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殤--2

  彭墨被流放般的扔在冷宮,兩個日夜,期間無一人造訪過,她心中極度恐慌每一刻都在擔心將軍府與謹言情況,恨不能立即飛奔出去,卻又打不開從外緊鎖住的大門,短短兩日的時間她卻覺得比十年還要漫長。


  這兩日她想了很多,她的頭腦從沒有這般透徹過。


  在這透徹的思維下,她似乎想通了一些以前從未想過的事情,隻是這些事情她一丁點都不願意去相信,因為太殘酷了……。


  大門處傳來悉悉索索的開門聲,彭墨怔了下,旋即起身奔至大門處,一抹明黃色透過指頭粗的門縫刺進她的眼中。


  她眸光頓縮,腳步頓止。


  在她的注視下,斑駁老舊的大門被緩緩推開,門外站著的是她的夫君,大庸國當今的皇上:金睿。


  彭墨看著他,往日謙和溫潤的臉上此時一片漠然,緊抿的唇角沒了往日和煦如春的笑,皇袍加身,帝之威嚴已然顯露。


  金睿也再看著她,臉色蒼白,雙眼紅腫,一臉的憔悴,身著破舊的單衣,蓬頭垢麵,猶如一個乞丐;可,乞丐卻擁有這般絕豔的容貌和這雙惹人憐愛的水眸,看著他的眉心微微擰起。


  片刻,彭墨率先收回視線,微微垂眸掩住即將泄露出的深情與心傷,輕聲問道:“皇上是來告訴我結果的嗎?”


  金睿聽言,收回淡的沒有一絲情感的眸子,抬步走進冷宮,身後的侍從無一跟從。


  度步來到殿中,他打量著破敗髒亂的房間,而後轉身看著垂首跟上來的人,淡淡開口:“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你餘下的歲月就在此思過吧。”淡薄的語氣帶著施舍。


  思過?何過?她想問,但是她知道眼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會溫柔嗬護她的夫君了,她怯懦卻也倔強,不屑於再問出心中的酸楚也不願再泄露出心底的深情。


  默了片刻,她輕聲開口:“將軍府結果如何?”


  金睿看著她,眸底內滿是憎恨,輕嗤一聲,冷聲道:“怎麽?皇後還想仗著將軍府的威嚴來恐嚇朕?”


  彭墨抬眸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喃喃複述著他的話:“仗著?恐嚇?”


  沒想到將軍府多年的舍命襄助,在他的口中竟隻有這兩個詞匯?

  “想來.……將軍府的結果是不好的吧!”兩日的時間,無上的皇權足以摧毀任何一個龐大的家族。


  想到此,她的心瞬間被揪緊,臉色慘白如紙,呼吸都帶著疼痛,她不敢再看他一眼,自行走到房間內唯一的破爛的凳子前,坐下,她已無力支撐這身體。


  金睿不語,看著她這般,嘴角掀起一抹冰冷嘲諷的笑意。


  “謹言呢?他可還好?”想起那個年幼的孩子,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低緩的音色中帶著顫意與恐懼。


  看著她臉上的眼淚,金睿深深皺眉,冷冷別開了眼,道:“太子頑劣,不服教養,已被褫奪太子稱號,現在宮中思過。”


  不服教養?褫奪封號?思過?彭墨品著這些字,火熱跳動的心髒徹底的冷了下來,似冰像鐵。


  是啊,將軍府已滅,她和瑾言又怎麽可能被他留下來?

  想到此,她低聲問:“皇上何時殺了我們母子?”


  “隨時!”金睿回頭看著她的側顏,眸底的冰寒透著絲絲得意。


  彭墨聽著,已經冰冷到極致的身體還是忍不住打了寒顫。


  自那日金睿走後,又過了半月餘,此期間隔三差五會有一個宮女來送吃食,其餘時間再無一人造訪。


  她夜夜都夢到將軍府的家人,夢到謹言的笑顏,歡聲笑語猶在耳邊,她還來不及體會這夢中奢侈的溫情;場景突變;溫情突然變成了人間煉獄,她眼睜睜看著家人孩子受盡了百般折磨血淋淋的死去。


  彭墨抬頭望著天空,任眼淚流了滿臉。


  忽然,開門聲響起,彭墨木納的望向大門處,隻見大門緩緩打開,門外站著應該鎮守在邊關的彭昊,他的三哥!


  彭昊穿了一件素白色常服,這顏色襯得他少了些武將的冷硬多了些書生氣息,可彭墨卻知道這白色衣袍的含義。


  看著被嗬護在掌心長大的妹妹變成了如斯光景,彭昊的整顆心撕裂般疼痛,一雙拳頭攥的死緊,可他卻不想妹妹看到他這般,隻是強忍下來。


  兄妹二人對視良久,未語淚先流。


  彭昊壓下心中萬千思緒,先行收回視線,側首吩咐道:“收拾一下。”


  身後跟行的幾位太監,聽到吩咐忙進到院子裏,擺放桌椅,茶點等物。


  彭昊含笑走過去拉住妹妹冰涼的手,帶著她坐下。


  彭墨看著彭昊消瘦的猶如刀鋒的側臉,低聲道:“三哥瘦了。”語帶哽咽。


  彭昊扯了一抹笑,伸手拂去她散亂在臉頰的發絲,放緩了聲音道:“邊關清苦,所以瘦了。”


  彭墨聽著便哭了,她將軍府為金睿守住了大庸,到頭來得到的卻是這個結果。


  彭昊眼眶發酸,抬手為她擦去眼淚,笑著從懷中掏出一紙包,擺在桌上,層層打開。


  裏麵是彭墨未出閣時最愛吃的綠豆糕,他還未參軍前時常買給她吃,這些年在外征戰已經好久都沒機會買給她吃了,今日.……是最後一次。


  “你一向愛吃,嚐一嚐,看味道是否一樣。”


  彭墨聞言笑了笑,捏起一塊吃了,味道還是如以前一樣,酥甜入口即化,消退的淚水再次盈於眼睫。


  看她一塊吃完,彭昊把手中吹涼的茶遞出去;彭墨笑著接過喝了。


  見她喝了,彭昊微微點了點頭,也跟著笑了。


  跟行的太監悄悄的打量著二人,不禁疑惑,怎麽和預想的不一樣?家族遭此大難不是應該抱頭痛哭嗎?

  金睿的近侍來宣,彭昊無法多待,離開前他深深看了彭墨一眼,卻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笑了笑,轉身離去。


  素白的衣袍消失在視線內,彭墨的眼淚瞬間飛蹦出來,她知道,這一轉身便是生死!


  她唯一的,最後的親人將在今日離去!


  彭昊被太監帶到了勤政殿,殿中端坐著當今天子,往日謙虛至親的妹夫,而他的身邊本該是皇後的位置,此時卻站著另一個女子:如雨。


  當年在將軍府長大小丫鬟如今已是另一個模樣,他涼涼的掃視二人,袖中的拳頭慢慢收緊。


  “見到皇上還不下跪?”如雨美眸瞪向彭昊,厲聲喝道。


  彭昊冷嗤一聲,眼神一掃射向如雨,目光沉沉滿含戾氣,軍中走出的一身肅殺之氣不可小覷,又豈是她一個女子能受得住的?


  如雨對上那嗜血的眼神,登時嚇得一縮,脊背一陣發涼。


  金睿看著眸光便陰沉下來,不過一瞬他又笑了,攬著如雨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悠悠笑道:“愛妃別怕,將軍就是長的凶。”


  凶有什麽用?還不是要死在這宮裏?敗在自己手中!


  彭昊深知今日進宮的結果,重新看向金睿:“我有事要和皇上單獨說。”


  當彭昊在邊關聽聞將軍府的消息後,他就知道金睿不會留他性命,宮中妹妹與外甥現在還活著的依仗,就是他手中未收回的兵權。


  如寶如珠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妹妹怎麽能死?若是死了他又該怎麽向死去的爹娘兄長交代?可若他死後,外甥的性命尚有轉機,妹妹卻必死無疑了!左思右想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在邊關多年,彭昊知道的奇聞異事不少,他連夜找到了一個苗疆人,從他手中得了一種蠱毒,子母蠱!

  母蠱他已經放在彭墨的茶水中,哄她喝下,而子蠱.……,他看向明黃的龍袍!

  皇上聽著輕緩一笑,從容不迫的笑容裏滿含嘲諷與得意,片刻輕輕開口道:“愛妃先下去。”


  如雨在將軍府多年,深知兄弟三人之中彭昊的性子是最桀驁也是最狠辣的一個,眼下他被逼到死路若是奮起反抗,以他高強的武藝……她有些擔心皇上的安危。“皇上您若是遇到危險可怎麽辦,臣妾不放心。”


  皇上笑得溫柔也冰冷,眸光再向看彭昊時便帶了威脅:“皇後還在冷宮裏,彭將軍又會做什麽糊塗事呢?”


  如雨一想,也是得意一笑,是啊,彭墨是將軍府永遠的軟肋,抓她在手心裏,彭昊絕不敢輕舉妄動!

  彭昊與彭墨年齡最為接近,所以兄妹關係也是最好的,彭昊疼妹之心那是絕不摻假的。


  想到這裏,她嬌笑道:“還是皇上想的透徹。”說完優雅一福身,往殿外走去。


  經過彭昊身邊時,她腳步微頓,斜睨著他抿唇笑道:“本宮要去冷宮中會一會皇後娘娘,先告辭了。”聲音輕緩,吐字帶著玩味,又讓人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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