」
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黑鴉鴉的人群,分不清誰是誰。
風天耀走在她的前方,蘇碧落的步子稍顯慢些,周遭不時地有人走過她的身邊,不時地碰撞她瘦弱的身體。他的大手,就這樣堅決地緊握住她的小手,牢牢牽著她,走在一片闌珊的燈海之中。
風天耀遞給小販幾枚銅錢,換來兩串糖葫蘆。
他轉身望向她,將糖葫蘆遞向她。
蘇碧落伸手接過,甚至都忘記說謝謝,他又牽著她朝前行走。她只好又跟著他走,一路無言。
那是一家小店,年歲頗高的老婆婆正在熬甜粥。
小店前有百姓買上一碗,捧著碗喝了,味道甜美。
淳樸的婦人帶著小女兒正在喝粥,小女兒仰起圓圓的小臉,十分可愛,這情景特別溫馨。
「娘親!真好喝!」
「好喝嗎?」
「恩!」
「你慢些喝吧,爹爹帶著哥哥不會走遠。」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要喝快些,哥哥說要帶我去看放燈。」
任那婦人如何勸說,小女兒像是怕來不及一般喝得極快。粥喝完了,婦人將碗遞還給粥店的老婆婆,牽著小女兒的手轉身走了。
蘇碧落恰巧瞧著了這一幕,眼前忽然有些模糊,莫得想到了往事。那個時候,娘親還在,每每有集市燈會,總會替她買上一碗豆沙粥。那甜糯香潤的滋味,如今想來,一直無法忘記,可是她卻再也沒有機會嘗到了。
蘇碧落不自覺地放柔了神情,不禁回頭注目那一對母女而去。
風天耀默默地瞥向她,她溫柔的側臉讓他心湖微動。
「婆婆,這兒有豆沙粥嗎?」
風天耀突然開口問道,蘇碧落卻是一愣。
蘇碧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問豆沙粥。
難道他也喜歡吃豆沙粥?
「豆沙粥?這位公子,我這兒沒有豆沙粥,紅豆粥倒是有,你要不要?」老婆婆笑著問道。
風天耀勾起唇角,沉聲說道,「婆婆,我去買些豆沙來,你替我煮一碗可好?」
「我這兒的紅豆粥也好喝,你不如嘗嘗看?」老婆婆顯然不是很願意,她正忙著生意呢。
風天耀態度很是堅決,「可我只想要豆沙粥。」
「我這兒沒有。」老婆婆許是煩了,一邊盛粥給客人,一邊回道。
風天耀垂眸,手腕微微用力,一下拉過站在自己身邊的蘇碧落。他將蘇碧落帶到身邊,他的手臂隨意地環過她的腰,那樣親密的姿勢摟住。蘇碧落狐疑怔忪,一時沒有反應,他卻就這般自然地摟著她幽幽開口,「婆婆,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是閣邱人,來到夜月國后實在是想念家鄉。閣邱的燈市集會就有豆沙粥,我想讓她開心些,所以就想求上一碗豆沙粥。」
嗡嗡——
耳朵里好象有無數的蟲兒在飛在唱,蘇碧落根本就沒有聽完他所說的話,被那幾個字驚得睜大了眼睛。
未過門的妻子?
誰?她?
蘇碧落失神地望著他,可他卻笑得雲淡風清。
「哦?」老婆婆停了手裡的活兒,抬頭望向這一對璧人。
公子生得瀟洒英俊,眉宇之間傲氣凜然。女子生得玲瓏水靈,一雙大眼睛十分漂亮。再瞧瞧他們的穿著打扮,一眼望去就知道非富即貴。他們親昵地站在一塊,果然是羨煞旁人。
老婆婆問道,「姑娘,你是閣邱人?」
「是!」
「閣邱國的豆沙粥,是用哪一種豆沙熬的?」
「精細的豆沙。」
「還有呢?」
「還會放清潤的梨片。」
老婆婆問上一句,蘇碧落就回上一句。
老婆婆笑著點了點頭,感慨說道,「不瞞你們,我也是閣邱人。」
「哎?」蘇碧落吃驚呢喃,「婆婆,你也是閣邱人?」
「是啊,十六歲就隨我那老頭子來到夜月國,現在都六十歲了。」老婆婆眯起眼眸,皺紋爬上了眼角,思憶過往,一時感慨頗多,「既然這麼有緣分,又都是閣邱人,那我就替你做一碗豆沙粥。」
「謝謝婆婆。」沉靜站在一邊的風天耀再次開口。
「男兒就該是這樣,妻子是要好好疼愛的。」老婆婆念叨一句,催促道,「你快去買來豆沙和梨,我才好替你熬豆沙粥。」
蘇碧落霍得扭頭,卻見風天耀正凝望著他,他眼底深邃的光芒,隱著什麼未知的情愫,她竟然會覺得他的注目是那樣的深情,這樣的他竟然真的像是疼愛妻子的丈夫,讓她感到一陣無法言語的心悸。她只好收回視線,低著頭不再與他的目光交會碰觸。
可是,耳朵卻羞紅髮燙。
風天耀並沒有反駁,「婆婆說得是,我這就去。」
風天耀正要帶蘇碧落一起走,老婆婆又是說道,「公子,你就把你的媳婦兒留下與我做伴說說話。這麼多年不曾回過閣邱,我也想知道閣邱國變成什麼樣了。」
風天耀默然地望著她,似乎是在等待蘇碧落的回答。
老婆婆都如此說了,蘇碧落自然不好拒絕,急忙應道,「好,那我在這兒陪婆婆說話。」
她答應得太快,不免讓人詫異。
其實蘇碧落心裡慌張,她不想與他牽扯過多,不想受他干擾,可是偏偏就是沒有辦法克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可不敢在與他繼續一起,只怕自己會更加沉淪。
風天耀望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慢慢地鬆開了手。他的手快要放開她的手,又是反握了下,她的小手緊緊拽在他的手中,他不動聲色地湊向她,低聲說道,「乖乖在這裡等我,不許亂跑。聽見了么?」
聽見他的關切叮嚀,她抿著唇「恩」了一聲。
風天耀盯著她看了一瞬,忽而輕笑,他的笑聲那麼近,讓她整張臉都紅了起來,「方才是耳朵紅了,這下子一張小臉都紅了。恩,我未過門的媳婦,你這是在害羞么?」
蘇碧落氣得咬牙切齒,只好扭頭瞪向他,卻又愕然。
風天耀凝望著她,那樣專註的凝望,彷彿周遭的一切全都不存在。這天地寬廣,這燈會人山人海,他的眼中卻再也沒有別人了。
「乖乖等我。」
最後,風天耀重複這四個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是別有深意,終究轉身走了。
蘇碧落不由自主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他走得頭也不回。而他那深深的注目,還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現下卻讓她覺得有些孤單。她站在原地,雙手輕輕地握緊成拳,而他的身影終於淹沒於人海,消失在眼前。她卻遲遲沒有動彈,還固執地望著那個方向,好象要等到他回來一樣。
老婆婆正在做買賣,不時地抬頭望向她,笑著打趣,「姑娘,莫要看了,他去去就回的。早知道你這麼不舍,那我就不將你留下了。」
蘇碧落聽到這話,這才回過神來。
她朝老婆婆羞澀一笑,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開口想要解釋,「婆婆,其實我不是……」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你們感情好。」老婆婆並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徑自打斷,苦口婆心地念叨,「那位公子想著你念家,就特意來找我熬豆沙粥,這多不容易啊。雖是一碗小小的豆沙粥,可這份情意卻是實在。他能對你如此用心,你可要好好珍惜。女兒家能找個如意郎君不容易,特別那人還真心待你。婆婆是過來人,你可要請我一句,莫等白頭,珍惜眼前人。」
蘇碧落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明知是解釋不清了。
其實,她並不是他未過門的媳婦。
她和他,連朋友也算不上。
她不過只是落難人。
「你與我說說吧,閣邱國如今是什麼樣了?」老婆婆話題一轉,詢問起母國的境況。
蘇碧落乖巧地點了點頭,談到了自己的國家,她也心中感慨激動,自然是滔滔不絕。
而在擁擠繁雜的人潮中,一道鬼祟身影站於不遠處,他的耳朵微動,盯著小店前的女子。他朝後退了一步,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那男人步伐極快,在這擁擠的街道里卻是行走自如,顯然是個練家子。男人朝著清湖的方向而去,快到湖邊,他的目光在黑鴉鴉的人群里穿梭,像是瞧見了自己要找尋的人,他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清湖橋頭,有另一道頎長的身影佇立。
那人墨黑的華服,勾芡著金邊的黑色長靴,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光芒,襯著湖水的森綠,顯現出幾分魅惑。他背身而站,望著泛起漣漪的湖水。湖面上是一盞又一盞的明燈,百姓們已經開始放燈祈福了。他的眼底,亦被那一點點的明亮所染,簇起一團詭異的火團。
方臉的男人沉靜走到他身後,低聲回稟,「主子,已經找到了。那女子一個人,現在身邊並無別人。屬下聽見耀王要去買豆沙和梨,所以恐怕會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折回。」
黑衣男人依舊望著湖水,不疾不徐喊道,「雪姬。」
湖邊的老槐樹后,靜靜走出一抹白色的麗影。她容貌出眾,漂亮的美眸,不施胭脂即紅潤鮮艷的雙唇,她不似凡間的女子,美得奪目。她微笑著走向黑衣男人,扶身請安,「主子。」
若非是她輕柔的聲音響起,普通人見了她只以為她是天上的仙子,又或者是美艷的鬼魂。
黑衣男人僅是朝她使了個眼色,雪姬點了點頭,隨著那方臉男子而去。
黑衣男人始終望著不起波瀾的湖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橋的那一頭,夜楚楚在兩名護衛的隨同下,提著漂亮的彩燈回來。她小步走著,小心翼翼地提著彩燈,不讓燈火燒了燈紙。
過了清橋,夜楚楚歡快地奔向湖邊而站的黑衣男人,笑著喊道,「哥哥,你看我買的彩燈漂不漂亮?我還替你和天耀、蘇姑娘都買了。」
果然,那兩名護衛手中提了幾隻彩燈。
夜恬慢慢地轉過身來,一張俊美無雙的臉龐,他望著夜楚楚,從容說道,「風天耀去尋蘇姑娘,現在還沒有回,不知道尋到了沒有。」
「哎?還沒有尋到她么?」夜楚楚驚奇出聲,只以為已經尋到了。
夜恬的目光掠過了夜楚楚,掃向她身後的則影,沉聲說道,「則影,你快去尋他們,本殿和公主就在這裡等。」
「是,太子殿下!」則影應聲,將那手中的彩燈放下,急急而去。
方纔則影前來集合聲稱沒有找到蘇碧落,而那時風天耀也去尋人了。夜楚楚要去買彩燈,身邊只有一名侍衛,夜恬怕發生什麼意外,就命令則影保護公主的安全。於是才有了剛才那一幕,則影陪著夜楚楚一起回來。
「哥哥,蘇姑娘沒事吧?」夜楚楚不安地問道。
夜恬低下頭,望著夜楚楚難掩憂慮的小臉,沉聲說道,「自然沒事。」
夜楚楚聽到他這麼說,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深藍色的夜空里,月兒被一大片雲所遮掩,那光芒時隱時現。
街道里橫生齣戲糰子沿街表演,將那條街阻得水泄不通。街的那一頭,風天耀手中捧著買好的梨還有豆沙陷正要往回走。而街的那一頭,轉過幾個彎就是方才婆婆的小店。
周遭充斥著叫喊聲吶喊聲,風天耀試圖想要過去,卻發現有些難。
有人硬是撥開了人群,閃身出現於風天耀面前。
則影終於找到了風天耀,恭敬喊道,「少爺。」
風天耀「恩」了一聲,張頭望向那表演的戲糰子。
則影只瞧見了風天耀一人,卻沒有瞧見蘇碧落,他不禁有些狐疑,忍不住問道,「少爺,蘇小姐她……」
則影只將話說一半,不再繼續。
風天耀將手中的東西轉而遞給則影,則影接過了,他才幽幽說道,「則影,真是一場好戲。」
戲糰子正賣力地演出,惹來眾人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