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水涼了

  柳昔昔當了頭牌多年,她以後隨著年紀自然退了倒也罷,現在這樣被貿然拉下馬,怕是要遭。


  可有什麽辦法呢,要真有辦法,大家也不會在這滿花樓裏了,就算是清伶,也做不得人正牌大娘子的。


  大家對柳昔昔還是比較喜歡的,人家看著清冷,但從不會有什麽苛刻要求,喜歡種花,你跟她討朵花,人家還會挑揀一盆送你,樓裏裝點的花基本都是出自她手的。


  所以想到她今後可能會有的遭遇,都無可奈何地歎氣。


  宋沐言聽了一耳朵。然後端著她的飯離開了。


  隨著夜幕降下,滿花樓開門,白日裏寂靜的樓裏很快就熱鬧起來,宋沐言躲在二樓的小角落裏,又清閑。又能看樓下樂池裏的表演,手裏還拿著從土地空間裏拿的李子啃著。


  等了會,便讓她等到了同樣站在二樓,被一條彩綢擋住身形的柳昔昔。


  宋沐言走了過去:“柳姑娘。”


  柳昔昔側過身看了宋沐言一眼,輕輕點了下頭。


  宋沐言接著道:“我是新來守夜的,住在城外的一個村落裏,我想跟你買束花,送給一位長輩。”


  “那你明早到我住的地方去取,不用錢。”


  “錢還是要的,謝謝柳姑娘。”


  柳昔昔不再說話。注意力又放回了樓下的樂池裏,宋沐言一看,輪到花枝姑娘上台表演了。


  早上還囔囔著見鬼的她,這會妝一畫,在舞台上甩著雲袖舞得妖嬈,倒看不出受驚後的失態,也不知是爭取花魁的心太強烈,能夠壓下一切不適,還是早上說的見鬼,真的隻是又一個惡作劇。


  本來宋沐言還想,是不是祖北後來又偷偷去整了花枝,因為她沒在花枝那看到魂魄的痕跡。


  “早上還聽花枝姑娘說鬧鬼呢,現在看著一點事都沒有,果然是米線說的那樣,都是騙人的。”


  宋沐言儼然一個初來乍到,對這裏有好奇有彷徨,對每位姑娘都想了解,還有被欺負的害怕跟生氣:“我昨晚就被嚇到了,她穿著一件都是血的衣服,那血太逼真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本來沒那麽害怕的,一看見那衣服就慌起來,覺得涼颼颼的。”


  原隻是靜立一旁,甚至讓人懷疑有沒有在聽宋沐言說話的柳昔昔,這會側過頭來:“那血衣,什麽樣子?”


  宋沐言就大概描述了下,最後又道:“是真的越看越覺得嚇人,跟真的死人穿過的衣服似的。”


  柳昔昔的臉色沉沉的,宋沐言眨了眨眼睛:“柳小姐。你不舒服嗎?”


  柳昔昔搖頭:“無事。”


  然後又繼續看底下的表演。


  花枝下台後,換招展上,招展顯然比花枝更大膽。


  可怎麽說呢,有句老話叫猶抱琵琶半遮麵,並不是露得越多就越好,可能第一下覺得有趣,後麵也就差強人意,無法讓人意味猶存。


  “柳小姐你別擔心,”宋沐言語氣頗有些天真地說,“我看大家都很喜歡你,到時候一定都會支持你的!”


  ——


  花枝今晚沒有接客。


  顧厭據說病了,早上掉入茅廁去清洗後,就沒再出現了,花枝不管是想吊吊其他男人的胃口,還是假意等顧厭。都不適合再接客。


  她回了房間,小廝已經在浴桶裏裝好了熱水,她脫了衣服坐進去,舒舒服服地靠著,還閉起來眼睛。


  慢慢地就有些迷糊過去,隨著時間過去,桶裏的水變涼了,還越來越涼,她冷得打哆嗦。


  意識告訴自己得趕緊起來,不然肯定要凍生病,可卻怎麽都掙不開眼睛,身體也處於睡眠狀態不想動。


  她能依稀感覺自己好像被凍僵了,又覺得自己脖子癢癢的,緊接著猛地一緊,她脖子被勒住了——


  她在這時候突然能動了。眼睛也睜開了,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坐在了地上,身上穿著那件用來嚇人的血衣,脖子上也確實纏繞著白綾,白綾還勒著她!


  她一邊尖叫,一邊把白綾扯開,蹬著腿往後退。


  阿嫻雖然不想理她,還是在她不停大聲尖叫時進來看看,宋沐言晚了一步但也過來了。


  房間很漂亮,還放著一瓶開得正豔的花。花香味縈繞在鼻尖。


  再看花枝姑娘,她在阿嫻的幫助下,終於把團團纏繞著的白綾拿開,還一把抓住阿嫻的手說有鬼,她剛剛明明泡在桶裏,身上莫名就穿著這件血衣還有這條白綾,她明明都藏在櫃子裏了!

  阿嫻不想應她,隻是做著本職工作,默不作聲地將其扶起來。


  花枝姑娘反而不依不饒,掐著阿嫻的手臂有點失常地喊著:“我說真的,你是不是不信我,是不是不信我!”


  宋沐言看阿嫻被她掐得難受,趕忙過去幫忙:“花枝姑娘,您冷靜冷靜,我們不是不信您。我們信了也沒用呀,還能幫您驅鬼嘛,要不您找找顧少爺吧,他肯定比我們懂!”


  花枝瞪著宋沐言,宋沐言安撫似地看著她。花枝的手才一點點鬆了。


  她隨即又想到什麽,反手扯著自己身上的血衣:“脫掉它,脫掉它……我為什麽脫不掉它.……啊啊……”


  她越著急越不得勁,血衣脫不掉她著急,一急就又叫了起來。


  阿嫻看起來很煩躁。但並沒有發作,隻是幫忙脫下了血衣,再給她換上別的正常的衣服。


  花枝這才鬆了口氣。


  阿嫻勉強對她說:“姑娘休息吧。”然後拉著宋沐言就要離開。


  可花枝馬上又叫了起來:“不能走,你們不能走,你們在這裏陪我,不能走!”


  “姑娘,我和小奴晚上要守夜,不能一直在您房裏的。”


  “我不管,我就要你們在這裏!”


  “要不這樣吧,我去把您的婢女叫來,晚上就在這陪著您?”


  花枝勉強同意,但宋沐言和阿嫻隻能去一個必須有一個留下來陪她。


  因為宋沐言剛來,阿嫻怕她認不全人,隻能自己去找,小奴留下。


  走前,阿嫻特意囑咐宋沐言不要怕,不管花枝說什麽都是騙人的。


  宋沐言連連點頭表示明白,阿嫻才趕緊出去找人。


  花枝好像忘了她嚇過宋沐言一樣,阿嫻走後,她就纏住宋沐言。摟拽著宋沐言的胳膊,心緒不平地看著房間四周,生怕有什麽可怕的東西突然出現。


  她這樣看著實在不像是裝的,但她劣跡斑斑,看看阿嫻的態度就知道了,哪怕應付幾聲,可其實都不願信她的。


  “您別怕,”宋沐言輕聲安撫著,反過來攙扶住她的手臂,“我帶你去床上躺著吧。別怕,我在這呢。”


  花枝心裏大為受用,她知道大家都不信她,隻有宋沐言看著對她最溫柔,她一邊聽話地走到床邊坐下,一邊又拉住宋沐言的手:“我說的是真的,我這次沒騙人,剛剛那血衣和白綾都不是我自己穿的,它突然就出現在我身上了,還有那水,突然就冰涼地凍人……”


  她突然頓住,因為她發現自己握著的手也涼涼的,她低頭一看,她握著的哪裏是人的手啊,分明是骷髏手!


  “啊啊啊——”


  花枝大叫著往床裏退,可骷髏手還是朝她伸來,狀似要掐她的脖子。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求求你放過我,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花枝姑娘?姑娘?您在說什麽呀?”


  正常的溫和的聲音一遍遍響起,才讓花枝茫然地放下擋住眼睛的雙臂,眼前哪有什麽骷髏,看著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小奴在擔心地喚著她。


  雖然在燭火下,這個小奴的臉色也偏白了點,可比起骷髏,花枝並沒有覺得哪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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