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你長得什麽模樣
吳大田帶著宋沐言繞過一條小路,到村子裏最偏的地方。
那裏周邊是林子,有兩棟破敗得連屋頂都少了大半的房子——明日村最不缺的就是無人居住的荒屋破房。
宋沐言被丟在都已經長了雜草的地上,吳大田邊扒了自己的衣服,獰笑。
“你,你別過來!”宋沐言大叫著,“吳有財吳大壯都死了,你不怕嗎,我……我真會殺人的!”
可她恐慌的模樣,更像是虛張聲勢。
嚇唬不了吳大田。
他好像有什麽憑證,肆無忌憚的。
“好啊,你一會好好地殺一殺我,我倒很想知道,被你殺死,是怎麽滋味!”
吳大田話都還沒說完,就衝上去摁住了想要爬起來的宋沐言,但是,應該弱小可憐地求他放過的女人,卻突然衝他嫣然一笑,無聲地對他說:
你、完、了。
那笑容完全看不出一點害怕的痕跡,哪怕是神經粗的吳大田也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就是這時,他聽到“砰”的聲響,嚇得立馬往後看,發現竟然是壞掉的窗戶,被風給直接吹下來了。
今天好像沒那麽大的風啊?
他再回頭時,應該被他壓著的宋沐言居然不見了,他身/下的地麵是空的!
他後背涼颼颼的。迅速地往後看,一張青白色的臉幾乎貼在他臉上,就算長得再好看,這種貼臉的冷不丁出現的都隻會嚇到人。
吳大田就被嚇得倒坐在地上,宋沐言暢快一笑,直撲過去,按住吳大田的雙肩就朝他的脖子咬下去,動作快得像一隻想要偷腥的貓,就怕爪子慢了就偷吃不到。
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她在離吳大田的脖子還有很大的距離,領子就被揪住了。
吳大田這才反應過來,剛想跑,一道風勁打來,他直接暈了過去。
宋沐言都沒能感歎一下吳大田跟吳大壯一樣的暈倒方式,就被提溜著往後退,背貼到男人的胸口為止。
“你還真是不聽話!”
男人的聲音響在頭頂,語氣很寵溺,仿佛她隻是小小的調皮一下。
但宋沐言可不敢真當他沒脾氣,她轉過身,討饒地勾住他的脖頸:“我想看看你的反應速度快不快!還得謝謝你的配合!”
他順勢摟住她的腰,掃了一眼吳大田:“如果我不來呢?”
宋沐言無所謂地說:“那我隻能委屈自己,把這出戲演完了……”
她話都還沒說完,她的腰就差點被他掐斷:“還沒玩夠?”
“別生氣呀,”她軟軟地靠著他,說話有氣無力的,“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沒來。那他會死得更快點。”
她肯定已經吸上吳大田的血了。
雖然她也非常非常嫌棄對方髒,血肯定也又髒又臭,可她餓啊,好餓……
越想越餓,她勾男人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摸摸他脈搏的地方,感受到血液的流動,聞到了他不同於別人(臭)的香噴噴的味道,她開始餓得恍惚了,再站不穩地歪在他身上,無力地喃喃:“我好餓啊!”
那個葛老頭這兩天為了“控製”她,都不怎麽給她“吃”的,要不是靠祖北的“能量”撐著,她早就隻能軟綿綿地癱著了。
但葛老頭顯然並不了解一隻屍的情況,不知道讓一隻屍餓慘了會是什麽後果。
她甚至出現她壞死的腸胃在咕嚕嚕叫的幻聽,眼睛都是花的,看什麽都是模糊的,但她看到人時,似乎感覺他們在發紅光,仔細看才發現那似乎是他們的血管。
耳朵也是轟鳴,啥都聽不清楚,卻清楚地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那聲音分明就是在引誘她!
她宛如一個沒有意識的,扒在他身上,墊起腳尖,癡迷一樣朝他的脖子咬下去。
男人摁住了她的後腦,讓她的牙齒沒法咬下去:“都跟你說了,你咬不動我,怎麽就是不聽呢。”
在他手中,她的發狂跟不存在似的,一手牢牢固定住她,另一手在自己脖頸側劃了下,立刻出現了道口子,鮮血流了出來。
按著她的手一鬆,她立馬埋頭在他頸邊,還能聽到她喝“水”的聲音。
他溫柔地順著她披散的頭發,帽簷下的神情都沒變一下,跟她隻是趴在他肩頭睡覺一樣。
藏在頭發裏的小精靈覺得自己老被rua,偷偷鑽出來一看,就跟發現不對正好垂眸的男人對上眼。
時間仿佛靜止了幾秒。
“對不起!”小精靈流淚道歉,然後撲扇著翅膀,躲到一個絕對不會打攪到他們的小角落。
沒關係.……小精靈安慰自己,父母是真愛,兒女是意外,這是人間正理,她沒什麽好悲傷的。
男人摸摸宋沐言的肚子,覺得應該夠她消耗很久了,就阻止了她。
宋沐言起先還抓著他不放,但很快就軟下身,被男人接住。
宋沐言看樣子是睡著了,男人擦掉她嘴邊沾上的紅漬,找個位置坐下讓宋沐言靠著“消食”。
他一抬頭,看到躲在一個破瓦罐裏的小精靈偷偷扒著罐口探頭,見他正看著她後。低呼一聲立馬又縮了回去。
“出來!”
小精靈連忙撲扇著翅膀從瓦罐裏頭飛出來,落到男人伸出來的手掌上,本能地拉拉衣服,張嘴就要喊:“祖……”
“閉嘴!”
小精靈看了眼“小憩”中的宋沐言,兩隻小手一同捂住嘴巴,不敢亂喊了。
“幫我好好看著她,這裏的事應該快結束了,你知道她的劫在哪,不該做的事不能讓她碰。”
小精靈小臉嚴肅地點頭:“我曉得的!”
男人隨後又叮囑:“但不該說的話,你可得把自己的嘴管好了!”
這個問題上,小精靈偷偷做了個鬼臉,還有點欠欠地問:“你為什麽不敢告訴她呢,是不是怕她知道了以後……”
男人懶洋洋地用另一隻手彈她的腦袋:“小孩八卦太多會長不高,你本來就夠矮的。”
小精靈捂著腦袋,怨念讓她膽大包天地瞪了男人一眼。
忽的,一大一小都覺得不對,同時朝宋沐言看去……就見宋沐言已經睜開了眼睛,打量的目光就在他倆身上。
她開口:“你倆感情挺好啊?”
至少不像隻是主仆的樣子。
男人很淡定地嘴角一勾:“你該好好準備一下,一會人就來了。”
——
阮南塵趕到的時候,宋沐言手裏拿著一根木棍,神情呆滯地縮在角落裏。
而另一邊,吳大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以阮南塵的經驗來看,人還活著。
這個現場發生了什麽一目了然,大致就是吳大田想對宋沐言行不軌之事,被宋沐言敲暈,至於敲暈前是否被占了便宜。占了多少便宜不得而知。
不過阮南塵對這個現場呈現出來的“故事”,保留了意見。
阮南塵讓人將吳大田帶下去,順便讓陳希看一下,死不了就不用管,但犯了罪是事實,先看押起來。
“姑娘,你還好嗎?”
宋沐言摟緊懷裏的木棍,沒有回應,仿佛被嚇傻了。
“姑娘可不像個脆弱的人。”
阮南塵這話說得客氣,但話的意思直白點就是,別裝了!
宋沐言:“……”
她終於感覺到她丈夫以前對她確實是尊重的了,至少不會這麽不給麵子。
她緩緩抬頭,不甘示弱地看著他:“大人,我是個怎樣的人,跟我被欺負過後有怎樣的態度沒有關係,我不能害怕,不能恐懼嗎?”
阮南塵麵不改色,也不愧疚:“本官隻是希望姑娘能打起精神來,將事情經過好好說一遍,畢竟想要懲治歹徒的話,受害人的證詞很重要,這也是要為你自己討回個公道。”
話都是他在說!
宋沐言暗暗運氣:“我好好待在屋裏,吳大田就闖進去把我抓到這來,”說到這,她嘲諷地道,“您的手下好像被打暈了,沒能阻止。”
“準確的說。他是被迷暈了。”阮南塵反過來拿捏住她,“那是種很特別的迷藥,有些巫師施展所謂幻術時,最喜歡配合著這種迷藥使用,分量重了會直接使人昏迷,普通人很難抵擋的了這種迷藥。”
“大人想說什麽?”
“一個貧困村子的村民,如何能得到這等迷藥?”
宋沐言冷哼:“我怎麽知道,這不是大人您該查的嗎,怎麽問起我來了?”
阮南塵:“本官以為,你會知道些什麽,在這村子裏,最有可能有這種迷藥的,就是那位姓葛的老人,你連他身上有那種紋身都知道,想來跟他頗為熟識,本官不問你,問誰?”
“問那姓葛的啊,”宋沐言昂著頭。“我可是受害人,迷藥要是出自他手,他就是幕後主使,你該問的是他!”
相比宋沐言起伏的情緒,阮南塵一直很穩:“既是他要害你,你更應該告訴本官,他為什麽要害你。”
宋沐言與他對瞪了一會,實在受不了地低下頭.……她的脖子都快斷了,長那麽高做什麽?
她忽的頓住,剛剛一閃而過的熟悉是什麽?
為什麽想要捕捉時,卻又捕捉不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位老婦的哭喊聲:
“大田啊,我可憐的大田啊……死妖精你給我出來,你害死了有財大壯,現在還要來害我家大田,你給我出來,我要跟你拚了,死妖精你給我出來!”
阮南塵靜靜地聽了會,居然還頗為認真地問宋沐言:“她為何罵你妖精?”
宋沐言毫無懼意,涼涼地說:“長得好看的,都會有這麽個稱呼,對,還有另一個別稱是狐狸精。”
然後門外又喊道:“你這騷狐狸,勾男人勾到我兒子這來了,憑什麽讓他們抓我兒子,你給我死出來!”
阮南塵在這尖銳的罵聲中,很沉穩地繼續提問題。絲毫不受幹擾:“你是怎麽打暈吳大田的,能描述一遍嗎?”
宋沐言:“……”
她頓了頓才道:“當時一片亂,不知怎麽就抓到這棍子,也不知怎麽就打到他了。大人你若要我說得詳細些,我也沒辦法,我當時很、害、怕。”
外頭還在叫嚷不休,宋沐言幹脆站起來:“讓我見見她吧。”
阮南塵同意了,讓守在外麵的司兵把人放進來。
吳老嬸一進門,就一腦門地衝向宋沐言。真要拚命的架勢。
阮南塵往前邁了一步,吳老嬸就被嚇得緊急刹車,差點把自己摔了,她一尋思,還真往地上一坐,哭喊著“大老爺打人了,為了個狐狸精打無辜的老百姓,沒有天理”等等。
哭得那叫一個淒淒慘慘戚戚。
麵對撒潑打滾的老婦人,阮南塵眉頭都擰了起來。宋沐言看到了,表示可喜可賀。
然後她開口:“別鬧了,我賠給你。”
吳老嬸停頓了下:“賠我?賠我什麽?”
“你過來,我說給你聽。”宋沐言同時看了阮南塵一眼。
阮南塵丟下一句:“有事就喊。”便先出去了。
如此配合,倒讓宋沐言略顯意外。
屋裏隻有宋沐言和吳老嬸了,吳老嬸凶巴巴地擼起袖子,就等著宋沐言的賠償能不能讓她滿意了。
宋沐言小聲地跟她說了兩句,吳老嬸那倆皺巴巴的眼睛立馬發亮了:“你說真的?你怎麽知道的?”
“你都說我是狐狸精了,我當然知道。”
吳老嬸可是知道她是真怪物的,會很明白她口中的“狐狸精”代表著什麽。
不過也因為她是怪物,吳老嬸想從她這占便宜也得提防著,所以吳老嬸懷疑地問:“你這麽好心地,就告訴我了?”
“我當然是有條件的。”宋沐言擰著眉,一副走投無路不得不出此下策的孤苦,“我要你想辦法,幫我逃出去!”
“你竟然還想逃?!”吳老嬸低喊,“你你……”
宋沐言打斷她:“老嬸不願意就算了,盡管去告訴大家好了,我好把這件事也都跟大家分享分享。”
“別、別啊!”吳老嬸趕忙阻止,那雙老眼發著精光,她仔細一想,拿到好東西,再把宋沐言要逃跑的事抖出去,宋沐言能對她怎麽著?
吳老嬸連聲說她答應了,催著宋沐言趕緊告訴她怎麽拿到那樣好東西。
她想著占便宜又不履行承諾,害怕宋沐言知道她的心思,或自己想通了不做這樁交易,所以比宋沐言還著急,反而沒了一開始的警惕。
宋沐言再次在吳老嬸耳邊耳語兩句後,吳老嬸就等不及要走了,連兒子的事都暫且顧不得了。
吳老嬸一走,阮南塵就回屋來:“你剛告訴那位老嬸什麽?”
能讓那難纏的老婦那麽快地離開?
就他剛剛得到的信息來看,吳老嬸因為老伴死得早,對兒子幾乎到了溺愛的程度,別看吳大田長得高高壯壯的,其實好吃懶做。什麽都指望著他母親,一言不合就會動手打人,吳老嬸都被他打過。
這吳老嬸可沒少為了她兒子,跟村民們鬧。
宋沐言:“一個秘密。”
阮南塵:“什麽秘密?”
宋沐言抬了抬下巴:“既是秘密了,怎麽能說呢?”
阮南塵點點頭:“那走吧。”
宋沐言有點疑惑:“去哪?”
阮南塵:“到目前為止,你依然是本案的嫌疑人。”
當然是回去繼續關著。
宋沐言:“……”
她再次忍不住嘲諷:“大人,您的妻子可說過,你非常地不懂得憐香惜玉,也不解風情?”
提及妻子,阮南塵那穩如老狗的氣場就變了,目光冷然肅殺地盯上了宋沐言。
他朝她靠近,首次在不是救人等必要情況下,突破了那個適度的安全距離,幾乎離她隻有一步之遙。
宋沐言說歸說,心裏還是怵的,但她怎麽可能在他麵前後退,就撐著挺胸昂頭地等著他下一步……
可他還是什麽都沒做,且外放的寒氣也很快收斂了。他隻是問她:“姑娘似乎對我的夫人很感興趣,你認識她?”
雖是疑問句,他卻說得很肯定。
宋沐言訝異於他的敏感,她不過才問了兩次,有透露出什麽嗎?
抿了抿唇,她嗬嗬道:“大人問的是您的哪個夫人?死去的,還是即將進門的?”
阮南塵眼一眯,縮短了最後那一步的距離,一手摁在了她的肩膀上:“你果然認識沐言!”
宋沐言:“……”這家夥.……
阮南塵雖是武將,但並不是莽夫,反而文采斐然,雖身高體壯能嚇哭小孩,但行止並不粗魯,反而禮儀規矩,疏離客套,不輕易冒犯姑娘。
但他現在一手摁住宋沐言,另一手就要去扯宋沐言臉上的麵巾——
“大人!”
宋沐言一把抓住他的手,但她竭盡全力,也隻能緊緊攥著他兩根手指頭,兩眼瞪圓,拒絕之意很明顯。
阮南塵語氣淡淡,態度堅定:“你可是嫌疑人,本官卻連你的樣子都沒見過,委實失職。”
“大人,不是不給你看,而是姓葛的老頭說,誰看了我的樣子誰就得死,吳有財和吳大壯已經都死了,奴家實在舍不得大人你也出事。”宋沐言到了這會都不忘往葛老頭身上潑髒水。
阮南塵卻道:“那不更好,本官就是為了這案子來的,要能讓凶手親自找上門來,豈不快哉?”
他作勢要繼續扯她的麵巾,嚇得她把另一隻手也用上,兩手一同攥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