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還情於你
第18章 還情於你
皇甫王朝皇宮。
太直殿。
諾大的殿內,紅絨地毯的盡頭,金龍寶座之上,端坐著這個王朝的皇帝。他身穿龍袍,頭戴皇冠,天庭飽滿,更是威懾不可抵擋,自有一股霸氣權威。
金龍寶座旁的右側,坐著母儀天下的皇后納蘭珍惠。穿著同樣富貴,熠熠生輝,讓人感覺不可褻瀆,卻又是讓人萌生尊敬之情。
他們兩人,目光炯炯有神,平視向前方。
而在寶座之下,站著他們的皇子皇甫御人。他穿站一襲白色華麗綢服,俊容鎮靜冷凝,只是視線不經意間掃向自己的父皇母后。
但是那雙碧綠眼眸里,卻不帶一絲溫度,冷得有些嚇人。
只是在一瞬間,會泛起漣漪,微微有些暖意,才會讓人察覺到那份親子情誼。雖然很短暫,卻還是能讓人察覺,似乎是他刻意泄露的。
皇甫徵低頭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兒子,沉聲說道,「御人!聽說你將山莊里的下人丫鬟全換了一批新的!更是讓那些下人們喊丫鬟招歡為皇妃?」
「可有此事?」他挑眉問道。
皇甫御人抬起頭,神情沒有改變半分,安然淡定地說道,「是!」
「放肆!父皇對你說過多少回了!你的皇妃只能是將軍府的如歌!你在孩提之時,便與左家定下的婚約!」
皇甫徵沉聲說著,一張臉更是沉了下來。
「呵!」皇甫御人迎上了他的目光,卻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又是犀利地說道,「父皇可曾問過我是否願意?又可曾問過如歌郡主是否願意?」
「這不過是你們一廂情願的罷了!我不會理會!」
「還有一點!我心意已決!」
皇甫御人坦然地說完,那雙碧綠瞳眸流轉著異樣神色,卻是璀璨萬分。而他周身瞬間所散發出來的冷凝氣勢,更是銳不能擋。
已經可以預見,如是日後順利登基,必成大業。
如若不成,他定是能將皇甫泱泱大國毀於一旦的男人!
皇甫徵只是感覺頭痛,又是氣急,他思忖來思忖去卻是無法想明白。那個名叫招歡的丫鬟,到底有何來歷!為何能讓他如此執意。
「御兒!」納蘭珍惠心中焦急,她輕聲喚道。
作為人母,她更是擔憂。她並不在乎御兒所娶之人是誰,可是她卻是在乎御兒是否能夠順利活下來,順利登基,成為日後的王。
此時,殿外響起小太監細聲細氣地通傳聲,「騘騎將軍左榮恩覲見!」
話音落下的同時,殿外沉沉的腳步聲隨即響起。
之所以沒有通傳等候旨意的太監,那是因為左榮恩是皇甫徵宣進宮裡來的。之前早就吩咐殿外的太監,若是左將軍覲見,直接讓他進殿。
當下,左榮恩偉岸的身影閃現於殿內。他幾個大步奔到了殿中央,站於皇甫御人身後方的位置,單膝跪拜在地。
雙手抱拳,恭敬地說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御人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榮恩啊!起身吧!」皇甫徵龍顏大悅,見到他就如見到自己的孩子一般。
這個左榮恩,是左親家病逝之前左家留下的獨苗。與左如歌一男一女兩兄妹,護衛起邊疆要塞,是皇甫王朝的戰將。
年紀輕輕,一身忠肝義膽,前途不可限量!
「是!皇上!」左榮恩聽得皇帝的話,連忙聽命站了起來。他微微扭頭,望向了身前的皇甫御人,卻見他周身的冷漠氣息更加濃烈。
皇甫御人低眸,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眼瞼,他低聲說道,「既然父皇與左將軍有要事要談,兒臣這就告退!」
他說完,不等皇甫徵首肯,便欲轉身離去。
皇甫徵又被他的舉動氣得漲紅了臉,他沉沉吼道,「逆子!朕尚未准你告退呢!給朕回來!」見他還是朝殿外走去,又是喝道,「榮恩!將御人攔下!」
「皇上!御兒!」納蘭珍惠急了,一面是自己的夫君,另一面卻是自己的兒子。
左榮恩喊了一聲「是」,一個大步轉身,人已經閃到了他的身前。他望著眼前的俊美皇子,凝聲說道,「御人皇子!請留步!」
而他與皇甫御人的面對面,似乎不單單是為了執行皇上的命令。
皇甫御人暼了他一眼,聲音輕到不能再輕,用著只有兩人能分辨的音量說道,「我留下,並不是因為懼怕於你!」
他冷冷地暼了一眼左榮恩,有些不甘不願地轉身,面對自己的父皇母后。
納蘭珍惠見他回頭,那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她卻是有些緊張地側目,只用餘光打量一旁的皇帝,心裡也知道他為何會發如此脾氣。
如果御人不娶如歌……
即便是順利登基,卻也不能完全緩解那魔性……
那道人在御人五歲那年,再次現身,如此說道,「老衲算出左家之女乃天曲星轉世,今生定是來擒拿那妖孽煞魘!切記!小皇子一定要娶那女子!」
皇甫徵平息了怒火,沉聲說道,「左榮恩!你現在立刻前往皇甫山莊,將那丫鬟招歡接進皇宮!不得有誤!」
「臣領旨!」左榮恩雙手抱拳,應道。
隨即,朝後退去,出了太宣殿。
大殿之上,待到左榮恩領旨退下之後,恢復了冷凝的氣氛。
皇帝老子與兒子又是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相讓的態度。這倒是讓既是人妻又是人母的皇后,為難不已。她無奈地輕蹙起眉頭,心裡唉嘆了一聲。
皇甫御人抬頭,望著自己的父皇與母后,沉聲說道,「父皇!母后!兒臣絕不會娶如歌郡主!不必再多說!」
「御兒!一定要娶如歌!」納蘭珍惠輕聲說道,聲音有些顫抖。
皇甫徵望著自己的兒子,瞧見他神情凝重卻又有些惆悵,他若有所思,忽然皺起了濃眉。又是試探性地問道,「御人!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事情!」
還在孩提的時候,皇甫御人與左如歌可是一對小小青梅竹馬。
當時,他與皇后兩人瞧見他們親密無間的模樣都十分欣慰。甚至奪定地認為皇甫御人長大之後,定不會拒絕娶左如歌為妃。
可是誰知,自從左如歌離朝隨其父兄遠赴邊疆之後,他們兩人便再也沒有過任何來往。六歲一別,這孩童時候的那片真摯感情,料不到已經消散。
不過看那如歌,倒是對御人心心念念,難得回朝,也總是問起御人的境況,一副女兒家嬌羞的樣子,雖然她還是身為戰將。
照現在的情形看來,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皇甫御人似笑非笑地勾勒著唇角,沒有正面回答皇甫徵的問話,卻是反問道,「兒臣不知父皇問兒臣知道了何事,不知父皇所指為何!」
說完,他眼眸里那份陰鬱更深了。
皇甫徵並沒有平坦眉宇,反而是皺得更攏了,他心裏面卻是百骸不已。
更是暗暗低語,御兒絕對不可能知道:他若是不娶如歌,無法完全克制那上古妖孽煞魘的魔性!更是不會知道,若是娶了如歌,如歌便會命不久已。
按那道士所言,天曲星與上古妖孽煞魘相生相剋,煞魘若是消散了魔性,那麼天曲星宿也消散了其本身的靈性而會使得本身香消玉殞。
魚與熊掌,兩者不可得。
皇甫御人雖然是望著皇甫徵,可是那雙眼眸里,卻閃爍著不為人知的光芒。
忽然眼底深邃暗涌,卻是有些溫柔,不知道歡歡那個小傻瓜……她在做些什麼呢……
皇宮另一處殿院。
鍾粹宮。
一名小太監急步奔進了殿內,雙手拍了拍衣袖,一下跪拜在地。他沉聲回稟道,「主子!御人皇子已在太宣殿!」
坐於八腳椅上的英俊少年連忙站起身來,他雙眼緊盯著太監的頭問道,「太宣殿里還有些什麼人?打探到說了些什麼嗎?」
「皇上將太宣殿內的太監宮女全都差出了殿外,所以小的打探不到!但是,中途的時候,左將軍進宮覲見了!」
小太監如實稟告,聲音更是有些陰陽怪器。
皇甫徹眯起了那雙鷹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思忖了片刻,又是沉聲問道,「之後呢?左榮恩覲見之後,又商談了些什麼?」
「商談了些什麼,奴才不知!奴才確有打探到左將軍此刻奉了皇上的旨意,去了皇甫山莊!」小太監答道。
皇甫徹心裡更是好奇不已,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又是冷聲問道,「左榮恩去皇甫山莊所為何事,你可有打探清楚?」
「聽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將那丫鬟招歡帶進宮來!還聽說御人皇子已認定那丫鬟為皇妃,在山莊里所有的下人丫鬟們都稱呼她為皇妃!」
堂堂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皇甫御人,竟然公然地將那丫鬟視為皇妃?這還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呢!實在是可笑至極!
「根據打探,確實如此!」小太監大氣也不敢喘息,沉沉回稟。
皇甫徹揮了揮手,轉過身去,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緒,「你再去打探,隨時將情況彙報於我!事成之後,本殿重重有賞!」
「是!主子!」小太監領了命,又是低頭退出了殿。
殿內燃著檀香,那香味隱隱地傳入他的鼻下。等到腳步聲遠去,皇甫徹突然閉上了眼睛,腦海里卻是閃現那張璀璨笑容的臉龐。
心,微微顫動著,有些好奇於她的魅力究竟從何而來!
他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左臉,那一道狹長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可是卻還是烙下了印記。
自從那日之後,皇甫御人帶著丫鬟出了都城卻是不知去向。聽說是帶著她去醫臉了,不知道她的臉醫好了沒有!
其實解藥他一直留著,皇甫御人果然倨傲,就是不肯來求他!
皇甫徹想著,睜開了眼眸。他又是走回了書案前,從一堆書籍里抽出了其中一本。又是將那書籍翻開,準確地翻到了那書頁。
取出書頁里夾著的一副袖珍畫,畫里只是一雙眼睛,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他坐在了椅子上,望著畫里那雙光芒四射的眼眸,露出了森然的笑容。又是揚起唇角,呢喃自語,「招歡……招歡……」
名字取得倒是惹人心悸,招歡?呵!有意思!
妖孽的女人,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另一頭,左榮恩騎著寶駒,只帶了兩名護衛,終於來到了皇甫山莊。
兩名護衛下了馬,左榮恩卻沒有下馬。他朝著兩名護衛點頭示意,自己則是抬頭望向那匾額,卻見「皇甫山莊」四個字,龍飛鳳舞。
他皺起了眉頭,想象著那個名叫招歡的丫鬟到底是什麼模樣。傾城傾國的女子?擁有讓女人自慚形穢讓男人爭先目睹的絕世容顏?
護衛已經走上前去扣門,山莊的大門開了條小縫隙。
小廝探出了頭,瞧見了兩人,有些好奇地說道,「兩位官爺有什麼事兒嗎?我家主子不在莊裡,不迎客!官爺請回罷!」
這是皇甫山莊的規矩,主子一向不喜歡與外人來往,無論是誰來,無論主子在不在莊裡,一律回絕,若是讓他們進了庄,那他的命就不久已。
護衛聽得這番話,只覺得這御人皇子的排場夠大,連莊中的小廝也是如此,護衛側過身,伸手比著寶駒之上的男子。
「這位是左將軍!奉了皇上的口諭,前來山莊接那名叫招歡的女子進宮!」護衛說著,拿出了將軍令牌。
小廝聽得這話,大吃一驚。他連忙將大門半敞,微笑著說道,「左將軍莊裡請!小的這就前去通報皇妃!」
「不用了!你速速前去!」左榮恩低眸,沉聲說道。
小廝又是急忙應聲,「是!左將軍!」
山莊的後院。
古招歡正百無聊賴地吃著楊梅,她更是十分不雅地脫了繡鞋,晃著小腳丫。她抬頭,瞧見了從院外急急奔來的小廝。
不等他奔近自己身邊,好奇地問道,「什麼事情啊!跑這麼快做什麼!小心拐了腳!」
「皇、皇妃……皇上派左將軍來接皇妃進宮了!」小廝終於奔到了古招歡身前,點頭哈腰地回稟道。
古招歡一驚,張大了嘴,「進、進、進宮?」
不是吧?進什麼宮呀!她雖然莫名其妙地當了皇妃,雖然那個皇甫御人是她的夫君,但是她只是挂名的好不好呀?
還要去見那個皇帝老頭子?要命了!
「我不去!」古招歡直覺地拒絕,想也不想。
「這……」小廝一臉懊惱,苦不堪言。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她將頭一甩,更是嚷嚷重複那兩個字。
就在這個時候,曲陰陽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飛身趕到了後院。他前腳走進院落,就聽見某位皇妃大喊「不去」,登時皺起了眉頭。
曲陰陽輕搖摺扇,走進了院落里,雙手作揖道,「皇妃,在下是主子的謀士!今日主子進宮面聖,想必那左將軍是來接皇妃前往皇宮與主子會面!」
古招歡聽到這有些陰柔的男聲,直覺地扭頭,瞧見了一張與聲音相符合得陰柔俊臉。她不禁苦了容顏,燦燦地開口問道。
「那個……這個……」
「你是誰啊?長得挺漂亮的啊!」她將話題一轉,目光更是大膽,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你真得是男人嗎?長得很娘嘛!」
「……」曲陰陽一下無語,更是有苦說不出。
最後,只好賠笑地說道,「皇妃!這主子還在皇宮等著呢!不去的話,恐怕主子回來就會埋怨我們這些屬下!」
「是啊!皇妃開恩啊!奴才們還想多活幾年呢!」
「奴婢們請求皇妃開恩啊!」
眾丫鬟與那小廝齊齊求饒,統統跪拜在地,更是連連磕頭。
古招歡有些受不了他們的奴性,卻又是可憐他們。每個生命都有活下來的權利,為什麼古代就是這麼沒品沒人性呢?
她哀怨地嘆息,無奈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好了啦!我去!我去還不成嗎?你們快些起來吧!若是再不起來,我立馬反悔,可就不去了啊!」她望著跪拜了一地的人,要挾地說道。
眾丫鬟以及那小廝聽得此話,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曲陰陽鬆了口氣,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呃!你笑起來也很漂亮的哈!」古招歡被他的笑容所迷惑,心裡想著這個男人還真是陰柔到極點啊!
不過,好象還是皇甫御人比較正點些!畢竟他可是個俊美少年!
曲陰陽的笑容僵在嘴角,帶著她一路出了後院,朝著山莊外走去。邊走邊說,「皇妃!那日從可樹上摔下來以後,就失了記憶!」
「宮中人心險惡,與主子作對的人更是多得不計其數!請皇妃小心!」
「啊?這麼麻煩啊!那我假裝喉嚨痛,不說話總可以了吧?」古招歡有些不樂意地嘟噥道,只是感覺太煩躁了!
曲陰陽點點頭,微笑著說道,「可以是可以!但是……」
「好了!就這樣!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你長得那麼漂亮,怎麼來做太監了啊?」古招歡直覺地說道,更是將這個漂亮男人划入太監的行列了。
曲陰陽扯了扯嘴角,只是捏著扇子的手用了力道,「皇妃!屬下名叫曲陰陽!是主子的謀士,不是太監!」
「你的名字真是奇怪啊!長得不男不女也就算了,取個名字還取得不陰不陽!陰陽陰陽!得!我還是那句話,你改名吧!」
古招歡說完,愣住了。
曲陰陽同樣一愣,他清楚地記得這番話,她曾經對自己說過。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好奇地望著她,卻是沉默不語,只是淡淡地微笑。
尊師曾說過,雖然人的記憶消除了,但是如果意志力頑強的人,還是殘留著那份回憶的影子,也許會有人恢復記憶,但是這種情況是極其罕見的!
世間的事,誰也不能斷然說出個是與否。
古招歡更是困惑不已,冥冥之中,她有個感覺。這裡的一切,似乎是有點迷朦的印象。可是每每她用力去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
當她看見皇甫御人的笑臉,為何總是有一種惆悵的感覺!
她真得是與他第一次見面嗎?
可是為什麼,她卻能清楚感受到皇甫御人絕對不會傷害自己?正因為如此,所以自己才這莊裡膽大妄為!難道不是因為如此嗎?
曲陰陽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詫異,卻是小心翼翼地喊道,「皇妃!皇妃!」
突然的呼喊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古招歡感覺自己有些些頭痛。她伸手抓住曲陰陽的手臂,抬起頭,一臉迷茫。
急急地開口問道,「我是不是以前就見過你?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你的主子?皇甫御人?我和他以前是不是就認識?」
可是不對啊!她只記得自己跳傘的事情,其他一點都想不起!
曲陰陽臉色微變,只是稍縱即逝。他輕描淡寫地說道,「皇妃當然認識主子!皇妃是主子最心愛的女子!怎麼會不認識主子呢!」
「……」古招歡不再說話,只是癟了癟嘴。
而她的手,也終於鬆開了他的手臂,無力地垂下寂寞的姿勢。
曲陰陽暼了眼前方,瞧見的山莊已經被下人們緩緩打開。大門打開的剎那,他的視線對上了寶駒之上的男人,頓時一怔。
他連忙單膝跪在地上,沉聲喊道,「左大將軍!」
古招歡聽到了他的呼喊聲,又是慌張地扭頭。視線不偏不倚,與那個男人撞了個正著。那麼幽深的雙眸,她忽然感覺窒悶。
這個男人……好強硬的氣勢!比起皇甫御人來,又多了一份異樣感覺。
寶駒上,左榮恩抬頭望向山莊內的女子。
他眯起了眼眸,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女子。
她只穿了一襲白色素裙,髮絲柔亮順服地貼在胸前。
聽說她在這莊裡的地位是皇妃,怎麼如此寒酸的打扮?讓他吃驚地並不只是如此。她的相貌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絕色。
這個傳聞中的丫鬟,遠比如歌的姿色要相差甚遠。
古招歡只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瞧,頓時被他盯得渾身不舒服。怎麼好象她沒穿衣服一樣?還是她臉上有什麼髒東西了嗎?
她也用力地回瞪他,可是這個男人更是不甘示弱,而她反倒失了那份氣勢。
吼!要挫挫他的銳氣!
她大膽地邁開腳步,跨出了山莊。又是走到了那寶駒面前,出口問道,「喂!你是誰啊?難道你不知道我是皇妃嗎?為什麼不下跪行禮?」
左榮恩低頭睨著身前的人兒,終於開口了,「你還不是御人皇子的皇妃!我不必對你行禮!皇上急召你進宮覲見,現在就隨我去罷!」
他說完,長臂一伸,將她攔腰抱起,甩在了自己身前的馬背上。
「啊——哇!你幹嗎?痛不痛啊!救命啊!」古招歡一下子悶住了,料不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大膽,竟然比她還囂張?
曲陰陽原本一直跪在地上,聽到這呼喊聲,他急忙抬頭,卻見古招歡已經被左榮恩擒上了馬背。他急了,連忙喊道,「皇妃!」
「皇上只召見她一人!你就留在莊裡罷!」左榮恩沒有回頭,聲音從風中飄來。
只聽得馬鳴聲,以及男子沉而有力地喝道「駕——」,以左榮恩為首的三人一行,策馬閃過了身影,消失於庄前。
曲陰陽這才站了起來,急忙奔出了庄。他扭頭,瞧見左榮恩已經騎馬奔遠了。
忽然,心中有些不安起來。
塵土飛揚,而那空氣里更是飄來某個女人驚人的嚷嚷聲,盛夏季節,為何如此不太平。這一片藍天之下,惟有蟬聲依舊。
「知了——知了——」
到底又有誰知了……
「喂!你讓我坐坐好啊!我這樣我快吐了!我真得快吐了!」古招歡已經臉色泛白,她被這個男人俘上了馬背,這一路得奔波讓她感覺胃在抽筋。
左榮恩並不理會,仍舊是揮鞭往前狂奔。
一來一回的時間本就消耗許久,在晚了估計天都要黑了!
古招歡受不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隻手已經慌亂地抓住了他的衣服,悶悶地說道,「我真得……要吐了……停下來……沒開玩笑……」
「馭——」左榮恩暼了眼身前的人兒,瞧見了她蒼白的側臉,終於出聲停下了。
寶駒噴著渾濁的氣息,喘著粗氣。
古招歡感覺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她想下馬卻又動不了。這個時候,自己又突然被人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左榮恩伸手將她從馬背上抱了起來,剛放她下地,就見她轉身扶著馬身乾嘔不止。瞧見她瘦小的身子微微顫抖著,那虛弱的模樣,他竟然會感到一絲憐惜。
其餘兩名護衛也下了嗎,他們站在不遠處,等待著再次起程。
「嘔——」古招歡受不了地反胃,更是感覺自己是在是難受到不行。
突然,有人遞來一塊藍格子的乾淨手帕。
她微微扭頭,瞧見了那人。原來正是讓自己難受不堪的可惡男人!她憤憤地瞪了他一眼,接過了手帕,又是粗魯地擦著嘴。
手帕上有著清澈的青草香味,淡淡得,並不濃烈。
古招歡直起了身子,轉過身望著他,又是氣憤地問道,「我都同意進宮了!你這個男人怎麼這麼粗魯?好歹我也是個女生啊!」
「抱歉!」左榮恩死硬地吐出了兩個字,卻沒有半分歉然的意思。
古招歡將手帕砸到了他的身上,單手叉著腰,吼道,「喂!不要再把我當沙包一樣丟上馬背了!我是人!你明白了嗎?」
KAO!為什麼古代的男人一個個都那麼變態?
左榮恩沒有說話,知識沉默地走到了自己的馬匹前。一手牽起韁繩,側過身望著她,另一隻手已經朝她伸出,「上馬!」
「……」古招歡瞧見他向自己伸出了手,她猶豫不決。
而他高大的身形,在自己面前猶如神人一般。比起皇甫御人,似乎這個男人感覺更加可靠一些些!看上也更加成熟穩重!
古招歡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又是攬過的腰,助她上了馬。隨即,自己也翻身躍上了馬背。
終於,隊伍繼續前行。
「駕駕——駕——」
古招歡坐於他的身前,她微微扭頭望向身後,卻見風塵飛揚。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更是大膽地張開了雙臂,感受風拂過的感覺。
「這樣就好象……會飛一樣……」她輕聲自語。
左榮恩握著韁繩,沉默不語,只是雙眸在不經意間閃過一絲漣漪。而她的發香,在風中飄散,充斥在自己的鼻間。
一炷香之後。太宣殿外響起小太監的通傳聲,「左將軍覲見!」
原本氣氛沉悶的太宣殿,因為這聲通傳聲而微微有了些生氣。殿內的皇帝皇后與皇甫御人同時抬頭望去,只見左榮恩帶著古招歡走進殿來。
皇甫御人瞧見了古招歡,雙眸不自覺地放柔了神色。
這細微的改變,卻讓坐於鳳座上的納蘭珍惠瞧地清楚了。她有些擔憂,目光在這名叫招歡的丫鬟,以及自己的兒子身上游移。
御兒他……當真是喜歡上了這個丫鬟……這可怎麼是好……
左榮恩走到殿中央,剛要行君臣之禮,卻聽得皇甫徵沉沉說道,「左愛卿免禮!」他連忙回道,「謝皇上!臣遵旨!」
坐於金龍寶座上的皇甫徵低頭望著古招歡,凝聲說道,「為何不行跪拜之禮!難道是藐視朕?大膽!」
「啊啊啊!啊——」
古招歡心裡慪得半死,她指著自己的嘴,裝聾作啞起來。她一邊發出「咦咦啊啊」的聲音,一邊目光投射向皇甫御人,意思讓他快點解圍。
她瞥見了左榮恩的高大背影,倒是有些慚愧,剛才還和他說話呢!不過這個男人怎麼一聲不吭了?也不戳穿她?他不是為人臣子嗎?
「恩?」皇甫徵有些好奇,又是問道,「難不成你已成啞巴了?」
納蘭珍惠同樣也是萬分困惑,這好端端的女兒家,之前初見的時候還生龍活虎的,怎麼現在就成了這般摸樣?真得成了啞巴?
「御兒!這……」她扭頭問道。
皇甫御人走到了古招歡身邊,眾目睽睽之下牽住了她的手,沉聲說道,「歡歡她太頑皮,從樹上摔了下來,已經讓大夫診治!施了針以後,時不時會影響發音!」
「會有此事?」納蘭珍惠半信半疑,卻是關切地說道,「母后宣太醫前來看看!這丫頭就先交給母后了!」
「皇上!這古招歡就隨臣妾前往坤和宮!」她說著,朝著皇甫徵溫柔地笑著,眼神里傳遞只有兩人能明白的意思。
皇甫徵明了地微微額首,沉聲說道,「那就去吧!」
她說完,從鳳座上站起身來。又是慢慢地走下了寶殿,終於走到了古招歡面前。朝她溫柔一笑,從皇甫御人手中牽過她的手,朝著殿外走去。
皇甫御人卻沒有阻攔,只是望著她們兩人離去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不見,這才扭頭望向大殿之中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御人!你與如歌郡主的婚事早有定數!你若是真得喜愛那丫鬟,納她為侍妾!又有何不可?你可是同意?」
皇甫御人不屑地笑著,沉聲說道,「回父皇!我不同意!」
一直沉默的左榮恩聽得他如此說話,心裡一陣怒火。
他雙手抱拳頭,冷生說道,「皇上!臣妹如歌年紀尚幼!況且她自小南征北戰性格粗蠻,實在是不配做皇妃!」
「臣懇請皇上收回當年的婚約!」
皇甫徵聽得左榮恩如此請求,心中雖然自知有愧於左家。但當年左老親家在知情的情況下,也允諾於御人與如歌的婚事。
當時他大為感動,左家乃是皇甫王朝三代忠臣,果真是忠心耿耿啊!
「老臣的兒子便是皇上的兒子,老臣的女兒便是皇上的女兒!」
「左家三代皆為侍奉皇甫王朝!皇上如此信任老臣,將實情告知,老臣又怎會拒絕!」
「如歌她娘親若是九泉之下知曉,也定不會怪罪於老夫!能為皇甫王朝平定天下,能為皇甫王朝更是繁榮昌盛,老臣替臣女如歌同意這門婚事!」
猶記起左老將軍那番肺腑之言,每每想起,他總是感慨萬千。
只可惜左老將軍於不惑之年,病逝於將軍府。後來更是追封為「威遠侯」,而其子左榮恩繼承「驍騎將軍」之銜。
左如歌被他收為義女,封為郡主。
皇甫徵從陳年往事之中回過神,他龍顏微怒,那雙眼眸里浮現起一絲愧疚,卻是轉瞬即逝。雖然太過自私,可是也是無奈之事。
他沉聲喝道,「左卿家!汝妹如歌與御人的婚事早就是朕與左老將軍多年之前定下的!豈能兒戲?君無戲言!朕斷然不會收回!」
左榮恩聽得皇帝這番話里的滿腔怒氣,默不作聲,退到了一旁。
「皇甫御人!你雖是我的兒子,若是抗旨不遵,朕也會將你打入天牢!」皇甫徵見左榮恩不再執著,又為安撫他,又對皇甫御人喝道。
他顯然已經動怒,更是瞪大了雙眸,望著自己的兒子。為何他就不會像其餘的那些皇子一樣,讓他省些心,讓他能夠安心些?
「辦不到!兒臣隨便父皇處置!」皇甫御人更是倔強地說道。
說話的時候,碧綠的瞳眸里閃爍過一絲漣漪。而他垂下頭望著搖晃的手,緊張握成拳頭,又是放鬆了姿勢,一副傲骨凜冽的模樣。
皇甫徵被他的頂撞氣得半死,伸手指著他,「逆子!逆子啊,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你若是再執迷不悟,朕現在就命人將那丫鬟賜死!」
大殿內,突然安靜了下來,誰也不說話。
左榮恩心裡一驚,卻是不動聲色。
他有些好奇於皇上為何執意要皇甫御人迎娶如歌,皇上寵愛這個首席皇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甚至連他搬出皇宮住不出席皇家宴席,都不予責埋。
而現在,為了一樁婚約,父子關係攪得如此僵持。
這其中原由,難道真是為了兌現當年與家父許下的婚約嗎?
皇甫御人冷冷地瞥了眼金龍寶座之上的皇帝,於是沉聲說道,「父皇若是執意如此,只能失去兒臣!兒臣告退!」
他說完,不等皇甫徵額首,自行轉身出了大殿。
皇甫徵瞬間氣煞,卻又無可奈何。他只是懊惱地看著皇甫御人離去的背影,那張龍顏愁容滿面,訴不盡得惆悵。
他嘆息地搖頭,對著左榮恩說道,「左卿家!御人他年少氣盛,被美色所迷惑,一時失去了心竅!如歌定是皇妃!回府之後,告知那孩兒!」
左榮恩見狀,只得應聲道,「是!皇上!」
「你也退下吧!退下吧!」皇甫徵揮了揮手,意興闌珊地說道。
左榮恩回了一聲「是」,又是低著頭,朝後退了幾步轉過身,邁著沉穩的步伐,出了太宣殿,卻是望向方才皇甫御人離去的方向。
太宣殿外,九曲十八彎的宮闈亭台樓閣。
皇甫御人淡然地朝著坤和宮走去,頎長的身形,英姿颯爽,白衣翩翩,似仙人一般虛無。惟有那雙碧綠的瞳眸,帶著些人氣。
「御人皇子!」
「御人皇子!」
宮女以及太監們瞧見來人,憤憤駐足問安。
忽然,在他之後又閃現另一人的身影,卻見高大挺拔的左榮恩。而他望著自己身前的皇甫御人,出聲喊道,「御人皇子!」
皇甫御人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知識身形微微一愣,又是繼續朝前走去。
「左將軍!」
「左將軍!」
宮女以及太監們又是朝著左榮恩問安,各個低著頭,恭敬的樣子。
左榮恩朝他們揮了揮手,沉聲說道,「你們先下去吧!」他說著,自己更是邁開腳步,急步奔到了皇甫御人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是!」宮女太監們惟命是從地喊了一聲,終於走過了他們身邊。
等到他們遠去之後,左榮恩不動聲色地沉聲說道,「御人皇子!我想知道你為何三番兩次拒絕吾妹如歌!你其實並未對她忘情!不是嗎?」
「呵!左將軍真是一位愛護妹妹的好哥哥呢!」皇甫御人有些嘲蔑地哼了一聲。
左榮恩沉了一張臉,又是追問道,「我想你對如歌並不是如外表那般!皇子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是不是為了……」他說著,卻又是欲言又止。
「左將軍不是也喜歡著自己的妹妹?當年你出手助我一回,現在我將這份情還了給你!不好嗎?」
皇甫御人終於停下了腳步,扭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