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血灑天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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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眨眼的功夫,你,你就受傷了?!」小青既是擔心又是疑惑,更憤怒看向四周,「是誰!誰在暗中偷襲!給我滾出來!」
齊霄吃力道:「別大吼大叫,這裡沒有別人,只有你我兩人……」
小青一愕,翻上大石,扶起齊霄:「你就別逞強了,光天化日不是被偷襲,這身傷難道是自己摔的不成?」
齊霄額上不經意地跳起幾股青筋,他沒好氣地指向腳底:「你看腳下。」
小青蹲下身,撫摸石頭,看來看去也沒有什麼不同:「不就是石頭……」
齊霄忍住脾氣,耐心解釋:「這顆靈石叫作明心台,位於陣法中央,石中所繪的符咒能……將天雷之刑,轉到其他人身上。」
「那你剛才是被雷劈了?」小青緊張地站起,看出齊霄雖然硬撐,但受傷頗重。
齊霄悶哼一聲,調轉真氣運行。
小青見狀,滿面擔憂:「你傷得很重嗎?這天雷竟是這般厲害?」
齊霄緩緩吐納,睜開雙眼:「我問你,這明心台為何能轉移天雷,你當真不知道嗎?」
小青跳著腳辯解道:「我若知道,哪能瞞著你,害你受傷!許宣只說能看到九重天,從沒提過轉移天雷的事!」
齊霄皺眉盤算:「他既知如何開啟明心台的通道……難道,是故意不提……」
小青恍然大悟道:「小白的天雷之刑落在了你的身上,說明許宣早就知曉其中奧妙,他故意不說,就是想借你的肉身替小白擋一擋!」
齊霄沒好氣地重重喘了幾口粗氣,怒罵道:「這個可惡的許宣!我為救他,不知道搭進去多少!他直言於我,難道我會不幫嗎?竟要這樣算計我?」
小青掩唇偷笑:「想是他怕你貪生怕死?」
齊霄一把將她掀開:「你閃開些好好看著,看我是如何對抗天雷的,回去好講予他們二人聽。」
「剛剛一道已將你劈的腳步不穩了,還要逞強!你放心,我最講義氣了,不會讓你一個人受苦的!」小青說著,便擋在他身前,沉氣丹田,對天空大喊,「來吧,我不怕你們!」
齊霄趕緊拉住她:「你想幹什麼?」
小青哈哈一笑,雙手叉腰:「當然是替小白擋天雷啦,這英雄好漢總不能讓你一個人當了吧!」
齊霄面色變得極為嚴肅,凌厲訓道:「別胡鬧,這可是天雷,最純凈霸道不過,你是妖身,哪受得住!」
小青嫵媚眼波一盪,自豪地挺胸道:「我活了千年,你不過虛度二十來載,誰受得住誰受不住,不如來比比!」見齊霄不語,只是皺眉看向自己,小青有些不滿地問,「你看我幹嘛?」
齊霄低聲喚道:「小青……」
小青全身心準備應對天雷降臨,所以只漫不經心問,「幹嘛?」
「得罪了!」齊霄一隻手用力緊扣小青的手,另一隻手緩緩拿出定身珠。
小青驚恐萬分,想要掙脫他大手:「你想幹什麼!我可以的!你信我!」
齊霄手中定身珠閃閃發光,他一揚手,將其安在了小青身上,隨後,他將她緩緩放入水中,輕嘆道:「你們蛇族最精水性,待上一會兒應當無虞的吧……」
「不要!」小青沉入水底,眼睜睜看著齊霄的面容隔著水波,變得模糊起來。她想掙扎,卻是無可奈何。
齊霄同樣望著她隔著水波的明艷面容,低嘆道:「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替白夭夭受的天雷,豈不白受了……」
說罷,齊霄在明心台上打起了坐,全力恢復生息,準備迎接第二道天雷。
九奚山的漫天風雪之中,許宣跪在地上,與青帝對峙著。
「求師父成全!」
青帝緩緩搖頭:「我不會容你一再犯錯,你休想再做出任何忤逆叛道之事。」
許宣眉目間卻是異乎尋常的堅定不移:「徒兒心意已決,就算沒有天乩劍,也一樣會去。」
青帝疾聲斥道:「天乩劍在我腳下,我已將它封印,難道你要與我動手不成?」
許宣薄唇緊抿,神色痛楚,卻依舊絲毫不肯退讓。
青帝見他模樣,上前一步,終究是不忍心,將他扶了起來,只低聲問他:「難道你忘了與蛟龍大戰前一晚,我是如何訓誡你的?」
「徒兒記得,師父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曾忘記。」
許宣的神情一如千年前,從青帝的眼中望去,漸漸迭入千年前的紫宣形貌,一時那顆歷經萬年本來已是水火不進的心中,竟是百轉千回,他只有紫宣這一個徒弟,千年的教養、陪伴,他一向冷靜自持,出類拔萃,青帝雖然不及白帝那樣好面子,但他也知,紫宣從不讓他失望。
可事情,從白夭夭出現,便一切都變了……
青帝閉眸,眉間俱是沉痛之色:「那時的你,元神受損,為師百般相求於天帝,方為你尋來一瓶九重天上靈泉,只望能修補你元神裂縫,可你竟然輕而易舉地給那蛇妖喝了!」
許宣面上出現了那時相同的愧疚,卻依舊無悔:「徒兒那時只怕若自己遇劫,小白便無人管教,靈泉之水能助她修行,讓她能早日修鍊成仙……」
青帝緩緩睜開雙眼,皺眉直視著許宣,帶著一點期盼:「你知愧對我的苦心,讓我處罰你……可那時我便告訴你,若你真心悔悟,為師對你的唯一要求便是遠離那條白蛇……」
許宣知青帝重提此事的深意,卻斷然拒絕:「徒兒千年前做不到的事,千年後,也一樣無法允諾。」
青帝厲聲說道:「若你當時喝下靈泉,又豈會被鎖妖塔逼得走投無路,最終灰飛煙滅!」
許宣神色倔強:「徒兒命中本就有此一劫,灰飛煙滅不是任何人的過錯。」
「你還敢狡辯,為師處心積慮要替你度劫,你卻偏偏栽在那小白蛇手上。千年前的事,為師可以不追究。可如今呢,你為何還要執迷不悟!你能拿回仙力,乃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緣。只要把握時機,很快便可回歸天界!」
許宣低低一笑,望向青帝的眼中是根本不容質疑的決絕:「徒兒心中有一人,牽挂千年,為了她,這九重天的仙君不做也罷。」
青帝竟是震得後退兩步:「紫宣,難道你打算繼續為了她,違背天條,與九重天作對……」
許宣眼底是一派從容坦蕩:「除非徒兒再度魂飛魄散,否則只能應劫,或生或死,由天不由我!」
呼呼作響的風雪聲中,天邊忽又是一道天雷閃過,許宣眼底現出深沉之色:「師父聽見了嗎?道道雷聲震耳欲聾,落在她身上,漸漸蝕去她的法力,若是我去的晚了,恐怕連她的性命都保不住。」
青帝斥道:「盜取仙草,咎由自取。這天雷之刑對她來說,已是寬恕。」
許宣搖了搖頭:「師父,你別騙我了,九重天上何曾有過寬恕。在他們眼中,小白只是一條微不足道的蛇妖,一道道天雷應聲落下,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為她留下活路。」
青帝苦笑道:「你只聽見了天雷,又可曾考慮過為師的一片苦心?」
許宣低頭,徐聲說道:「我與白夭夭在人間已結成夫妻,她是我的妻子,世間至親至愛之人,若袖手旁觀,看她受苦,徒兒豈不是成了一個無情無義之徒。她盜仙草,是為了救我性命,所以這天雷之刑,也理應落在我身上才對。」
青帝聽得心寒,冷言道:「看來為師是阻止不了你了……」
「天地浩大,此心不改。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亦然……」許宣手掌拂過冰壁,「今日,我定要取走天乩!」
許宣手上放出陣陣仙力,只見地上金光一閃,青帝腳下的萬年玄冰隱隱震動著,緩緩裂開了一道口,透著淺淺的光芒,天乩劍感受到許宣的氣息,便是蠢蠢欲動。
青帝長袖一拂,怒道:「紫宣!你當明白,天乩劍是你千年前設下的金之結界。若是你執意取出,三界之中僅剩一處結界能夠困住蛟龍。如今你雖是凡骨,可七殺格還在你身上!那是天下蒼生,是三界安寧的重任啊!」
許宣神情清淡卻又倨傲:「師父所言,許宣都明白!徒兒能再世為人,便已想好了,小白要護,三界更要護,那最後的一處結界,我就算再散一次元神,也不會讓它破除!」
青帝冷哼一聲,手上結出一道冰刃:「今日我若不應,難道你要對我動手?」
許宣眉心死鎖,急聲道:「師父,小白已沒有多少時間了!」
青帝不言,只是怒目直視許宣,屹立在玄冰之上,毫不退讓。
許宣眉心一動,雙手結印,那裂出的冰縫深處,竟然湧出一道金光,金光化鎖,將青帝困住。
許宣跪地,深深一拜:「此鎖只留得住師父片刻,徒兒……不孝……」
「你當真太叫我失望了!」青帝二指一揮,仙力直穿許宣心口,許宣當即吐出一口鮮血,順著玄冰上的裂縫,直直落在天乩劍上,鮮血瞬間沸騰起來,又即刻消失。
地動山搖之間,地面金色法陣流轉,天乩劍帶著殺伐之氣,將寒冰絞的粉碎,一躍而出。
許宣手一揮,天乩便落在他掌上,劍身發出激動的嗡鳴。
許宣面色蒼白,勉力說道:「以心頭血為祭,方可喚醒天乩,徒兒此次實屬情非得已!多謝師父成全!」
青帝滿面大慟之色,接連後退幾步,方穩住身形道:「如今三界之中,誰還攔得住你!但你記住,天乩劍既出,金結界既破,將會帶給你無法承受的業果!」
「徒兒不悔。」
許宣舉著劍朝著青帝深深一跪,轉身而去。
2
青帝面色難看地回到房間,一踏入房門,便見到白帝一臉怒容:「你竟然還敢回來?」
青帝低低一嘆:「這是我的九奚山,我自然要回來。」
白帝急得在原地打轉:「我問你,你為何放手讓許宣離開?還了他天乩劍!」
想到許宣,青帝已是滿心疲憊:「他不再是紫宣了,如今白夭夭對他而言,重過性命。我教養他數千年,難道要與他兵刃相見嗎?」
白帝愣了一瞬,聲音稍減:「就算如此,你也不該這樣輕易,那可是封印蛟龍的結界!」
青帝激動道:「何止如此!七殺命格至陰至寒,天雷則至剛至烈。他若受了天雷,必會遭受反噬,許宣不過凡人之軀,如何受得住!」
白帝愕然:「那你還……」
青帝面上是許久不見的頹然:「我知他性子,他要做的事,無論生死,定會完成。」
白帝也一同憶起了當日紫宣散盡元神之事,不禁一時傷懷。
泄氣坐下后,白帝低聲道:「可眼下有難的,不僅僅是你的好徒弟……連齊霄也被他牽扯其中。」
青帝搖頭:「齊霄修行,正果未成,就算許宣有心,也不可能帶著他闖入九重天,何來牽扯一說?」
「哼,那真是你低估了他。難道你忘了,凡間還有一個明心台。」
「什麼,難道齊霄他!?」
「不錯,」白帝面上亦是滿滿的痛惜和為難:「齊霄受了許宣的點撥,此刻正於明心台受難,已經替白夭夭擋下了兩道天雷。」
青帝一震:「就算破軍命格不懼天雷,可齊霄的凡胎之軀,萬萬受不起第三道!」
白帝頭痛不已:「所以許宣傳訊,讓我定要救下他來!」
明心台上,齊霄受過兩道天雷,身上已是傷痕纍纍,衣服猶如浸了一層血,滴落於石上,可他猶自逞強,輕聲笑道:「咳咳,這天雷的滋味,也不過如此嘛,呵。」
好在天雷一降,湖水巨震,衝掉了小青身上的定身珠。小青一身狼狽的從湖中爬起,直勾勾看著齊霄:「說到底你也只是凡人而已,天雷一落,你哪受得了。你讓開,我來。我這副妖體,可比你的凡體好太多了。」
齊霄張了張口,卻因渾身力竭而吐不出字來。
天空再次傳來雷聲,小青正想將齊霄推入湖中,他卻緊扣住她的手。
「你鬆手啊齊霄!再不走,你會死的!」小青拚命甩手,又想伸手去推他,又怕用力太大,觸及他身上傷口,兩人相持不下時,湖中天雷落下……
小青見狀,猛然抱住齊霄,要替他擋下天雷。
忽然一襲白色身影落於兩人面前,輕輕化解了天雷。
齊霄於小青驚呆,齊齊抬頭。
齊霄先吃力地問出聲來:「你是……崑崙白帝?」
白帝冷聲斥道:「天道無情,豈容你恣意妄為,妄以凡胎之驅硬接三道天雷,汝命休矣。」
小青好奇地打量著白帝,喃喃問道:「白帝?」
白帝冷冷撇了一眼小青:「我自然是為凌……不,齊霄而來。」
齊霄抬眸望著白帝,雖是虛弱,亦是倔強:「私盜仙草,白夭夭有罪,齊霄也難辭其咎。這天雷之刑,我本就有份,與旁人無關,還請白帝明察。」
白帝心中又急又怒,在齊霄頭上敲了兩下:「哼,青帝能放縱他的徒弟,我卻不能!」
不等齊霄反應,白帝翻手覆上齊霄的額頭。
只見齊霄額上湧出清淡的白煙,眼神漸漸轉換成凌楚。
「你要對他幹什麼,快住手!」小青面露驚恐之色,準備上前阻攔。
白帝抬起一揮,小青被重重摔落在岸邊。
「齊霄,齊霄!」小青掙扎著想要爬起,卻一時只能疾聲呼喚。
白帝緩緩收手,對齊霄沉聲道:「這是你最後一次彌補過錯的機會。」
齊霄抬眸,聲音亦是一沉:「師父。」
白帝將千年前凌楚所用之劍交還給齊霄,齊霄手中拿過劍,劍光冷冽,層層將他包圍。
白帝鄭重囑託:「千年仙力,能助你攔下紫宣!」
岸旁小青半爬起身,渾身一抖,險些又是軟倒在地,不由滿是震驚之色地喃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齊霄的師父成了白帝?」
3
明心台附近,逆雲向斬荒恭敬道:「第四個結界已經破除,眼下只剩最後一處。主上,可要傳令下去,令大家準備?」
斬荒眼神微涼,倒是輕嘆一口氣:「白帝親臨,齊霄已取回仙力,凌楚再世,恐怕更不容易對付了。」
逆雲皺眉道:「既如此,主上為何還不離開?若叫那白帝發現了……」
「她還沒走,」斬荒目光遠望明心台,緩緩搖了搖頭,「以她的性子,定會為白夭夭擋下天雷。」
逆雲聞言便是慌亂不已,跪地請求:「主上!此時可萬萬不能出手啊!」
斬荒卻是置若罔聞地一笑:「逆雲,你不知曉,她與二十年前相比,的確變了許多……」一邊說著,一邊便提步朝著明心台走去,「可是她唯有一點未曾改變,那便是固執。」
斬荒漸遠,逆雲緊張的握住了雙拳。
明心台上已沒有人影,湖面恢復了平靜,小青獃獃地望著天,神情是說不清的複雜。
原來,竟然連齊霄也是九重天上的人……
如今白帝親自將他帶走,那以後還會回來嗎?
許宣去了九奚山,小白被困在九重天,如今連齊霄也走了,這凡間又剩下她一人了嗎?
「山君,山君!」
「小灰?」
小青找回意識,側眸看見小灰帶著幾個小妖,興高采烈地跑過來。
小灰喜笑顏開地道:「總算找到山君了,小的們都在擔心你的安危,特意來明心湖探望。咦?怎麼不見齊霄少俠?」
小青眸中空洞,搖頭道:「他走了。」
「走了?」小灰詫異地問,「不是還要救白娘娘,他去了哪裡?」
小青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天空。
眾妖捂嘴一驚:「上面?」
小灰小心翼翼地問:「山君,齊霄他……他歸西了?」
小青笑意更深:「他回了屬於他的地方,他們都走了,這人間也許不會再回來。」
剛一說完,小青便轉身飛上明心台。
小灰詫異問道:「山君,你站在石頭上幹嘛?」
小青菱唇緊抿。
他們都走了,可總有些事要繼續的……
空中,忽然又有雷聲轟轟,眾妖皆不約而同捂住了耳朵。
小青垂首,看向湖水,微笑道:「我要留下,替小白擋下天雷。」
「山君,不可啊!」小灰大驚失色,「天雷落下,你千年修為可就……」
他說話之間,一道天雷已經落下。
只見一道人影躍向石上,將小青緊緊擁在懷中,小青一驚,抬頭卻見到斬荒邪魅面上難得和煦的笑意:「是你!?」
一道雷霆從天劈落,直直擊中斬荒後背,斬荒將小青摟得更緊。
旁邊的眾小妖直愣愣的看著,呆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