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他和他
“抱歉,教不了。”宋沐言說著,就越過農婦朝堂屋走去。
她還四處看了看,理應守在這的兩個司兵不在了。
農婦不死心地跟在後頭:“你有什麽教不了的,這是造福全村的大好事,隻要你同意,你弟弟就能重新進我們陸家村的族譜,那是能進祠堂的!”
已經走進堂屋的宋沐言忽的轉身,直盯著農婦:“為什麽我弟弟要進你們陸家村的族譜?”
“這、這個.……”農婦視線有些偏移,“陸家村的人,都要進族譜,以後牌位擺在祠堂裏。死後才算有個堂堂正正可以受香火拜祭的地方。”
宋沐言冷眼看她:“誰告訴你,他是陸家村的人?”
“他……他不就是陸守的兒子嗎,那就是陸家村的人!”
宋沐言“嗬”了聲:“雖然陸守說過他的祖上是陸家村的人,可你們當時並沒有承認過。陸守一家也隻是暫居在陸家村,他們甚至已經做好離開陸家村的準備了。所以陸守一家根本不算陸家村的人,他的兒子又何來想要進族譜一說?”
農婦磕磕巴巴地解釋:“這、這不是聽你們說以後想留在陸家村嘛。”
“這並不足以讓你們拿族譜來誘/惑我幫你們。”
族譜、宗族祠堂這些東西,說起來可大可小,有些人非常在意,但有些人根本無所謂,陸彬彬如果是真正的陸家人,父母祖宗都在這。那他可能會在意。
可如果真以為陸彬彬是陸守的兒子,陸彬彬最恨的大概就是陸家村,怎麽還會想入族譜。
除非……
宋沐言十分肯定地說:“你們,其實早就知道,我弟弟不是陸守的兒子!”
並且非常肯定陸彬彬是原陸家村的人!
農婦的臉陰沉下來,雙目怨毒地盯著宋沐言。
但宋沐言根本不怕:“就連當時殺了陸守一家三口的凶手,都不確定陸守唯一的兒子是死是活,碰巧的是我弟弟長得還真跟陸守有兩三分的相似,你,或者你們,為什麽能那麽確定?”
農婦語調陰冷冷的:“你不覺得你知道太多了嗎?我今天來,隻是跟你請教,你何必呢……”
“請教?”宋沐言冷哼,“這話怕是你自己都不信吧?就算我什麽都不說,你們也不可能放過我。”
她環視了一圈:“躲著幹嘛呢,不敢出來了?”
堂屋外,房間裏,窗外,都鑽進來了不少村民。
他們將宋沐言包圍在裏麵,一個個麵露惡意。
他們當中還有人套著一個稻草人的模型,就是特意做大的稻草人,中間是空的,人可以穿進去。
有的則是手裏抓著稻草或比較小的稻草人。
這兩個晚上嚇唬自己的,顯然就是這些村民了。
有個帶頭的漢子說:“我們也沒想對你做什麽。隻是陸家村現在戶戶都困難,糧食產量再小下去,我們都得餓死,你就當行善積德,幫幫我們,我們定然也會報答你!”
宋沐言渾然不懼地抬抬下巴,嗤笑:“其實吧,教教你們也沒什麽,我這‘人’最樂善好施了。”
不等村民們高興,她又道:“但是呢,我偏不樂意教你們。”
她目光冷厲地掃過所有人:“我為什麽要教一群殺人凶手!”
領頭的漢子目光狠厲:“敬酒不吃吃罰酒,本來你要老老實實地教了。我們還能送你個全屍,現在嘛.……你想先斷那隻手?”
——
聞人澤小武攜帶者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他們的“家”被數十個村民給團團包圍了,甚至看不到屋裏頭的宋沐言怎麽樣了!
陸彬彬臉色“唰”地一下變得蒼白無比,他腦子裏瞬間被塞進了許許多多的片段,瞪圓著眼睛久久都沒有眨一下。
聞人澤這會顧不上陸彬彬在想什麽,他喊了一聲吸引了村民,而村民看到陸彬彬不僅這麽快回來了,還多帶了兩個人,一時也慌了起來。
平時就比較有話語權的人在這時候狠毒地喊道:“把他們都解決了,這事就爛在村裏。誰也不知道!”
於是,村民們凶狠地目光也對準了聞人澤他們。
聞人澤之前沒來,他們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誰,而小武隻是宋沐言請過來幫忙種田的工人,隻要把他們滅在這裏,傳不出這個村子就沒人知道他們死在這裏。
這種事,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聞人澤和小武都戒備了起來。比起被綁在某處的辛鳩,看似普通的村民其實更可怕,因為他們無知,所以他們可以更狠,做出的事可以更毒,因為他們普通且弱小,所以要真動真格的,一不小心就給弄死了,自己會更麻煩。
他們人還多,仗勢欺人,且不能把他們當戰場上的敵人去對待。
對待戰場的敵人可要輕鬆多了,一砍一個小腦袋。
反而對付這些村民。重了不行輕了也不行,否則到時候有的是文武百官去參阮南塵一本。
村民們氣勢洶洶地分了一部分人出來,想將三人包圍,聞人澤和小武將陸彬彬擋在了身後。戰況一觸即發的時候,陸彬彬卻衝了出來,站在了最前麵。
“小孩,回來!”
聞人澤想要將陸彬彬拉回來。可他剛碰到陸彬彬的肩膀,立馬就收回了手。
他剛剛好像碰到了……草?
陸彬彬低著頭,似在極力地壓製著什麽,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低喘著,他咬著牙地問:“我姐姐呢?”
“在裏麵呢。”村民們既然不怕聞人澤和小武,自然更不會怕看起來最弱小的陸彬彬,直言告訴他,“估計現在已經不行了吧。”
陸彬彬緩緩抬起頭,他試圖看到屋裏的情況,但之前都是人頭擋著,現在,屋門更是“砰”地一聲在他眼前關上。
那個村民還在說:“我們也是沒辦法,隻是想讓她說出讓糧食多產的方法而已,誰讓她不肯呢?你要怪,就怪老天爺,如果能吃飽。如果能豐收,我們也不願意這麽做!”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陸彬彬無法抑製般狂笑起來,他瘦小的身軀在此刻看來,竟如一座搖晃的即將崩塌的大山,讓人心驚,讓人膽顫。
笑聲悠止,他麵無表情,眼睛從黑色變成了金綠色。他聲線冰冷:“你們簡直,太可笑了。”
隨著他的話落,所有衝過來的村民都沒法動了。
村民們身上都帶著稻草人,有的仍舊套在身上沒脫下來,最次的手裏也拿著稻草。
這些原是他們用來嚇唬宋沐言的,由他們操控著完成一個個鬼把戲。
可此時此刻,所有稻草卻成了他們最致命的東西。
稻草纏住了他們,稻草人自己動了起來,過來掐住他們的脖子,套著稻草人的更慘,稻草人被撥開的地方直接封鎖,將人困在了裏麵……
村民試圖用手中的農具對付突然“叛變”的稻草人,可在稻草人身上砸破一個洞,砸碎半邊身子,稻草人依舊能夠活動,壓著他們,撕扯著他們……
陸彬彬好像什麽都沒做,村民的慘叫此起彼伏地響起。
他.……很長時間都忘了自己是誰。
渾渾噩噩地過著一天是一天。
他經常做噩夢,噩夢裏總會出現一個小孩,渾身是血的撲向他,說地裏好冷,問他能不能從地裏出來。
村裏有個小孩,叫陸彬彬,是陸守祖上分出去的一個旁支的後代,陸守來到陸家村就是為了這門遠親,但遠親早就沒了,剩下一個陸彬彬在村裏吃百家飯,儼然村裏的小乞丐。
陸守找到陸彬彬,便收留了他。
可誰都沒想到,竟會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