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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冬末也是春始

  崔玉樓跟著剩下的幾個刺客跑跑停停,好不耐煩。


  刺客們像是沒頭蒼蠅一般東奔西跑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更奇怪的是,每當崔玉樓放棄追擊時,刺客們主動來引誘,引到崔玉樓繼續追擊。刺客們跑得不遠不近剛剛好,崔玉樓明白他們在兜圈子時才恍然自己中了人家的計謀急忙往回趕。


  這時,刺客們反而出來攔截,阻撓崔玉樓回去。


  崔玉樓知道自己時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不想和刺客們苦纏,可偏偏刺客們圍攻過來明擺著阻撓。


  崔玉樓心知不妙,在路上和刺客們對打花了不少時間。


  等回到趙王府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執事渾身是血,將李羅羅安放在軒台之上,轉身之際卻見到匆忙跑回的崔玉樓。


  崔玉樓愕然地看著執事:“李羅羅怎麽了?”


  執事一邊說話一邊在手心裏積蓄靈力:“她受傷了!”


  崔玉樓慌忙地奔來,不疑有他,卻中了執事一掌,撲倒在地。


  這一刻,崔玉樓才明白:“你,是你!你才是那個背後主導一切的人!你藏在我們身邊,你圖什麽呀!”


  執事冷笑一聲,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匕首上全是血跡,正欲捅向崔玉樓。


  忽的一陣狂風四起。


  風吹得樹林東偏西倒,刮得池塘仿佛都攪動起來。


  執事仿佛是有些駭然,自顧自走了。


  風把樹林裏的殘葉全卷了起來。


  崔玉樓掀開殘葉,看到的已經是蒼白至極的李羅羅倒在血泊當中。


  崔玉樓用盡了通身的靈力,才讓李羅羅能睜開眼睛。


  李羅羅從裙子底下拖出一本帶血的書冊:“崔玉樓,執事才是。”


  崔玉樓:“你別說話,省下力氣,我想辦法救你。”


  李羅羅:“妖典幫你找到了。”說完,李羅羅閉上了眼睛。


  崔玉樓痛苦地喚著,卻喚不醒李羅羅。


  輸入更多的妖靈之力,崔玉樓哭紅腫了眼睛,最後帶著李羅羅回了崔家。


  已經找不到也想不到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求助,崔玉樓帶著李羅羅近乎狂奔回了崔家。


  很快,趙王府全滅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長安城都知曉了。


  崔府裏,崔大人、崔襄侯,小三都守著,賀若夕碧以及姚果子全都焦灼萬分。


  崔玉樓幾乎是跪倒在地,把帶血的書冊拿給崔大人:“崔大人,這是妖典嗎?”


  崔大人拿著那本帶血的書冊:“沒錯。”


  崔玉樓眼睛裏燃起一絲希望:“求求你用妖典救救李羅羅。”


  崔大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原來彌勒佛一般的笑臉如今已經被深深的皺紋取代,甚至什麽時候有了滿頭的白發也不知道:“玉樓,我知道當初你母親病重,你求我要妖典去救,我沒去救,你至至今都恨我,可是,若真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法,我怎麽會不用呢,我定然比誰都願意比誰都拚命地去做這件事。但是如你所見,這勞什子妖典不過就是個全然無用的東西罷了。這就是我們家族的詛咒,是我們家族背負的罪孽之物,逃也沒用,避無可避!多少妖魔鬼怪為了爭奪它,讓我們一族幾近凋零。有人故意放風說它是世間最好的寶貝,引得人哄搶,讓我們家七零八落。可是它就是個一無是處的東西,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值!這就是我們家族的詛咒,永遠背負的詛咒,讓我們家族通通愛而不得,棄而不能,隻能默默忍受!我以為改名換姓逃進人族甚至和人族通婚祈求改變,誰知還不是一樣,我們永遠都會失去所愛,一世孤苦!”說罷,崔大人也癱坐在地:“是我沒用,無法帶著你們免受這災禍,最後還是連累了你們母親,現下又是縣主大人。我寧願你們恨我,也不願透露妖典不是什麽寶物是詛咒是災禍的秘密,隻是怕你們認為我無能。可是我曾嚐試著向所有妖族解釋,沒有人願意聽,所有人都寧願相信它是真的,寧願頭破血流地無休止地爭強!”


  崔玉樓頹靡地坐到了地上,這一刻絕望襲來。


  妖典,被人稱頌的妖典,被所有人奉為絕世寶物的妖典不過是有人開的一個大大的玩笑,為的就是報複自己的家族罷了。那本妖典就是一本普通至極的書冊罷了。


  崔玉樓苦笑著,漸漸地僵凝在原地。


  賀若夕碧緊皺著眉頭走過來:“李羅羅的魂魄最多隻能束縛一天一夜。”


  聽完這話,眾人皆是低首。


  姚果子不理解,拉住小三詢問:“什麽意思?”


  小三看了看地上的崔玉樓,不敢說。


  賀若夕碧道:“李羅羅的肉體已經死了,魂魄是用妖靈之力強行束縛在身體裏的。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醒,就算這一天一夜能醒,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可以說就是一縷孤魂而已。”


  姚果子有些迷惑,迷糊中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你們都神通廣大,不是說可以救縣主大人麽?”


  賀若夕碧低垂著頭:“她是被匕首捅傷的,那把匕首怨氣很重,又是靈器,而縣主大人凡人軀體根本就經不起那匕首的凶邪之氣,早就已經—”話到最後,賀若夕碧的語聲變成了歎息。


  姚果子不相信一直吵鬧:“不能,不可能。我要去看縣主大人。”


  小三一把攔住姚果子,任憑姚果子怎麽捶打也不鬆手。


  崔玉樓慢悠悠地走起來,卻被賀若夕碧叫住。


  賀若夕碧:“崔玉樓,你應該知道,若用妖靈之力強行將人的魂魄留下,那麽那魂魄很可能無法轉世投胎,隻會變成凶煞。絕對不能太久了,要盡快抽回你綁迫魂魄的靈力。所以,盡快讓她安歇吧!”


  賀若夕碧的話殘酷又滿含痛楚,如今,連李羅羅的最後一縷魂魄也無法再留。


  崔玉樓僅僅隻是頓了頓身子,便走了。走到李羅羅的床前一直靜靜地看著。


  沒有人敢進門來,因為崔玉樓拉著李羅羅的手誰也不許動。


  就這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崔玉樓挨在李羅羅身邊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這麽靜靜地看著。


  等到天明,李羅羅醒了過來。


  崔玉樓看著李羅羅,頭一次不知該說什麽。


  李羅羅眨眨眼睛:“崔玉樓,我是不是好了,我感覺不到我肚子在痛了。”


  崔玉樓不敢告訴李羅羅那是因為她已經死了,沒有知覺了,隻能說:“賀若夕碧有這種能力,能讓你止痛。”


  李羅羅天真地看著崔玉樓:“那我還能活著嗎?”


  崔玉樓淚水漣漣。


  李羅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崔玉樓,你以前最會騙人了,我會好好的。”


  崔玉樓強忍住淚水:“對,你好好的。”


  李羅羅:“我覺得這裏麵好黑,我想去看看外麵亮敞的東西。”


  崔玉樓溫柔地抱起李羅羅,將她帶到了外麵池塘邊的木廊橋上。


  冬日就要過去,春日就要來臨,眼看著樹枝枝頭就要冒綠。


  崔玉樓將李羅羅攬在懷裏坐在木橋上。


  看著快要到來的綠意之春,李羅羅笑了:“又要到春天了。我第一次見你也是春天。那時候還很冷呢!開了春都還冷,我碰到你的那天還凍得差點傷寒,也許是被你追著跑,跑了一身汗,亦或者就是給嚇得。”


  崔玉樓聽著李羅羅仿佛自言自語。


  李羅羅接著道:“這裏是你家。還是你母親最愛的那處池塘。”


  崔玉樓點點頭:“是,我收拾好了,帶你來住著。”


  李羅羅笑了笑:“你肯回家了,那你肯定原諒崔大人了,你叫過他父親大人嗎?猶記得我們剛成親那會兒,崔大人一聽見我叫父親大人笑得好開心!”


  崔玉樓一邊聽卻一邊哭。


  李羅羅伸手為崔玉樓擦眼淚:“真是奇怪,我一定是睡久了,感覺不到你的臉頰是熱的,也感覺不到這東末的寒意!”


  崔玉樓忙按住李羅羅為自己擦眼淚的手指,冰涼至極。


  李羅羅也感覺不到崔玉樓手的溫度:“崔玉樓,我要死了嗎?”


  崔玉樓:“不會的,我會救你的,我能救你的。”


  李羅羅能分辨得出崔玉樓此刻的謊言,哭得難受,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崔玉樓,我……我不想死。我好想一直活著,然後,然後一直和你呆在一起。”


  崔玉樓握緊李羅羅的手,謊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李羅羅知道自已已經油盡燈枯,反而暢快了些,也不再流眼淚,望著院子裏的天光:“就這樣去也好。”


  崔玉樓慢慢收回自己的妖靈之力。漸漸地,李羅羅看天光的眼睛和微微笑的嘴唇變得蒼茫失色,手指無力的蜷在一起,沒了知覺。


  李羅羅死了。


  長安城的傳奇很快就被淹沒了。


  曾經有一個和和氣氣的清和縣主,得了一個人麵桃花郎。隻是不幸,全家滅門。


  朝堂上,崔家告老還鄉。


  從此,長安城的那段傳奇便再沒了蹤跡。


  也許還會有人緬懷,但總歸於歎息。


  隻是,或許誰都不會注意到,在大明宮拾翠殿裏,身著綠衣的美人輕輕歎了口氣。


  而身邊那張巨大的銅鏡中,一雙雪白嬌柔的腳伸了出來。


  這雙腳的主人很久沒有看見過太陽了,而現在也不準備再看。


  綠衣美人問道:“你的報複實現了嗎?”


  赤腳的紅衣美人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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