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曠世惡君25

  番外 曠世惡君25

  雪姬瞧她這麼冷靜淡然的神情,不由得又是說道,「我放你走,可是你需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蘇碧落像是猜到她會有這麼一出,並沒有奇怪,「你說罷。」


  雪姬冷艷的容顏更為迷人,紅唇輕吐之間,輕柔的女聲靜靜響起,「第一,你不可將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


  「好。」


  「耀王若是找到了你,你也不許說。」


  「好。」


  「你應得這麼爽快,誰知道你會不會說謊?」雪姬話鋒一轉,忽然變得森然。


  蘇碧落凝望著她,她的雙眸清澈,沒有夾雜一絲一毫的雜誌,淡淡說道,「我自然是不會告訴別人,夜月國那麼多人的性命,縱然是我死了,也不會說的。雪姬姑娘,你大可以放心,我蘇碧落雖然只是小女子,但是也分得清輕重緩急。」


  雪姬心中還有些猶豫,其實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只覺得這個女子雖然柔弱,但是卻也自有一股堅韌。她待人隨和,不帶一絲驕氣,那笑容也只讓她感到真心,難能可貴。只是這次的事情干係重大,她不得不防。


  「說得倒是好聽,我還是得防上一防!」雪姬說著,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她出手甚快,一下捏住蘇碧落的下顎,將那東西塞入她的口中。而後輕拍她的後背,蘇碧落只覺得喉嚨一陣堵,那東西滑進了腹中。


  雪姬眯著漂亮的眼眸道,「聽著,你現在所服的毒藥可是天下難解,一年發作一次。一年之後,你就來天音閣尋我,我自然會給你解藥,保你平安無事。」


  蘇碧落並沒有感到任何異樣,輕聲應道,「好,那還有一個條件呢。」


  「這第二個條件……」雪姬頓了頓聲,一向冷凝的麗容竟然浮現幾分羞澀,煞是好看動人,「這第二個條件就是,你不可再出現在太子殿下面前。」


  蘇碧落一聽,整個人發愣。


  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這個世上,能讓一個這樣絕色的女子,這樣為一個男子付出,卻又心甘情願無怨無悔,除了心中有他想著他念著他,哪還有其他原因呢。原來,這世上最強大的感情,不是憎恨,而是深愛。


  蘇碧落不免感嘆,微微一笑,重複應那一個字,「好。」


  「聽說你是閣邱人?」


  「是。」


  「你回去閣邱國之後,立刻搬遷遠行,不得讓太子殿下找到。」雪姬凝聲說道。


  「好。」


  雪姬開始替她收拾東西,衣服乾糧銀兩,什麼都沒有少。蘇碧落看在眼裡,只覺得這個如冰一般的女子,其實太過難得了。只是嘆息那高傲的太子殿下,恐怕還不知道自己身邊有這樣一位優秀難覓的女子。


  「東西收拾好了,明日我會派個人護送你去閣邱國。」雪姬將包袱紮緊,扭頭說道。


  蘇碧落怔怔望著她,道了聲謝。


  聽得那一個「謝」字,雪姬只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的情況,這個女子還能向自己道謝?


  雪姬實在是困惑好奇,忍不住問道,「我還逼你服了毒藥,你還要謝我?」


  蘇碧落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雪姬姑娘,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如此照顧我。沒有你,我可能也不會好得這麼快。」


  「我不過是聽從太子殿下的命令罷了,你若是要謝,那就去……」雪姬沒有多想,脫口而出。可是話說到一半,又是意識到不對,急忙收了口,想說些什麼圓場,卻又想不出,只覺得尷尬。


  蘇碧落見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難得見她如此小女兒姿態,輕笑出聲。


  她這一笑,惹來雪姬瞪目,「你笑什麼!」


  蘇碧落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絕美的容顏,幽幽說道,「我笑那太子殿下。」


  「放肆!太子殿下哪裡是容得你笑話的?」雪姬直覺維護。


  「是是是!我放肆了!」蘇碧落靠向床沿,漠漠說道,「那我笑世人總是不知道珍惜身邊的美好,錯過了一江碧綠春水。」


  雪姬一聽,猛得輕顫,像是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發窘地轉身離去。


  門「嘎吱」一聲關上了,屋內靜得出奇。


  蘇碧落嘆息,心中卻也是欣喜。


  終於可以回家了。


  戍日,天還沒亮透,兩道身影從後院悄悄而出。過了小道,有馬車正在等候。駕車的是個小廝,雖然清瘦,但也看得出是習武之人。那小廝喊雪姬「姐姐」,雪姬對著他叮嚀了一句,這幅畫面勾起了蘇碧落對家的想念。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她竟然也離家有半年之久了。


  馬車嗒嗒,終於朝著城外而去。


  已是寒冬使節,天開始冷了。


  那一行人終於由夜月國趕至了聖歆王朝。


  順利入皇城,由是進了宮。


  風天耀讓則影先送夜楚楚回府歇息,路途奔波,夜楚楚確實是累了,並沒有拒絕。那府邸原先是攝政王府,之後戰王帶著妻兒遠去之後,攝政王府雖然有人打掃,卻是久無人居。


  後來有一日,熠帝思念得緊,就將攝政王府賜名為「風府」。


  此時聖歆王朝的皇宮裡,皇帝東玄熠正在養心殿批閱奏章。皇帝可不是好當的,除了要忍受寂寞之外,還要繁忙於那些公務。索性這個皇宮裡沒有那些煩人的妃嬪,這倒是讓他清凈不少。


  殿外的侍衛,各個都是美男子,倒也賞心悅目。


  只聽得腳步聲響起,倒也沒有人通傳回稟。


  東玄熠清朗俊美,依舊在批閱奏章,頭也沒抬,「皇弟,朕還以為你樂不思蜀了。」


  「懇請皇兄恩准臣弟帶兵攻下夜月國。」風天耀冷冷的男聲自大殿中盤旋響起,卻是萬分肯定。


  東玄熠神色無恙,在那奏章上書寫完最後一筆,這才徐徐抬起頭來。只見他面若桃花,俊美中帶著幾分文氣,卻也不失威懾。一身明黃衣袍,這可是天子象徵,他淡定從容地坐在龍椅之上,眼中收凝著狐疑逗趣的光芒。


  而大殿之下所站之人,卻是一身錚錚傲骨,細長的鳳眸,好看的斂著。漆黑的眸底,像是一潭深邃的水,讓人永遠也無法瞧清。風天耀就這樣站在那兒,目光冷而利,宛如刀劍,燃著火焰。


  這兩個男子,無疑是上蒼的造物。


  一個如水,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是深不可測。


  一個卻是如風,時而冷冽時而溫柔,讓人完全無法掌控。


  若是讓人瞧見了,只會嘆息感慨,怎麼會有人生得這麼完美無缺。


  東玄熠不知所謂那般「哦」了一聲,幽幽說道,「如今九國太平盛世,皇弟要領兵打仗?」


  「正是!」風天耀可不是那些臣子,拿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僅是兩個字就表明決心。


  東玄熠見他這麼堅決,微微一笑道,「那皇弟也要給朕一個打仗的理由,否則朕該如何封滿朝文武的口呢?」


  其實東玄熠心裡也有所知曉,風天耀原本是去夜月國給夜月皇帝賀壽,但是這些日子久久不歸,他就派人去打探了一番。聽說是因為他的貼身侍女在狩獵之時被人誤傷了,傷還沒有養好,不便路途奔波,於是就留下了。


  如今他果然回來,卻是開口要攻打夜月。


  東玄熠暗想:難道是因為那個小丫鬟么?

  「稟皇兄,聖歆乃是泱泱王朝,皇兄如今要收復八國,統一大陸,不過是為了天下太平,想讓這天下的百姓過上日子。至於這鴻圖偉業,就從夜月國起始,又有孰人敢異議?」風天耀心知他這位狡猾的皇兄絕不會這麼輕易同意,他要那些理由,他給他便是了。


  東玄熠額首點頭,低沉的聲音依舊是不疾不徐,「皇弟所言也是,朕要統一這天下,的確是一件幸事。」


  「那皇兄是否應允了?」風天耀再次追問,有些急不可耐。


  東玄熠見他如此,更是不打算輕易放過於他,偏偏要問個徹底明白,卻還在裝傻,「只是朕近日還沒有這個想法,不如暫時擱淺?」


  風天耀一路趕回聖歆王朝,心裡的憤怒一直在積壓,所以自然沒有平日里的鎮靜瀟洒。現下這狐狸皇兄一調侃,他自然是醒悟過來,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真是恨得牙痒痒。


  他忽然一句,「皇兄,臣弟好久沒有與您練練拳腳了。」


  話音剛落,風天耀一個大步上前,整個人如箭一般飛了出去,直直飛向寶座。


  東玄熠也沒有示弱,只那麼淡笑著與他大戰起來。


  兩人同樣師出於風戰修,自幼又是一起習武,自然是了解對方。若是尋常的皇家,誰敢與皇上叫板動手,可是風天耀是個異類,而東玄熠也是個異類。他們二人就這樣在這養心殿大打出手。


  「皇兄,臣弟覺得你的拳力真小,為了龍體著想,還是要多多習武強健體魄才好。」


  好傢夥!

  竟然敢譏諷他!


  東玄熠笑著回擊,「皇弟,這拳力要收放自如才好,不過皇弟這麼關心朕,朕還是高興的。」


  「皇兄太過客氣了。」


  「好說好說。」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絮叨,手腳的動作依舊沒有停。


  而養心殿外的侍衛雖然聽到拳腳聲,也聽到了東西被砸碎的聲響,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闖進去護駕。


  海公公雖不是這宮裡管事的公公,卻是皇帝的小跟班,也是一直陪著皇帝長大的。對於這殿里發出的一切嘈雜聲音,海公公默不作聲,只是盡忠職守地候著,等著皇帝宣見自己。


  海公公生得十分漂亮,唇紅齒白。


  若不是穿著宮服,人瞧見了他一定會猜想他會不會是個女兒身。


  反是一旁的侍衛是新來的,許是太過擔心了,忍不住小聲問道,「海公公,皇上沒事吧?」


  正說著呢,又聽見一聲劇烈撞擊,惹人心驚。


  海公公鎮定自若,餘光都沒有瞥向大殿,低聲說道,「皇上不宣,我們作奴才的就要聽命。」


  那侍衛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當然,這新來的侍衛也是後來才從同僚中得知,方才沒有通傳就面聖的男子是傳說中的耀王,戰王唯一的兒子,熠弟疼愛的皇弟。


  過了一個時辰,殿里依舊拳腳聲不斷。


  海公公不由得嘆息:這一鬧起來還真是沒完沒了呢。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殿里漸漸靜了下來,眾人也鬆了口氣。


  此時的養心殿里已經亂七八糟,不堪入目了。幔帳被撕扯而下,殿里的東西也被砸得差不多了。


  兩個美男子卻孩子氣地坐在寶座的台階上,一副兄弟哥倆好的模樣。


  拳腳過後,總會在身上留下些痕迹,東玄熠的左眼有些淤青,風天耀則是在右眼。


  東玄熠打得渾身舒爽,笑著說道,「九國至今互不侵犯,才使國泰民安,我若是允了你,估計會生靈塗炭。」


  不再以「朕」自稱,風天耀也知道他不是在打趣了,「皇兄請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好,你難得求我一件事,作兄長的怎會不滿足你?」東玄熠扭過頭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過,你這是為了誰?」


  風天耀默然不答,顯然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東玄熠心裡卻有所答案,偏想要從他口中得到證實。他這皇弟竟然心有所屬了?這還真是有趣呢!東玄熠故作沉思狀,靜靜思忖了片刻,又是扭頭問道,「聽說你與夜月國的公主走得很近,難道是那公主沒有領你的情?所以你打算兵臨城下,來一場逼宮逼婚?」


  「皇兄,你何時跟我那娘親一般了?」風天耀皺眉反駁一句,只覺得這樣冷的笑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實在是奇迹。


  東玄熠果然笑出聲來,「呵呵,我這不是好奇。」


  「皇兄說的八公主,她隨我一起回了聖歆王朝,我又怎會為了她兵臨城下!」風天耀漠漠說道。


  東玄熠著實吃驚,他並不知道那八公主是隨著風天耀一起來的,「她隨你來了?」


  「是。」


  「那她現在何處?」


  「風府。」


  「這都藏到家裡去了,皇弟果然是喜愛那八公主。」


  東玄熠輕飄飄地嬉笑一句,風天耀的眉宇皺得更緊。默了半晌,才不甘不願地說道,「我不是為了她!」


  「那是為了誰?」東玄熠就在等這一刻,急急追問。


  風天耀一向狂妄不羈的俊顏顯出幾分陰霾,似乎連自己都不想去承認。


  罷了罷了,看來他是不會說了。


  「你打算何時出兵?」東玄熠轉而問道。


  「三日之後。」風天耀幽幽吐出兩個字。


  東玄熠從懷中摸出一塊東西,伸手朝他一遞。


  「臣弟接虎伏。」風天耀從他手中接過虎伏,又是說道,「皇兄,那臣弟先行告退!」


  東玄熠收回視線,望向前方。他亦是沒有阻攔他,只是瞧著他離去的背影,沉聲說道,「皇弟,你還記得么?我以前對你說過,你有災劫!」


  災劫?


  風天耀腳步微停,卻也沒有想起來。


  東玄熠笑著說道,「從那時你要去皇家書院起,我就告訴過你,你有災劫!」


  經他這麼提醒,風天耀也記起來了。


  確實是在去皇家書院之前,這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那時候他不屑一顧,嗤之以鼻,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


  「只不過我忘記告訴你,你那一卦的災劫顯示為紅鸞星動。」東玄熠說得極慢,有些故意似的。


  風天耀整個人一怔,卻也沒有回頭,就這樣揚長而去。


  回到風府,夜楚楚用了膳沐浴洗澡早就歇下了。


  風天耀靜靜來到書房,閉上了眼睛。


  紅鸞星動?


  他的劫難道真是她么?

  三日之後,風天耀領兵攻向了夜月國。


  而身在府中的夜楚楚,卻並不知曉。這幾日來,她都沒有見過風天耀,偶從則影口中得知,風天耀公務繁忙,所以一時也抽不空來陪她。倒是在晚膳的時候,會坐在一起用膳。但是除此以外,真是鮮少會見到他。


  夜楚楚也不鬧,只是讓人帶著她出府去遊玩。


  不過讓她奇怪的是,從第一日來聖歆王朝到今日為止竟然沒有進宮面聖過。其實她很好奇,父皇口中的熠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夜楚楚也越來越生疑。


  因為她足足已經有十餘天沒有見到風天耀了。


  甚至連則影都不見了。


  果然,她終於再也忍不住。


  夜楚楚焦慮地詢問風天耀的去向,她要出府,她要面聖,她甚至想要回夜月,此時的她才發現自己被幽禁了。每天儘管衣食無憂,她卻不得再出府半步。夜楚楚並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狀況,可是也料想到事情不妙。


  無論夜楚楚怎麼吼叫,全都無濟於事。


  一月寒冬,聖歆王朝十萬鐵騎踏著冰雪終於趕赴了夜月邊境。


  夜月國如臨大敵,而其餘七國早已收到了消息,皆是戰戰兢兢。


  夜月的邊境關卡士兵們進入警備狀態,時刻準備著敵人的偷襲攻打。每隔一個時辰,士兵就快馬奔向城池回報。


  夜月皇宮,君臣人心惶惶,不得安寧。


  「報——」


  「敵方十萬騎兵,駐紮於邊境外十里,敵軍不曾有所行動。」


  大殿之中群臣面面相覷,不敢多言。


  夜禎面如土灰,厲聲喝道,「再探!」


  「是!」那士兵退了下去。


  夜禎思忖了片刻,立馬調命元帥,左右尉將軍立刻前去迎戰。雖說是迎戰,但是夜禎知道,這仗百害而無一利。正當他犯難的時候,先前前往邊境巡視、操練南方士兵的太子夜恬回宮了。


  夜恬一入殿,眾人只覺得似是有了希望。


  「父皇萬歲!」


  「平身!」


  夜恬立刻起身,又是沉聲說道,「父皇!兒臣方才得知士兵來報,風天耀領兵攻來了?」


  夜禎點頭道,「確實如此。」


  夜恬心裡恨得痒痒,沒有想到那個小子竟然真得會這麼做!

  「兒臣請命,親自挂帥應戰!」夜恬已經想要與那風天耀決一死戰。


  「皇上,微臣覺得不妥!」


  「皇上,聖歆王朝此番派出十萬騎兵,吾國即便能抵擋此戰,但若是敵國又派兵來,那恐怕就難以應對了!」


  「皇上,微臣覺得丞相所言有理!戰爭不是明智之舉,只會惹來災難!」


  夜恬冷哼一聲,「難道如兩位大臣所言,懦弱投降就是明智之舉了?我們夜月雖是小國,抵不上那聖歆王朝,可也不能不戰而敗!」


  「皇上,微臣提議議和!」


  數位大臣異口同聲,夜恬顯然被孤立了。


  夜恬孤注一擲,沉聲說道,「敵軍兵士這才剛到,我方就立馬派人議和,這不是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這一仗究竟誰贏誰輸,還是個未知數!難道大臣們不信任本殿么?」


  皇帝夜禎陷入了沉思,似是在考量。


  大臣們支吾了下,丞相又道,「太子殿下,臣等不是不信任殿下的才幹,只是依著兩國國力,老臣認為貿然出兵應戰,實在是不妥。況且,八公主還在那耀王手中,難道太子殿下都不惦念八公主了么?她可是皇上的女兒,殿下的妹妹啊!」


  老丞相實則是先逝皇后的兄長,更是八公主的舅舅,皇後年紀輕輕就病逝了,只留下這唯一血脈,作為兄長的老丞相自然是心疼愛護,不忍夜楚楚受半點委屈,更是不忍這唯一的血脈也斷了。若是夜楚楚出事,只怕日後下了黃泉,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皇后妹妹。


  一提及夜楚楚,夜恬抿著唇不再作聲,長袖之下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握緊成拳。


  他怎麼就把夜楚楚給忘了?


  該死!


  他的妹妹還在風天耀手中,現在亦是可以說她是生死未明了!

  夜禎眉宇一凜,堅決開口說道,「丞相,孤命你作為議和大使立刻前去議和。」


  「老臣接旨!」老丞相雙眸閃爍,作揖領命。


  夜禎秉退了大臣,喚太子夜恬留下。


  待臣子們退下大殿後,夜禎望著夜恬說道,「恬兒,風天耀這麼突然班師打來,你可知是因為什麼?」


  夜恬忽而垂眸,又是徐徐抬起,「父皇,兒臣覺得那風天耀原本就有攻打夜月的打算,恐怕是東玄熠覬覦夜月許久了!」


  夜禎只是「哦」了一聲,嘆息了一聲,「你先退下罷。」


  「是。」夜恬應道,就要轉身,似是想到什麼,他又是緩步回頭道,「父皇,您不要太過憂心,事情總有解決之道!兒臣勢與夜月共存亡!」


  夜禎感慨道,「老祖宗打下的基業,孤可不想到了孤這裡毀於一旦!你下去罷,一切等丞相回來再議!」


  夜恬終究離去。


  夜恬並沒有回太子殿,而是急忙出了宮。


  其實他並不能完全肯定風天耀這次興師而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他的手中還握著一張牌,那張牌如果是張王牌,那一切可以搞定。但如果那張牌無用,那麼這一仗是再所難免了。


  幽然僻靜的逍遙居,馬蹄聲錯亂響起,驚了這份清閑。


  夜恬急步奔進了逍遙居。


  諾大的前院,雪姬聽得太子殿下歸來的消息匆忙前來迎接,「太子殿下!」


  夜恬徑自走過她身邊,就要朝居所而去,「她人呢?」


  雪姬整個人一怔,就在他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之時,她不作他想直接跪下了。


  夜恬腳步一停,豁地回頭望向她,冷聲質問,「你這是做什麼!」


  雪姬低著頭,並不敢抬起來,輕聲說道,「屬下沒有看好蘇碧落。」


  「所以你現在是在向本殿謝罪?你讓她跑了?」夜恬的聲音低沉了幾分,格外冷冽。


  雪姬沒有解釋,「請殿下責罰!」


  夜恬眼眸瞬間一緊,似是要迸發出火光,怒氣更是橫生,「還不跟本殿說實話!你是在找死么?」


  雪姬跟隨在夜恬身邊許多年了,她不曾出過一次差錯,也不曾反抗過他的命令。以雪姬的武功,再加上這逍遙居里的侍從,蘇碧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想要逃出這裡簡直就是痴人說夢,妄想罷了!

  雪姬依舊低著頭,咬牙說道,「請殿下責罰!」


  「你真以為本殿不捨得罰你么?」夜恬冷哼一聲,命人取來了鞭子,「說!你為什麼私自放她走!難不成她是給了你好處,你被她收買了!又或者你本身就不是本殿的人?」


  雪姬猛地抬頭,那樣堅決地說道,「太子殿下,屬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啪——


  一聲鞭響,雪姬的身上已經多了一條血痕。


  雪姬硬是一動不動,連喘息聲都沒有,倔強地接受他的懲罰。


  「你最好給本殿一個理由!否則的話,本殿決不饒你!」夜恬說著,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雪姬忍痛道,「屬下知罪!」


  夜恬一連三下,這三鞭可是用勁了全力,只是三鞭就抽得她如花似玉一個人兒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看上去十分可怕。


  雪姬重複著那句話,「屬下知罪!殿下請息怒!」


  「本殿真是信錯了人!」夜恬的聲音陰鬱無比,這一句話卻讓雪姬心如針扎,「把她關起來!」


  「是!」


  一旁的心腹下屬上前,一把抓起雪姬就要走往後院。


  雪姬望了夜恬一眼,夜恬早已背過身,「你太讓本殿失望了!」


  雪姬微微蹙眉,任那下屬押著而去。


  那下屬與雪姬一併伺候忠於夜恬,時日一長自是有些同僚感情,好心提醒道,「雪姬,你如今放了那個女子,你可知道你犯了大錯!耀王已經班師打來了!」


  「什麼?」雪姬睜眸,聲音顫抖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那下屬道,「也就是今日的事情,只是還壓著呢,百姓們都不知道。」


  雪姬明白了,只怕是為了避免引起恐慌,「那耀王以什麼理由興師出兵?」


  「理由?這戰爭還需理由么?」


  自古以來,征戰從來都不需要理由!

  成王敗寇是天理!

  雪姬頓時領悟,啞著聲急急道,「快點扶我去見殿下,我有事要稟告殿下!」


  夜月國北方邊境十里,聖歆王朝鐵騎駐紮於此。


  主帥的營帳中,風天耀穿戴上了戰衣鎧甲,一反以往的華袍錦衣,倒是別有一番俊帥威懾的姿態。他靜坐在虎皮上,似乎是在等待什麼。則影亦是一身鎧甲,神色肅穆,恭敬地隨旁聽令。


  日落西頭的時候,士兵奔入營帳回報,「報!耀王!夜月使臣求見!」


  風天耀閉著眼睛喝道,「帶他進來見本王!」


  「是!」


  不消多時,老丞相被士兵帶著入了營。


  老丞相見他正在閉目養神,這模樣真是狂妄,可也不敢有異議,沉聲喚道,「耀王!」


  風天耀這才睜開眼睛,漆黑的雙眸迸發精光,不疾不徐道,「原來是夜月的丞相大人。」


  「老臣奉陛下之命,特來拜見耀王。」老丞相又是阿諛了幾句,終於點到重點,笑呵呵地說道,「九國自戰王平定以來,一直互相交好……」


  不等老丞相把話說完,風天耀徑自打斷,冷漠的聲音帶著幾分特有的雍懶,卻又不失威信,「老丞相,你回去轉告太子,本王還等著他先前欠下的酒呢。」


  「這……」老丞相支吾了下,心裡登時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要太子夜恬親自來議和。


  「則影,送老丞相!」風天耀喝道,則影立刻上前,「丞相大人請!」


  老丞相只好微笑,冠冕地應了一句,轉身離去。


  這一來一回,老丞相將風天耀所說的話轉告了皇帝夜禎。夜禎又是尋來了夜恬,此時的夜恬剛回太子殿,又是馬不停蹄地趕去覲見。從老丞相口中,夜恬知道了風天耀的用意,看來他不去是不行了。


  「父皇,兒臣就去會會他!」夜恬沒有絲毫畏懼。


  夜禎只怕會出事,實在是不放心,「恬兒,你要小心。」


  「父皇無須擔心!」


  夜恬沒有多作停留,取了兩瓶陳年佳釀,帶了十餘名侍從,就這樣奔赴十裡外的聖歆鐵騎營地。


  月上眉梢,營地里燃起了篝火。


  一行人闖入營地,被士兵攔下了。


  「來者何人!還不快快下馬!」


  「放肆!這位是夜月太子殿下,豈容你叫囂!」兩方人馬爭執了幾句。


  則影從遠處奔來,沉聲說道,「退下!」


  夜恬冷眼看著一切,則影望著他說道,「太子殿下請!」


  夜恬被帶向了主帥營帳,而他的侍從全部都被卸下了刀刃。


  「太子殿下,主帥就在帳中!」則影掀起帘子,並不進入。


  夜恬踱了進去,視線不偏不倚對上了風天耀。


  風天耀坐於前方,他的面前有一方桌,桌上擺了幾道野味,還有兩隻酒杯。杯子是空的,卻也沒有酒。


  夜恬也不含糊,朝著身後吩咐,「本殿帶了酒來,就在馬背上!」


  則影取來了美酒,兩人面對面而坐,一言不發便是連飲三杯。


  風天耀依舊沒有說話,夜恬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先開口。為了自己的國家,為了父皇,為了皇妹,他咽下那口氣,忍辱負重地說道,「沒有想到本殿和耀王這麼快就能飲酒暢談。」


  「這還多虧了太子!」風天耀回了過去。


  夜恬放下酒杯,銳利的雙眸緊凝,徐徐說道,「在這荒山野嶺喝酒太過無趣了,耀王不如隨本殿去宮中賞花賞月賞歌舞,那才是痛快。」


  「比起賞花賞月,本王更喜歡這兒天大地大。」風天耀淺啄一口酒,雙眸斂著光芒,「至於歌舞,本王卻是不敢興趣,本王以前就說過,那些都不是本王要的。」


  夜恬自然是記起來了,他這原話是:無論哪個女子都不是我要的。


  「八公主在本王這兒平安無事,太子那兒是否安好?」風天耀幽幽一句,把玩著酒杯。


  夜恬輕笑,「自然安好。」


  一夜飲酒談笑,再沒有談及那些事兒。


  天色快亮時,夜恬才離了營地。快馬加鞭回城,心中只道:好一個風天耀,原來早就知道一切,這次起兵不過是故弄玄虛!如今,只有快些找到那個女人,才是當務之急。


  容本王說一句,本王的耐心不是很好。


  離去之時,風天耀如此所言。


  昨日雪姬已經親自前去尋找蘇碧落,她聲稱一定會找到她。夜恬瞧了她一眼,便給了她一次機會。時間緊迫,需得速去速回。雪姬匆忙收拾了傷口,就這樣與那同僚一起上路。


  夜恬冷冷地笑,連自己也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有這麼大的作用。


  天寒地凍,入冬的日子顯得極短。


  一處山林樹叢,生冷孤寂,鳥無人煙之地。


  馬車在山林中奔跑,直直朝著閣邱國而去。原先一路行得順暢,只是一場大霧突然而來,惹得馬兒失了方向,那小廝也蒙了眼。


  只聽得一聲喝聲,馬車停了下來。


  蘇碧落撩起帘子望向小廝,莫威的聲音透出些焦慮,「蘇姑娘,我們怕是迷路了。」


  「小威,莫要急。」蘇碧落大致猜到是迷路了,他們已經在這片山林里轉了三日了。三日以來,山林大霧不時瀰漫,時常要停下來停歇,根本就無法前行。如今許是實在沒轍了,莫威才如實相告。


  莫威回頭瞧向她,「這可怎麼辦?山林里不見天日,我們該不會被困在此處,出不去了吧?」


  「我們先歇歇吧,等出了日頭,再作定奪。」蘇碧落安撫道。


  兩人靜下心來,只好如此。


  四周卻忽然響起狼嗥,惹人心驚。


  不過多時,空氣里的味道有些變化,大霧中隱約可見一雙雙赤紅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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