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逆反心理
馬西米連諾有沒有能力？
答案是：有！
隻要不是先天不足，經過皇室培養出來的人，能力肯定要超過絕大部分普通人。
隻不過能力往往也伴隨著傲氣，而這種傲氣需要打磨，隻有收斂了鋒芒過後，才是能夠真正的發揮出來。
馬西米連諾就是沒有遇到過挫折，在蘇菲皇太後的龐愛下，他的前半生是一帆風順，然後養出了理想主義的矛頭。
理想主義是君主最大的敵人，一旦沾染上了，最好的結局就是成為橡皮章，差的可以參考曆史上的馬西米連諾。
弗朗茨冷笑著說：“這就是你準備的方案？我的蠢弟弟，你的腦子進水了麽？
按照你的方案治國，你是覺得墨西哥還不夠亂，再給他們添上一把火，然後殺個血流成河，順便把把你這個皇帝送上斷頭台？”
這不是弗朗茨在亂噴，馬西米連諾的方案確實不靠譜，核心統治理念居然是自由主義。
自由主義是什麽國家都能夠玩兒的麽？在奧地利弗朗茨都不敢搞自由主義，或者說全世界任何一個君主製國家，都不敢搞這種自由主義。
馬西米連諾不滿的說：“我的兄長，你憑什麽說我的方案不行？”
弗朗茨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很好，學會了質疑，有進步。
可惜，這還遠遠不夠。
既然你的規劃治國方案，那麽你告訴我墨西哥最大的社會矛盾是什麽？優缺點又有哪些？
還有墨西哥的資源分布情況，什麽地方適合發展什麽產業？”
輪到馬西米連諾傻眼了，這個各國都是粗方式管理，不是分管的官僚，其他人通常都是一無所知。
遠在維也納的馬西米連諾自然不可能有這些詳細資料了，弗朗茨給他提供的也僅僅國內基本情況，甚至墨西哥政府都沒有做過詳細的統計。
可是在弗朗茨看來，這些基礎性的東西，作為皇帝必須要掌握，不然怎麽製定發展綱要。
比如說：要發展重工業，準備建造一座鋼鐵廠，因為什麽都不知道，讓官僚們一拍腦袋就隨便選址，最後發現原材料在千裏之外。
猶豫了片刻功夫後，馬西米連諾皺著眉頭回答道：“墨西哥的主要矛盾是改革派和保守派間衝突，又夾雜著共和派和立憲派的衝突。
隻要處理好了政治體製上的問題，這些矛盾都可以解決。後麵的問題太刁端了，我拒絕回答。”
弗朗茨揉了揉額頭，無奈的說：“看來我的蠢弟弟，你真的被人忽悠傻了。
體製是因為人而存在的，有問題的永遠都是人，而不是體製。隻要解決了人問題，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
利益麵前沒有對錯，作為一名合格的皇帝，你也不需要區分那麽清楚。
你隻要搞清楚哪些是自己人要，哪些是中立派，哪些是敵人。
自己人可以重用，中立派可以拉攏著用，敵人隻需要幹掉，事情就這麽簡單。
墨西哥的根本社會矛盾是利益，各個階級的利益衝突，還有不同民族間的利益衝突。
隻有捋清了利益鏈，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別的矛盾衝突都好辦了。如果你解決不了問題，那麽就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這隻是坐穩皇位的基本條件，最終還是要看國家發展，至少你要讓民眾們吃飽飯。
說了這麽多，你還覺得我問的不重要麽？”
這是政治課，黑化的帝王權術。在此之前，弗朗茨可沒有教過馬西米連諾，哈布斯堡王朝也沒有人能夠教他。
聽了弗朗茨的話，馬西米連諾直接驚呆了。他完全想不到弗朗茨居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顛覆了他的三觀。
如果按照弗朗茨的意思，要坐穩墨西哥皇位，首先要做的不是緩和矛盾，反而是激發矛盾，利用一場內戰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連想到1848年的叛亂，維也納政府利用這次機會一勞永逸的解決了匈牙利問題，順帶還解決了國內的社會矛盾，出台了勞工保護法，廢除了農奴製。
馬西米連諾瞬間明白了很多，他越是明白越是難以接受。被譽為哈布斯堡王朝百年來最偉大君王的兄長，居然暗地裏幹了那麽多事。
令他無法反駁是弗朗茨成功了，成功者不應該受到指責。從1848年到現在，奧地利的綜合國力增長了一倍多。
國家變得更加強大了，民眾的生活也提高了，各行各業都取得顯著的發展。
受到了打擊的馬西米連諾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滿腦子都在回蕩著弗朗茨說的話，在肯定與否定中徘徊。
看著魂不守舍的丈夫，夏洛特公主關心的問：“怎麽馬西米連諾，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被喚醒的馬西米連諾無精打采的說：“夏諾特，你說我是不是不適合做皇帝？”
夏洛特公主大吃一驚，她還想要做皇後呢！為了鼓動馬西米連諾答應去做墨西哥皇帝，她可是花費了不少功夫。這才過了多久，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夏洛特公主可不覺得做皇帝有多難，看看弗朗茨就知道了。平均下來每天工作三四個小時，大部分時間都在讀書、看報、喝茶、帶孩子，奧地利照樣發展的很好。
“怎麽回呢？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馬西米連諾搖了搖頭說：“不，我可能真的不適合做皇帝，連做皇帝的基本要素都不知道。”
夏洛特公主勸說道：“發生了什麽事，讓你深受打擊？我認識的你可不是這樣的，難道一點兒挫折就把你打到了麽？”
馬西米連諾平複了一下心情說道：“剛剛我拿著未來墨西哥的發展規劃去見了兄長，希望能夠獲得他的支持。”
夏洛特不確定的問：“他不同意你去墨西哥做皇帝？”
要知道弗朗茨幾兄弟間的關係非常不錯。正常情況下，馬西米連諾要做皇帝，弗朗茨肯定會支持的。
這也是他們敢接墨西哥那個爛攤子的原因之一。畢竟奧地利的觸手已經深到中美洲地區，隻需要一個電報，奧地利的軍隊都可以過來給他們提供武力支持。
馬西米連諾搖了搖頭說：“沒有。他隻是告訴了我一些做皇帝的基本常識，給我的衝擊非常大。”
具體情況，馬西米連諾就閉口不談了。他也是要麵子了，可不想讓妻子知道這些糟心事。
聽到了這個消息，夏洛特公主鬆了一口氣。隻要弗朗茨這個皇帝不反對就好，哈布斯堡家族其他人反對，那都無關緊要。
到了墨西哥能夠給他們提供支持的，隻是奧地利在中美洲地區的軍隊，這隻是需要弗朗茨同意即可。
“不用擔心，曆史上成功的皇帝那麽多，每個人取得成功的方法都不一樣。弗朗茨表兄的經驗，有些東西不適合你也是正常的。
隻要做到了勤政愛民，相信我會好起來的！”夏洛特公主繼續鼓動道
馬西米連諾苦笑著說：“可事實擺在了眼前，他確實成功了。奧地利在他手中煥發了新生，哈布斯堡王朝的榮光在他手中重現。
而這一切僅僅隻用了十幾年時間，所有人都給予了他非常高的評價，走到大街小巷上都會有人高呼‘弗朗茨大帝’。”
“勤政愛民”，後麵兩個字和弗朗茨可能還有點兒關係，前麵兩個字實在是讓人聯係不起來。
如果要評選歐洲最不勤政的君主，那麽弗朗茨一定可以進入前三甲，其中還有一位可能是維多利亞女王。
這就很尷尬了，英國是君主立憲製模式下，君主權利被限製住了。維多利亞女王不怎麽參合政治，也說得過去。
弗朗茨就不一樣了，無論是奧地利皇帝，還是新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都是君主製國家。盡管被披上君主立憲的外殼，可是皇帝的權利仍然是至高無上。
因為政黨力量太過薄弱，這種君主立憲製，甚至比絕大部分君主製國家的皇權更加強大。
不管怎麽說，弗朗茨還是成功了。奧地利的影響力散發到了世界上所有文明存在的地方，哈布斯堡王朝的旗幟插遍了四大洋、七大洲。
從此“勤政”兩個字，恐怕就要從評價君王優點中踢出去了。至少在哈布斯堡王朝是這樣，大家隻是需要成功，誰在乎皇帝是不是勤政啊？
實際上，這隻是弗朗茨的自知之明。真要是什麽事情都管，累死累活，最後還搞出來一堆爛攤子。
與其如此，不如隻管好政府高層這百八十號人，然後他們去管理這個國家。
這個道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為了打造這一支官僚團隊，弗朗茨也是花了幾年時間磨合，最後才尋找到了平衡點。
夏洛特公主嚴肅的說：“馬西米連諾，你這是嫉妒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品質，嫉妒會使人迷失。”
馬西米連諾發泄式的咆哮道：“沒錯，我承認有這方麵的因素。從小到大我都生活在弗朗茨的陰影下，他實在是太優秀了。
各門功課成績都令我絕望，除了槍法是一個例外。好不容易等到等到他成績下降，沒等我鬆了一口氣，他又開始攝政然後做了皇帝。
後麵都知道了，他繼位前的奧地利隻是一個歐洲大國，現在的奧地利是一個世界大國。
如果他願意的話，也可以學習英國人宣布：在奧地利的土地上，太陽永遠都不會落山。
你不知道，有這麽一位優秀的兄長，我的壓力有多大。從小到大，都要模仿他、學習他。
可是到了現在，我發現雙方的差距並沒有縮小，反而被拉得更遠了。
我真的希望他某一方麵能夠平庸一點兒，能夠讓我找回一點兒自信！”
非常了解丈夫的夏洛特公主知道馬西米連諾肯說出這些話來，就意味著他沒事了，隨著的說：“至少你的槍法比他好。”
“看來我也就剩下這一點兒自信了。”馬西米連諾無奈的說
夏洛特公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問道：“那麽你想不想常識一下，挑戰一下自己呢？”
馬西米連諾毫不猶豫的回答道：“當然，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證明自己，並不比他差！”
夏洛特公主開玩笑道：“真的麽？馬西米連諾，你就這麽有自信？”
馬西米連諾自信的回答道：“當然！哦，可能存在著一點點差距，但絕對沒有多少，請相信我！”
顯然，皇室的教育沒有白廢。至少在培養自信心方麵，絕對是下了功夫的。讓人可以在最短時間內，重新找回自信心
這也是文化傳統的關係，絕大部分歐洲人都有自信過頭的毛病。這種情況下，確實能夠激發的潛力，同樣也容易幹蠢事。
於是弗朗茨的全部努力都白廢了，馬西米連諾依然堅持要跳墨西哥那個巨坑，攔都攔不住。
……
收到了這個消息，弗朗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強行阻止他，估計兄弟都做不成了。看著他去送死，弗朗茨還幹不出來。
替他善後，弗朗茨表示自己不是保姆。況且，遠在墨西哥他想管也管不到。
弗朗茨最後努力道：“你要想清楚了，馬西米連諾。墨西哥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如果這個皇帝有那麽容易做的話，也輪不到你。
據我所知，拿破侖家族很多人都很眼熱，可是都被拿破侖三世擋住了，他也沒有把握把自己的兄弟扶上位。
現在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維也納政府不可能花大代價支持你，因為收不回來成本。”
馬西米連諾信心十足的回答道：“拿破侖家族確實對墨西哥的皇位很動心了，可是他們缺少法統支持，墨西哥立憲派根本就不支持他們。
兄長請相信我，你的投資不會白廢的，我會和你一樣成為一名偉大的皇帝。”
弗朗茨嚴肅的說：“打住，作為兄長，我再給你最後一句忠告：國與國之間隻有利益，不要參雜個人感情。
所以不要指望從我這裏獲得多少幫助，奧地利不會扶持墨西哥，這不符合我們的利益。
至於你想要的支持，抱歉，我隻能給你精神鼓勵，最多口頭上支持你。”
對馬西米連諾沒有信心，弗朗茨也不準備拿資源去填那個無底洞，收回成本的幾率實在是太低了。
反正奧地利在中美洲有駐軍，想必這一次墨西哥人應該不敢哢嚓掉這個倒黴蛋弟弟，實在是不行還可以派兵搶人。
盡管不知道弗朗茨在想什麽，馬西米連諾心還是哇哇涼。他清楚這是完全不看好他，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家族成員集體反對，做皇帝的兄長同樣也反對，這意味他除了頂著哈布斯堡王朝的旗號外，就難以獲得任何家族力量的支持了。
有家族支持的皇帝和沒有支持的皇帝，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以哈布斯堡家族的實力，如果要是全力支持他。馬西米連諾可以帶著一支軍隊去做皇帝，還可以獲得奧地利在美洲力量的支持。
有這些資源在，他就可以輕鬆壓倒國內的反對力量，不用受製於法國人。可惜這些都沒有，他還是隻能先依附法國人。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哈布斯堡家族已經認定了他會失敗，不可能為了他花血本的。就連最龐愛他的母親，這一次都沒有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