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擒賊擒王
孟白複述的那句話時不時就會在廖香火腦海中響起:
「狗崽子在我手上……狗崽子說殺就殺了……」
每每到這兒,廖舵主都不禁怒火中燒,當真是翻了天了,在這桃源圍橫行了半輩子,還真沒幾個人對他不敬如斯。見到舵主似是又有發飆的跡象,老軍師湊合過來,一對長壽眉搭在兩側,溝壑縱橫的老臉看不出情緒,在這血刀會裡,除了孟白便是他說話分量最重,舵主最聽。
「舵主,老朽的建議,您考慮的怎麼樣?」
廖香火將手中那隻被他捏的咯咯作響的茶杯撂在桌上,來回踱了幾步,眉頭微皺道:
「現在洪兒還在對方手上,這個時候將我們的情況通報孟氏宗家,會不會顯得我們血刀會無能?讓他們覺得我們連一兩個搗亂的小輩都收拾不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吧。」
廖香火的擔心不無道理,只是長眉老軍師所慮卻更加實際,孟白是兩儀境中成名已久的高手,如今落得如此下場,對手的實力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也不未過,血刀會雖說人數眾多,但沒了頂尖高手坐鎮,面對當下的局面即使層層設伏也難保就一定留得住對方,若是能請孟氏宗家派出高手相助,成功的幾率必然大增,況且自己這血刀會本就唯宗家馬首是瞻,關鍵時刻向上求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舵主要面子,遲遲不願張這個口,誰也沒辦法。
話說到這個程度,老軍師也不再贅語,舵主的脾氣他最清楚不過,面子大於天,在宗家面前,血刀會一向表現的可以獨當一面如今堂堂一會之主自己的親生兒子被人擄了去哪裡還有臉找人幫忙。
「讓弟兄們做好準備,盯梢的人儘快給我撒出去,另外。」
說著,廖香火向著身側一個貼身跟班招呼了一下,那跟班立馬乖巧的躬身附上耳朵。
「你立即去燕王近衛營,把二當家給我叫回來。」廖香火說罷頓了一下,看得出來,連這個決定他都有些猶豫,一旁的老軍師看得直嘬牙花子。
「遵命!」
跟班兒一陣煙兒的領命而去,直奔燕王近衛營,又是燕王近衛營。
兩日後,正午,南城根兒。
血刀會的人浩浩蕩蕩趕到約定地點的時候,空蕩蕩的城牆下兩個人影靜靜矗立,雖然離得老遠,但作為親爹,廖香火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人便是廖洪,想必是連日來沒少吃苦頭,加上又在太陽地里站了許久,廖少主此刻面色蒼白滿頭虛汗,看到父親帶人來救他,竟然嘴角一撇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還邊頗為忌憚的不停轉頭看向站在他身後那一人。
廖香火看得仔細,兒子手腳都是鬆開的,沒有任何綁縛,眼下卻乖的一動都不敢動,顯然是畏懼他身後之人,這幕落在廖舵主眼中,直氣的他有一種要吃人的衝動。
雙方擱著十丈站定,廖香火一個健步跨到隊伍最前頭,厲聲喝道:
「小子!你要的人老夫已經帶來了!速速放了我兒!」
沉默,廖洪背後的小個子人影自始至終沒動過一下,當下日頭正毒,在場的人沒有幾個不是汗流浹背,血刀會眾人大多坦胸露乳一副屠戶打扮,可廖洪背後的人卻是一身密不透風的灰布長袍,腦袋上還戴了一頂大大的斗笠,看不到面容,一陣風吹過,包括廖香火在內的眾人都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楠木的味道。
灰袍人動了一下,抬手向前遞去一張事先寫好的紙條,廖洪明顯渾身一緊,哆哆嗦嗦接了過來,吞了口唾沫,然後照著念起來:
「我,血刀會少主廖洪,自願用自己換回被血刀會扣押的胡公子、錢姑娘。咳咳……咳,請……請二位現身一見。」
見兒子變成了傳話筒,廖香火差點兒沒背過氣去,對方一個黃口小兒匹夫豎子,竟然把譜兒擺到天上去了,交換人質竟然連嘴都懶得張,眼下若非怕失手波及到洪兒,他早便命人一擁而上。
強壓怒火,廖香火向著身後一揮手,只見不遠處一架馬車緩緩駛來,旁邊烏烏泱泱圍了幾十口子護衛,看架勢,那孟氏兄妹應該就在馬車中。
馬車在距離廖洪和灰袍人大概二十多丈的距離山停了下來,似是怕人耍花樣,四周的護衛不少人已經將兵刃擎在手中,隨時應變。
可憐的廖洪眯眼兒看了一會兒,見那馬車的門帘兒遲遲不掀開,反倒急了,忙揮手自覺道:
「出來啊,好歹露個腦袋讓人看見啊,不然我怎麼脫身啊,爹!你這辦的叫啥事,快讓人家出來啊!」
被自己兒子數落,廖香火只覺得腦袋發矇,這小子算是廢了,如此沒骨氣,將來血刀會真交到他手上,還不頃刻間就被其他勢力吞的渣都不剩。想到這兒,廖舵主心中一陣悲哀,不得已又擺了擺手吩咐手下撩開門帘兒,只見車中,孟氏兄妹被捆得跟個粽子似得還蒙上了雙眼,當真是一點兒逃跑的機會都沒給人留。
廖香火極不耐煩的轉頭沖著灰袍人吼道:
「好了!人你已經看到了,放了我兒,我不與你計較。」
說話間,廖舵主拳頭攥的咯咯作響,他計劃著,只要廖洪一回來,南城根兒方圓十里早已布置下的內外兩層埋伏定讓那個叫李知圖的狂小子插翅難飛。廖香火甚至想好了抓到他之後對他施以何種手段才能消心頭之恨。
灰袍人終於有了動作,只見他輕輕推了一把身前的廖洪,看上去是要放了這早已嚇破膽的青年,廖三少有點兒不太相信的回望了他一眼,但又立即皺著眉頭收回了目光,就像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
廖洪剛剛邁出一步,就覺得後頸處被人大力一砍,當即眼前一黑人事不省。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那灰袍人會在這個時候出手將廖三少擊暈,還沒等對面廖香火反應過來,血刀會幫眾內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有人劫車!」
慌亂中,眾人呼呼啦啦拔刀挺槍,朝著關押孟氏兄妹的馬車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麻布勁裝的少年剛從高大的城牆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在馬車頂棚,剛一落定,就瞧少年渾身運力馬步下蹲踏在車頂,轟得一聲巨響,馬車的兩個軲轆便在少年詭異的千斤墜力下深深坐入地面中。
此刻,任由趕車人如何鞭打駕轅的白馬,兩輪早已陷入地里的馬車也再難挪動半分。少年狡黠一笑,翻身躍下,與四周血刀會幫眾戰作一團,頃刻間人群中爆出團團血霧,其劍法之凌厲,每個呼吸間都有數名幫眾慘叫倒地,這幕只瞧得遠處觀戰的廖香火心驚肉跳,孟白所言不虛,那少年一柄狂劍大有越砍越歡之勢,如此下去,得搭上多少人命才能將他拿下!
然而,正在廖香火將所有力量投入到擒殺那狂劍少年的時候,就聽到一直在他身側的老軍師持著蒼老嗓音疾呼道:
「舵主小心後面!」
廖香火循聲一望,只見前一刻還站在十幾丈外的那個灰袍人眨眼間已經逼入他身前,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一道虛影,視線中,那灰袍人頭上的斗笠輕輕後仰,露出一張看不清五官的黑褐色臉龐,正是飛屍小奇!
冷不丁看到這麼個玩意兒,差點兒沒把廖舵主的老命嚇掉半條,只聽他一聲怪叫隨手抽出腰間金絲大環刀橫掃出去,希望將面前飛屍逼開,可惜的是,雖說廖香火也有一品境巔峰的實力,但在接近太一境戰力的小奇面前,他這一刀如同兒戲。
飛屍小奇不躲不必,愣是用纖細乾枯的脖子硬吃了一刀,同時右手探出一把將廖香火的喉嚨牢牢鎖住,廖大舵主頓時棄刀,開始拚命掙扎,然而無論是力量、修為還是肉體強度,飛屍都遠在常人之上,小奇只是緩緩發力,單手將那廖香火擎到了半空,廖舵主掙扎無果,只得兩手死死抓住小奇的手臂,降低自身重量給脖子帶來的壓迫,這會兒的廖香火也就只能專註於求生了,只要小奇手中再一用力,這位血刀會的扛把子必然命喪當場。
再說人群中殺的幾進幾齣的狂劍少年,看到遠處小奇已經得手,李知圖向上縱身一躍,跳出十幾丈外,那幫不明就裡的血刀會幫眾正大吼著再度衝來時,李知圖嘆了一口氣,從容不迫的還劍入鞘,一邊指著小奇的方向,一邊大喝道:
「大家冷靜!都往那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