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知君何事淚縱橫
我漠然走回永和宮,大開殿門,搬了張椅子在門口看了一整日的落雪,白雪皚皚,紛紛揚揚。一如我從蘇州外祖母府裏出發去圍獵的那一日,便是在那一日,我遇見了魏廷爍,如今音容笑貌,似乎仍在眼前浮現。
天色漸晚,越來越冷,我的一顆心,也漸漸地冷透了。
雪停了,下過雪的天空清澈無比,星星也漸漸出現了,閃閃爍爍,交相輝映,我也下定了決心,拿定了主意。
“琥珀。”我輕聲喚著:“傳膳吧。”
“是,娘娘您終於肯用膳了,奴婢這便去傳膳。”琥珀欣喜地急急去了。
珍饈美饌擺了一桌,我提起精神,好好用了一碗,又吩咐琥珀備水,好生沐浴梳洗了一番。
“娘娘今兒終於打起精神來了。”
“嗯。”
我隨口應著,躺到了榻上,隨口吩咐著:“明日傳我的令,接蕊心進宮一趟。”
“是,奴婢這便去安排。”琥珀替我掖好被子,便悄然退去。
我閉上眼睛,拋開一切思緒,沉沉睡去。
次日晌午,蕊心便獲準進宮了,蕊心來時,我半倚靠在大殿裏的貴妃榻上,琥珀引著她進來便退下了。
“臣婦參見皇貴妃娘娘,皇貴妃娘娘萬福金安。”蕊心身著四品誥命恭人吉服,盈盈下拜。
“快些起來,我們之間便不要再拘禮了。”我起身扶起蕊心:“便還是喚我小姐吧,這勞什子皇貴妃,我並不稀罕。”
“是,小姐。”蕊心很是順從。
我瞧著她,頗為欣慰:“看你穿著四品恭人的吉服,想來秦公子如今大展宏圖了。”
“托小姐的福,老爺甚是賞識提攜他,才如此平步青雲連連高升的。”蕊心嬌羞笑著。
“看你這模樣,便知你過的很幸福了,如此甚好。”
“小姐,你呢?你好不好?”蕊心握著我的手。
我垂首沉默半晌,才抬起頭看著她:“若不好,你可願幫我?”
蕊心:“.……”
自那日一場大雪之後,便再也沒有下過雪了,日日都是晴空萬裏,幹冷幹冷的。魏廷煜再也沒有來找過我,也不曾召見過我。
這日我招了內務府的花木總管來,陳敏忠殷勤上前來施禮:“奴才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陳總管快請起。”
“皇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我笑笑:“前幾日太常寺少卿夫人來敘舊,甚是喜歡這幾株杜鵑,本宮有心相贈,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娘娘一句話的事兒。”陳總管笑著:“隻是這冬日裏移栽怕傷根須,須得連根帶土一齊挖起來裝在箱裏運過去才能活,並不是什麽難事,奴才做的來。”
“如此甚好。”
我步下台階,笑睨著他:“陳總管,你是個懂事的,好生替本宮辦好這件差使,管好嘴巴。”
“是,娘娘您放心,奴才必定肝腦塗地。”陳敏忠連連表著忠心。
“本宮聽聞,內務府副總管的位置空缺了,如此便讓家父舉薦你吧。”
“多謝娘娘!”
陳敏忠一個頭磕在地上,激動地微微顫抖。
“去吧。”我揮揮手。
“是。”陳敏忠起身,恭謹退去。
日子這樣一天天平淡無奇的過著,我每日裏不過安靜用膳,用完便屏退宮人,將自己反鎖在殿裏抄經文。日日如此,無甚新意,宮人們也早已習慣了我的作息。
這日晨起,我便將近日抄好的經文遞給琥珀:“你替我送去城外的寺裏供奉起來,然後替我去聆聽主持講經,好生聽著,回來再講與我聽。”
“是。”琥珀恭謹領命而去。
稍坐片刻,陳敏忠的工匠們便來了,宮裏鬧哄哄的,我嫌吵雜便屏退宮人:“你們都散了吧,本宮要靜心抄經,今日齋戒不用晚膳,無事不得前來打擾。”
“是。”宮人們依言散去。
陳敏忠裝好杜鵑,又用其他的花木填補了杜鵑的空檔,才著人將裝杜鵑的車馬趕出宮。
因著是內務府的腰牌,很順利便出了皇宮,直直駛向太常寺少卿的府邸。
到了太常寺少卿的府邸,小太監匆匆下馬,將箱子一一交接給太常寺少卿夫人。
“有勞了,看賞。”蕊心吩咐著。
“謝夫人,杜鵑給您送到了,帶土的,可需要給您種上?”小太監收了賞銀,分外殷勤。
“不必了,府內有花匠。”
“那便告退了。”小太監施了一禮,匆匆駕著馬車離去了。
“快!把箱子都搬到內院去。”
“是。”
蕊心囑人將箱子搬到內院,遣散了仆人,親自打開箱子翻著,撥開了麵上的一層浮土,將我拉了出來急急問著:“小姐,小姐你還好吧?”
我吐出口中的蘆葦杆,笑笑:“死不了。”
“那咱們快些吧。”
蕊心急急拉著我到她房中,替我換了一身仆婦的衣裳,遞了一包銀子給我。複又帶著我來到角門,拉開角門便有一輛不起眼的半舊小馬車。
蕊心眼含熱淚,拉住我的手:“小姐,蕊心不知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您真的要如此麽?”
“已經如此了。”我安撫地攬著她:“快些去把我的衣服燒掉,把杜鵑種上,若是追查起來,便按我教你的那樣說,可保無虞。”
“小姐!”蕊心淚如泉湧。
我抱了抱她:“蕊心,多謝你了,日後山高水長,你多保重。”
蕊心垂首哽咽,我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匆匆上了馬車,催促車夫啟程了。
車夫策馬揚鞭,迅速出了京城。像這種小馬車一天不知要進出京城多少輛,大都是差不多的模樣,守衛根本懶得檢查,畢竟新帝威名遠播,如今這世道,連匪盜宵小都銷聲匿跡了。
思索了片刻,必不能往外祖母那邊去,那樣很快便會被找到,即便外祖母有心庇護我,也難免令她們受到牽連,那便往北方走吧。
確定了方向,便讓車夫一路往北駛去,也不知如此能跑脫多久,但終是逃出了這座囚籠,哪怕隻是片刻,我也是甘願的。
別了,魏廷煜。
我也該為自己,活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