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結局

  軍用運輸機空間有點大，但還裝了許多物品，以及小分隊全員，這顯得空間有點擠。


  小分隊一共八個人，五個坐著，三個躺著，這使機艙內氣氛非常的凝沉壓抑，比外面黑壓壓的天還要叫人透不過氣來。


  戟羽寒望著犧牲的部下面無表情，想是他已經習慣這種場面，在多年的作戰中練就了這張對什麼事都波瀾不驚的面孔。


  葉楓林俊逸的臉上沾著血，偏頭望著艙門外的蒼穹，沒去看躺在身邊的戰友，只有一直緊攥的拳頭透露出他此時的情緒。


  王國順在處理身上的傷口，雖然不致命，還是包紮一下的好，不過更像是在找些事情做，以此來掩飾什麼。


  言晨溫柔的眼睛平靜如水，沒什麼別特的情緒，想來不是因為跟他們感情不深，而是因為他「死」過一次的原因。


  對比言晨，言曦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滿水，似波光粼粼的湖面，看著平靜，卻隨時有水漫金山的意思。


  而吳清則仍然是一幅事不關已的樣子，抱著她的電腦坐在軍需物品上，眼睛時不時會看一下程不時，像是在探究什麼。


  這裡的每個人都不好過，除了一個人。


  程不時。


  程不時成熟俊帥的臉上帶著抹無法言說的笑，那歡喜之氣與小分隊形成顯明的對比。


  小分隊的人都感受到了，但都忍著沒打他。


  程不時如果真是程曌的兒子，程汀的哥哥，那他之前的身份就是假的，或者是上面為他精心營造的一個身份。不管是什麼原因，他成天跟毒品和白亦周這種變態打交道，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生活，都值得每個人的尊敬。


  現在他說出身份並隨他們一起回國，這意味著他的任務完成了。他要回去那個和平的世界與他的家人相聚，以及還能獲得一個讓無數人艷羨的職務。他是應該高興的，沒有理由因為幾個大兵的犧牲而鬱郁不歡。


  言曦沒管程不時，她一言不發的望著言玖和陳勁還有許進錦。她想了許多。有他們剛進部隊時的摩擦、訓練時的嘻笑、任務中的幽默，以及……該如何面對他們的家人。


  想到護送郭威中尉的事，言曦眨了下眼睛，碩大的滾燙的淚珠砸在手背上，再尚著手背滑到了地上。


  言曦用手捂住臉，極力壓制自己幾近崩潰的情緒。


  當年護送郭威中尉她還不是名大兵，還不是他的戰友，更不認識他，所以她不理解為什麼長官會那麼悲傷，對她那麼苛刻。現在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要護送他們回家的事，她怕看到陳勁的孩子，怕見到言玖和許進錦的父母。她不確定，不確定自己可以做到……


  不，她一定做不到！一定做不到像長官那冷靜，告訴他們這個事實，告訴他們……他們將他們的孩子帶回來了，然後告訴他們，他們是個英雄。


  那麼，不去送他們嗎？


  言曦胡亂擦掉眼淚，直定的瞪著眼睛看身邊的言玖他們。


  她要去，她一定要去送他們最後一程！

  就在言曦下定決心，並且控制好自己的情感時，她看到許進錦動了下。


  言曦用袖子有些粗魯的擦眼睛，想剛才一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但很快許進錦又動了下，接著他睜開了眼睛。


  葉楓林和王國順還有言晨都詫異，又像是嚇了跳。


  言曦在哥哥和葉楓林和王國順圍過去時心想：詐屍了？


  「……水……你們特么的別湊這麼近，我只喜歡美女，對男人不感興趣！」許進錦艱難乾澀的說完推開頭頂三個大男人，掙扎的坐起來。


  言曦聽到他的話驚震想：這話絕對是許進錦本人說的……難道是還魂？


  「嗷，操，龍牙你幹嘛打我！」許進錦捂住鼻子大叫，同時兇狠的瞪著她。


  言曦看他受痛的反應，又不太確定和相的信看自己拳頭。


  是熱的，她感到了他的體溫！


  色狼！


  言曦壓在胸腔的話還未出口，葉楓林和王國順就像抓色狼似的撲倒了許進錦。


  言晨側拍了拍許進錦大腿，坐退了一點，給他們騰出位置。


  葉楓林向來冷靜的像個變態，此時終於有點正常人的樣子了。他抱著許進錦「又摸又喊」的像個神精病。當然，他摸是確認他真的還活著，喊也是激動的與他說話再次確認，不是要佔他便宜。


  許進錦放棄掙扎的躺地上，抱怨的講：「你們要是美人就好了。」


  然後美人出現了。


  許進錦看頭頂上方的言曦，笑著嘿了聲。「小妞，今晚約嗎？」


  言曦摸他臉，確認手底下是熟悉的體溫就笑了。「嘿帥哥，你想怎麼約？」


  許進錦很認真的想了想。「我喜歡刺激的、熱情的，當然如果你喜歡安靜的也可以，反正我們有整個晚上……」


  戟羽寒一腳踹他屁股上。「再躺著我就把你從這丟下去。」


  雖然知道他們是在開玩笑，熱情刺激也不是指男女約會的事兒，可當著他面兒「調情」就是不行。


  許進錦聞言立馬推開身上的葉楓林和王國順，手腳並用的爬起來規規矩矩的坐葉楓林身邊。他怎麼忘記長官就坐在邊上呢，早知道就騙小魔王個擁抱好了，現在除了過過嘴癮什麼沒撈著。


  「水，有水嗎？」許進錦恢復正常才想起幹得快冒煙的喉嚨。


  言晨把水壺給他，並講：「喝不完可以洗臉，用不著省。」


  許進錦死性不改的接道：「這讓我覺得自己成為了土豪。」


  任務中水可是很寶貴的東西，尤其是在A國和B國這些變態國家。


  葉楓林沒理會他的調侃，確認他是活的后便迅速冷靜下來。他看著喝完水的許進錦，直接問：「色狼，你不是死了嗎？」


  許進錦一愣。「對啊，我不是死了嗎？」他說著立即摸額頭又看胸口。


  沒有彈孔，也沒有血跡。


  對了，當時的視頻只有槍聲，並沒有看到他中彈。


  許進錦和言曦、言晨、葉楓林、王國順五臉懵逼的看戟羽寒。


  戟羽寒冷淡的掃了他們幾個眼，沒說什麼，也沒打算說什麼。


  程不時這時笑出了聲來，像是壓抑已久終於可以笑個痛快似的。「怎麼蒼龍，你真一點也沒跟他們說啊？連雄鷹都不知情，我是該誇你太敬業了，還是太謹慎了？」


  戟羽寒把言曦拉到身邊，專註的摸她堅起來的頭髮，未看程不時，俊朗的臉上一片淡漠。「謝謝誇講。」


  言曦聽出什麼的甩頭，從戟羽寒手底下掙脫出來，嚴肅的望著他與程不時。「這是怎麼回事！？」


  戟羽寒沒回答的她話，只是強行按住她腦袋把人拽到身邊，再而抱住她腰將她禁錮住。


  程不時見戟羽寒臭著臉不肯說，便對望著自己急於尋求答案的葉楓林等人解釋。「這次任務其實是Z國與白海的一個合作。」


  葉楓林皺眉。


  言曦的驚訝不比看到許進錦復活小。「合作？你是說我們跟白海合作？還是Z國？」


  白氏帝國不是工業帝國、貿易帝國，它是毒品帝國與黑暗帝國。而剛才程不時用的是Z國，一整個國家。這就是像……一個正義與一個邪惡做交易？不對，得換個比方。一個妓女與一個警察？不對。


  對了，是一個死人與一個活人作交易！


  程不時看言曦反應，放蕩的笑了下。「就是與死人作交易！」「白海想帶著白洛、白因過平凡的生活，可事實是只要他們活在這個世上一天，就必須撐起整個白氏，否則就會被其它毒裊或恐怖勢力幹掉，他別無選擇，只有死亡才能讓他們獲得寧靜。」


  言曦順著推測。「所以他借我們的手來獲得他想要的自由？」


  程不時打了個響指。「完全正確。」


  葉楓林陰沉的望著程不時：「所以這次的任務，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場遊戲？」


  「這可不是遊戲，是虛擬現實的交互體驗戰役。」程不時感慨的講：「你們知道白海為了使戰役更逼真耗費了多大財力物力與高科技嗎？整座宮殿在你們進入時就啟動運轉，平均每一分鐘的花費大約是一百萬。我保證，這次的戰場比好萊塢任何一部巨作都宏大、精美，當然精彩程度更是他們無可比擬的。」


  程不時意氣風發的有些兒嚮往的說了這番話后，長嘆的回歸正題。「不管怎麼說這次任務你們儘管『犧牲』了三位戰友，但仍然是完成的非常出色，並且取得圓滿成功，這可以在你們的榮譽榜上再添一筆記錄，我想也絕對是絕無僅有的獨家回憶！」


  看啊，這些做決策下命令的人總是這麼自信滿滿的讓人討厭，以為這些大兵會歡呼雀躍，卻一點也不知道他們面對犧牲戰友時的心情。他們可能不知道，也永遠感受不了，因為他們不在其中。


  程不時說完見他們幾個還陰森森的盯著他，不解的講：「你們是有什麼不滿嗎？紳士和石頭他們兩個也沒死，白亦周那槍里裝的是白氏最新型的假死亡子彈。我跟你們說，這子彈外表與普通子彈一樣，但在進入皮膚感受到溫度后它會分解，這時藏在子彈里的深度沉睡劑會在壓力下推送進身體，從而製造假死亡現像。深度沉睡劑的有效時效是24小時……」


  程不時的滔滔不絕與言曦、葉楓林、王國順、許進錦的沉默形成顯明對比，也使得他後面越說越小聲，最後索性不再說了。


  言曦面無表情的問：「光頭哥呢？」


  程不時瞧著他們幾個人，有點怕他們的如實講：「死了。」然後心想：這是直升機上，對方人多，他不跟他們這群小屁孩計較。


  言曦和葉楓林等人齊刷刷皺眉。


  程不時連忙講：「光頭哥被格林策反了，上面早打算解決他。」


  一個知道太多事情的人被一個軍火大哼策反，確實不是件另人放心的事。


  葉楓林問：「那白亦周呢？」


  「也死了。」程不時很自覺的解釋，畢竟他們人多。「這次任務大家都不知道一念會在，他是本次任務最大的BUG。」


  言曦又擔心起來。「白海那麼尊敬他父親，會不會……」


  程不時知道她想說什麼。「白亦周或許不是個好人，但他一定是個好父親，並且還把兩個孩子教育的非常好，白海和白洛沒有想篡位就是最好的證明。可同時問題就出在這裡，他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白亦周再怎麼愛他們，都無法接受他們兄弟兩亂倫。」


  言曦和言晨、葉楓林等人張著嘴，忘記合上。


  許久後言曦合上嘴，又張了張，最後什麼沒說。


  她以為白洛就是愛粘著白海，就像自己愛粘著哥哥一樣。而白海就是有點寵著白洛，就像哥哥寵著自己一樣。他們兩個怎麼可能……


  程不時聳肩。「你們不信我也不信，可卻是事實。我想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白亦周死了許多人都鬆了口氣，得到平靜生活的白海與白洛可以愉快的在一起，帶著他們的妹妹去週遊世界。」


  白亦周確實是死了。


  他這傳奇的一生，除了他給交易國家帶來不可預估的毒品，以及毒品留下的無盡傷害，恐怕便是他的三個孩子了。


  海洛因。


  最能書寫他的一個關鍵詞，也是他最後的傳奇。


  言晨和王國順等人靜靜的聽程不時講完前因後果，沒有義憤填膺的按著程不時揍的氣憤，畢竟他們是老兵了。


  相比起他們，言曦則沒那麼成熟。她仍然無法忘記自己面對戰友死亡的那種無力以及悲傷，更甚者！她也無法忘記自己剛才哭的像個傻逼。


  她扭頭恨恨的瞪著戟羽寒：「長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戟羽寒看她似快噴火的眼睛，握住她手。「我是在看到程先生后才知道的情況。」


  「在廣場上？」


  「在晚宴上。」


  程不時一直都在那座白晶漢宮裡，他易了容，改變了聲音，可戟羽寒還是認出了他。


  言曦牙齒咬得咯咯響，然後猛一下撞他臉上。臉是沒撞著，因為身高差距，她撞到了他下巴，兩人都疼得直抽氣，卻都生生忍著。


  戟羽寒哭笑不得。他都提前抓住她手了，沒想還是躲不過。


  言晨看了嘴邊揚起笑。


  葉楓林垂下頭看言玖，遲疑了一下就拿出被子蓋住石頭，然後讓言玖枕自己腿上。


  之前以為他們死了，就讓他們躺在地上。現在知道他們是活的，還是要好好照顧一下的，免得到時感冒就不好了。


  程不時瞧著像得狂犬病的言曦，決定幫戟大少爺一回。「你們也別怪蒼龍，他也是後面才知道的，那個時候戰役已經開始，他只能繼續玩下去。你們要怪就怪你們的指揮官，是他騙的你們所有人。」


  遠在基地的王雷：……


  王雷把副官陳彪叫到指揮室。


  陳彪敬禮，喊了他聲。


  王雷直接講：「小分隊已經安全返航，我也該給自己放個大長假了，這接下來的事你全權處理。」


  「是！」


  「有什麼搞不定的找羽寒。」


  「是！」


  「那我走了。」


  陳彪疑惑問：「長官，你現在就走嗎？」


  王雷看時間點頭。「嗯，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陳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