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睚眥必究
皇後目送魏英然走遠,才搖頭輕笑著往暖閣去更衣。
片刻,收拾妥帖,攜著侍女前呼後擁一路往勤政殿去。
勤政殿外站著的蘇公公看到皇後的鳳駕,忙迎上前,行禮道:“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起來吧。”皇後雍容馥雅的笑著,帶著紅寶石戒指的手掌輕輕抬起,看蘇公公起身,又問:“皇上在做什麽?”
蘇公公頜首笑道:“內閣齊大人剛走,皇上這會兒看折子呢。”
皇後聞言點頭,抬步往殿中走去,看到書案後的明黃身影,抿唇笑了笑,將一旁侍女手中托盤上的茶盅端起,來到皇上身邊,溫聲道:“皇上,歇一歇眼睛吧。”
皇上一心埋首奏折中,此刻聽到皇後的聲音才抬起頭,看著她微微笑道:“你來了,朕有事情要與你商議。”
皇後頜首笑道:“皇上請說,臣妾雖然無才,但還是願意為皇上分憂的。”
皇上聞言一笑,起身拉著她的手來到窗下桌椅處坐下,道:“金哲,朕打算封他做哲王,隻是他的出身實在不高,朕想著,是否能記在你的名下?一來,你膝下無子,終歸是遺憾,二來,金哲這些年也著實吃了苦,若能記在你的名下,便是正經的皇子,那些人也不敢再嚼舌根。”
金哲?皇後怎麽也沒想到皇上找她是為這件事情,而且,聽皇上的意思,竟已是為金哲考慮的非常周全了。
想到京都中的皇子之爭,皇後不禁有些怔忡,皇上此時將金哲扶起是何意?
承乾宮已經抽身漩渦多年,若是她的名下有了一位皇子,那.……豈不是又要再添風雲?
可皇上的口氣並不是商量,而是已經決定的,她反駁不得!
皇上看著皇後的神情,微微皺眉,輕聲問:“皇後覺得不好?”
皇後回神,看著皇上,搖頭笑道:“怎會?皇上願意將哲王交付與臣妾,便是信任臣妾,臣妾豈是不識好歹之人?”說著眼睛紅了紅,到底是她生不出兒子,怪得了誰?
皇上知道皇後的心結,歎息一聲,拉著她的手道:“朕看過那孩子,是個厚道老實的,以後定然能好好的孝順你,而且柔嘉也需要一個兄弟來支撐。”
“多謝皇上為臣妾和柔嘉著想。”皇後壓了壓眼角的淚,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失落,道:“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他?”
皇上在皇後來之前已經想過這件事情,聞言道:“他的院子已經住了多年了,暫時就不必騰挪了,朕已經指派了般若去照顧他的起居,其他事情,皇後看著辦就行。”
皇後又想,皇上把般若給了金哲,是憐惜還是抬舉?縱然心中思緒萬千,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隻是點頭道:“臣妾明白了,定當將哲王好生安置。”
這些年金哲的遭遇她看在眼裏,早間她也曾出言勸過皇上將金哲記在某位嬪妃的名下好生教養,可皇上聽後卻並不認同還隱有怒意,她便也不敢再勸,以至於拖到今日。
且不說以後會如何,此時這孩子能有個名分,是好事。
皇上笑著拍了拍皇後的手背:“你做事情,朕放心。”
皇後垂首輕笑,想起魏英然的事情,笑道:“皇上,臣妾也有一事想求皇上的旨意。”
“哦,皇後有何事?”皇上有些詫異,這些年皇後極少求他什麽事情,此時一聽,不禁好奇。
“今日英然來了宮裏,臣妾看著他的身體漸漸好轉,實在欣慰,但想起父親年邁,又心酸不已,所以臣妾想求皇上盡快為英然和彭墨定下婚期,也好讓父親體會兒孫繞膝的日子。”
皇上沒想到皇後說的是這件事情,他腦海中想起彭墨如瓷白皙的小臉,內斂的淺笑,優雅的舉止……他忽然有些排斥這婚期之事。
但他已經明旨為二人指婚,這完婚隻是早晚的事情,再者,皇後同意了金哲記在她名下之事,承乾宮以後就再無平靜之日,他怎麽也要補償她一二的,隻是,婚期……。
“可……彭墨不是還未及笄?現在訂婚期是否太早了?”
皇上的態度是皇後沒有料想到的,她詫異了一下,輕笑道:“彭墨是十月的生日,眼看生日將至,也就及笄了。”
皇上聞言噤聲,心中有些悵然,片刻點頭道:“哦,那就等及笄以後再議此事吧。”說著起身來到桌案前繼續批閱奏折。
皇後呆站一瞬,福禮道:“若皇上無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皇上抬頭,看著皇後道:“我會著禮部的人在彭墨及笄後選一個好日子。”
這是答應了?皇後淺笑頜首,道:“臣妾代英然謝皇上。”
皇上點了點頭,揮手遣退了皇後,怔怔坐在龍椅上發呆,許久,空曠的殿中響起一聲蒼古的歎息。
皇後出了勤政殿,沒有立即回承乾宮,而是失神的走在禦花園裏,看皇上剛剛的模樣,不會是看上了彭墨吧?這可能嗎?
夏瑾看皇後麵色不虞,陪著小心說道:“娘娘,起風了,咱們回吧?”
皇後皺眉,旋即又舒展眉心,就算皇上真的看上了彭墨又有什麽用?彭墨已經指婚,他敢冒著奪臣妻的名聲搶彭墨嗎?
而且,將軍府又怎麽會同意彭墨進宮為妃?
皇上一定也是知曉這些的,所以隻有抱憾了。
想到這裏,皇後麵色好了一些,看著夏瑾道:“你去侯府一趟,告訴英然,待彭墨及笄後便可商議婚事,讓他不要著急,耐心等待。”
夏瑾知道皇後心疼這位弟弟,忙頜首稱是,自取了令牌出宮去。
金修宸的馬車停靠在宮門不遠處,齊辛站在馬車旁,遠遠看著駛來的魏英然的馬車,低聲道:“殿下,人來了。”
車廂內的人聞聲睜開了眼,車廂內的繡著寶相花紋的錦簾已經掀起,隻留了一層輕薄的紗簾,日光從外麵照進來,落在金修宸的身上,他白皙無表情的臉顯得有些冰冷,此刻,他隔著這層輕紗,淡淡凝視著駛近的馬車。
平安駕著馬車,目光陰冷的看著前方,側首低聲道:“世子,前麵是宸王府的馬車!”
魏英然聞言冷笑,道:“既然找上門了,怎好不見一見。”
平安會意,將馬車趕到宸王府馬車旁,兩輛馬車並列而停。
魏英然掀開窗簾,對著另一輛馬車內的人頜首道:“好巧,宸王這是要進宮?”隻靠一個進宮的消息就引來了背後之人,倒是比打著燈籠去找凶手要有效。
金修宸將紗簾挑起,無波的眸底泛著冷意,唇角卻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道:“世子這是剛剛出宮?”
魏英然望著他,沉聲道:“世人皆道宸王庸碌紈絝,以然看來,宸王是頂頂聰明的一個人。”竟然能在皇權下隱匿多年,在這緊繃的京都內能悄無聲息的將他的暗衛盡數殲滅,這勢力,實在不容忽視!
“世子盛讚,本王愧不敢受。”金修宸輕輕一笑,桃花眼內水波流轉,似是未聽出魏英然話中的深意。
事已至此,魏英然就連最基本的客氣都省了,盯著他,冷道:“宸王就不好奇我進宮所求之事?”
他進宮的目的,金修宸一定能猜的出來,不知可會急惱?
金修宸聞言清淺一笑,揚唇道:“既是求,便有不能成事的風險,本王又何必浪費時間去聽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魏英然冷笑一聲,直接問:“宸王以為我和墨兒不會成親?”
墨兒?金修宸對他的這個稱呼極其不滿意,眸光更冷,薄唇似是含著冰淩,道:“成親?若世子不怕死,大可一試!”
魏英然聽著反而笑了,揚眉道:“殿下這是在威脅我!”
金修宸看著他,眸光點點泛著殺氣,毫不吝嗇的承認:“世子聰明,本王就是威脅!”
魏英然又是一笑,譏諷道:“既然敢明麵威脅,又何必在哪背後行小人之事!”
“君子?小人?”金修宸搖頭失笑,道:“世子難道不知,做君子還是做小人,是要看對誰的!”
魏英然語氣冷了下來:“這麽說,宸王是承認了!”
金修宸看魏英然氣惱,心情反而不錯,道:“敢做就敢當,世子若還有後招,盡管使出來,本王會一一笑納的!”
他從來不是仁慈之人,敢在他口中搶食的人,他會將對方的爪牙數拔下。
魏英然聞言笑得清淺,語氣誠懇:“宸王此番話,我會謹記在心,改日定當奉還!”
金修宸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嗤笑道:“世子剛剛與本王談論君子小人,那本王問世子,你威脅墨兒離開本王的事情,是君子之行為,還是小人之行徑?”
魏英然一愕,眸中劃起一絲慌亂,彭墨告訴他真相了?那暗衛被殺之事是他們二任聯合所為?彭墨真的會這樣做嗎?
這一點慌亂沒有逃過金修宸的眼睛,果然被他猜對了,這傻丫頭……簡直傻得讓人心疼!
“本王不是好脾氣之人,說白了就是睚眥必究,在此提醒一句,世子以後出門要小心些,小人最擅長的就是背後放冷箭,而本王也恰好喜歡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