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宮宴之上 口唇相譏
皇上話落,殿中四角響起短暫的拍掌聲,是太監提示舞者樂師宴會開始的動作。
掌聲過後,絲竹聲起,舞者從殿中四角魚貫入場,火紅的衣衫,美妙的身姿,隨著樂聲翩翩舞動,似是一團團火焰將殿中點燃。
宮中的舞樂自然是極佳的,清揚的樂聲繞梁不絕,歌舞升平的場麵將殿中拘謹的氣息消散了幾分,眾人都是賞舞嚐酒,好不愜意。
趙青水哪裏能靜下心去看歌舞,她看著身旁的彭墨,皇後,幾位王爺,一種無形的威脅逼迫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皇上嬌柔一笑,道:“皇上剛剛可是路上耽擱了?”聲音掐的又細又綿,隻聽的人心都要化了。
能夠驅散她心中恐懼的隻有皇上的寵愛,能夠讓他們忌憚的也隻有皇上的寵愛。
而現在就是讓他們清楚看到皇上對她寵愛的最好時機!
皇上看著趙青水就想到了他“遲到”的原因,想起在禦花園“袒懷之態”就是一陣的不自在,看了看彭墨和金柔嘉的方向,麵色有些僵硬,冷聲道:“你不在怡和殿好好呆著安胎,跑來這裏做什麽?”忠勇侯府的人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趙青水順著皇上的眼神,看到彭墨後,她完美的笑顏有了裂痕,再聽到皇上的話,心中一抹恨意劃過,手指下意識的收緊。
自從懷孕以後,皇上從來沒有對她用過這麽嚴厲的口氣說話。
此刻即使不去看也能察覺到來自四方嘲笑的視線,手指攥的越發緊,細細修剪過的指甲嵌進手心的皮肉裏,刺痛感反而讓趙青水冷靜下來,暗暗吐了一口濁氣,低頭撫著平坦的肚子,芙蓉般的小臉上帶了一抹母性的微笑,柔聲道:“臣妾整日待在怡和殿都快悶死了,這才求著皇後娘娘來參加了宮宴,也好讓八皇子提前見一見他的皇兄皇嫂們。”
趙青水這一聲皇兄皇嫂叫的四位王爺一陣惡心,好似吃了一隻臭蟲,臉色一個比一個陰沉難看。
皇上目光落到了趙青水的肚子上,麵上冷意緩了幾分,語氣也不似剛剛冷硬,道:“那你也該多帶幾個侍女出來,怎麽不見侍候的丫頭。”
月蘭聽到皇上的話,屈膝福禮道:“回稟皇上,是奴婢跟著祥嬪娘娘的。”
皇上看到遠在台階下的月蘭,皺眉不解道:“怎麽站那麽遠?”
趙青水笑意綿綿,道:“皇上知道的,月蘭那丫頭有些毛躁,臣妾擔心她衝撞了各王府的人,故才讓她在下麵伺候。”
皇後坐在皇上身邊,聽著這番話,嘴角的笑意淺了幾分,輕責道:“祥嬪溫和待下是好事,隻是現在情況不同,祥嬪為了腹中的胎兒也該做萬全之事,丫鬟不中用就該早早換掉,莫非要等到出了事情才亡羊補牢嗎?”
趙青水臉色一僵,看著皇後的眼神似帶著銳利的冷刀子,想要趁機在她身邊安插人嗎?休想!
輕柔一笑道:“月蘭是臣妾從府中帶出來的,臣妾也早已經習慣了她的伺候,這麽突然的換掉,隻怕臣妾會寢食不安,反而不利於安胎啊。”說著看向了皇上,眸中帶著愁緒。
皇上皺了皺眉頭,還不待說話就聽到金柔嘉的聲音響起。
“母後說得對,祥嬪娘娘就是太寬和了,所以月蘭才敢讓娘娘自己去端安胎藥喝,還好彭墨細心,看到了娘娘裙裾寬大且台階狹窄不利於孕婦行走,故才及時去幫娘娘端了藥,不然若是娘娘端藥之時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好?”
金柔嘉料定了趙青水不敢說出事實真相,所以才敢給她啞巴虧吃!
皇上聽言看了一眼彭墨,又看了看幾位兒子,眸中一閃而過的思謀,看著月蘭斥道:“大膽的奴婢,竟敢以下犯上,你可知該當何罪!”
月蘭嚇得一抖,膝蓋一軟跪在地上,道:“皇上明鑒,奴婢不敢。”聲音帶著濃重的恐懼,暗暗去看趙青水,期望她能開口相救。
趙青水有心相救,但此刻皇上心思不明,她也不敢貿然開口,再者雙拳難敵四掌,麵對皇後和金柔嘉的攻擊她已經疲於應對了。
委屈的撇了撇嘴,低頭道:“都是臣妾的錯,勞累了墨兒表妹,臣妾隻想著墨兒表妹一心為八皇子盡心,所以未曾阻攔,倒是連累了月蘭受責。”
金柔嘉看趙青水做戲的姿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剛想再言被彭墨拉住。
彭墨低聲道:“一點小事,公主別爭辯了,倒讓皇上覺得我輕狂。”
之所以攔著金柔嘉是因為彭墨看出,皇上並不是真的要懲罰趙青水,而是要借機試探幾位王爺,她與他們任何一人產生糾葛都會讓皇上加重對將軍府猜忌。
所以,比起這試探,給趙青水難堪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皇後看趙青水顛倒了黑白,模糊了事實,笑道:“虧得彭四小姐在才不至讓祥嬪受傷,這仁厚心細又恭敬謙順性格實在值得讚譽。”
彭墨頜首淺笑回道:“皇後娘娘謬讚,娘娘母儀天下才是所有女子之典範,小女隻是看祥嬪娘娘衣裙寬大曳地,行動不便才幫忙的,並不是什麽要緊事,求皇上不要責罰任何人。”
趙青水不知道彭墨為什麽替她求情,但她也知道不宜再繼續這個話題,看著跪地的月蘭道:“還不多謝彭四小姐救命之恩。”
月蘭一聽忙磕頭道:“奴婢多謝彭四小姐。”
彭墨低垂著小臉,輕輕笑了笑,回應月蘭。
皇上看著彭墨低垂的小腦袋,片刻點頭,讚賞道:“恩,是個心善的。”
皇後看著皇上笑問。“彭四小姐如此心善又體貼他人,皇上是不是該給與嘉獎?”
皇上笑了笑,道:“嘉獎自然是要給的。”說著看向彭墨笑問:“彭墨,你自己說,想要什麽?”
彭墨低眉垂首,姿態越發的恭敬,道:“臣女多謝皇上,皇後娘娘,臣女無功受祿當之有愧。”
皇後掩唇笑出聲,道:“可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
趙青水聽著皇上皇後都抬舉彭墨,心中不平,扶著肚子來到皇上身邊,道:“皇上,您看這麽多的朝臣與家眷,這麽喝酒聽曲兒也是無趣,倒不如找一個能讓大家全部參與其中的遊戲,君臣同樂,豈不熱鬧?”
皇上聽言微微點頭,這些舞樂他早就看膩了,倒不如換一個新法子。“提議是不錯,隻是能讓所有人都參與的遊戲……有什麽?”說著看向渠王和寧王,宴會是接風慶功宴,所以皇上還是征求他們的意見的。
渠王和寧王都是心中不快,好好的宴會偏要搞什麽君臣同樂的遊戲?但二人看皇上興致高漲,也不敢出言阻撓。
對於皇上的問題,二人相視一眼,渠王起身拱手道:“兒臣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有何種遊戲,既然是祥嬪娘娘提議,想必娘娘心中是有了想法的。”
若說騎馬射箭,詩詞歌賦,中庸論語,他們或許還可說上一二,但若說遊戲他們便不知了,隻有把球踢回給趙青水。
趙青水聞言輕輕一笑。“渠王殿下太抬舉本宮了。”頓了一下又道:“臣妾愚鈍,在娘家時就不喜玩鬧,倒是墨兒表妹喜好玩耍,對遊戲之事也頗有心得,不如問一問她有什麽高見?”
彭墨,本宮給的燙手山芋,你可要接好了!
殿中之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哪裏有什麽遊戲?趙青水就是有意為之!
這四麵為敵的情況下,她本不該對付彭墨的,但隻要想起皇上看彭墨的眼神,她就覺得恐慌,雖然將軍府不會讓彭墨進宮為妃,但皇上是天子,若是執意為之,將軍府還敢駁回不成?
若是彭墨進了宮,論起姿貌,背景,皇後都要靠後站,更不用說她趙青水了!
所以,隻有讓皇上從心眼裏厭惡彭墨,才能消弭心中的好感!
金修宸也注意到了皇上的眼神,一時間桃花眼泛著冷意,但他並不擔憂皇上會做什麽,因為在皇上心中,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他還仰仗著將軍府安定大庸國,自然不敢輕易對待將軍府的“寶貝彭墨”。
薄唇涼涼勾起,飲下一杯酒,目光貪戀的看著舞池之中的舞娘,手指輕叩桌麵附和著曲樂的節奏。
恭王不喜理會這些勾心鬥角,無意看到金修宸的姿態,打趣道:“這些舞娘都是從各地精心挑選的,容貌都是極佳的,九皇叔看上哪一個了?回了父皇便可帶回去。”
金修宸聞言,心有戚戚的摸了摸身上未愈的傷口,道:“越好看的花越有毒,經此一事本王倒學會了不要輕易采花。”
恭王一時忘了金修宸在皇家園林被姬妾刺殺的事情,且這件刺殺事件坊間皆傳言是父皇暗中所為,在這個敏感的檔口他提什麽舞娘?真是,暗罵一聲蠢,忙給金修宸斟了酒,岔開了話題,道:“今日的酒不錯,九皇叔多喝幾杯。”
金修宸笑笑不語,行刺過後再有人“送花”,他就有了拒絕的理由了!
這樣一來,那小丫頭可沒有吃醋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