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聽到聲音的常娟一時間愣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發現她從前朝思暮想的丈夫真的活著回來了。她下意識的就想把自己這張看起來十分不怎麽樣的臉給擋住, 她確實想在自己丈夫心目中留下完美的, 自強不息的印象，可是這種印象之中，絕對不包括在雞糞裏打滾。
她要的是自己丈夫的心疼, 而不是自己丈夫的厭惡之情, 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換成她, 她是肯定不會願意抱一個渾身雞糞的男人的。
她想象中和男人見麵是貧苦但堅強, 家徒四壁可是能把孩子教育很好的賢妻良母形象, 結果不知怎的, 仿佛她出門沒看黃曆似的。就這種第一印象以後還能過好嗎？
顧青一把將常娟抱在懷裏, 嘴上哽咽說道：“不髒的, 一點都不髒。”他這麽多年真的是太對不起妻子了，臨走的時候妻子又懷有身孕，好在他如今閑了下去, 以後也能有機會保護好她們母子兩個了。
“那個……顧兄, 我們先把地上的糞車清理一下。”同行的人說道, 雖然他們這個時候就可以互相道別, 但是他們實在是不能看兩個人隔著雞糞深情對視, 顧青聽到這話以後連忙道：“對對, 阿娟, 你先回家換一身幹淨的衣服，這裏交給我了。”
常娟聞言點了點頭，她也不想頂著一身雞糞扮演賢妻良母, 她轉過身的時候, 不由得嫌棄的捂住鼻子，她的目的現在是完成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聞了聞身上的味道，再好的心情也被一身雞糞潑沒了，她賊眉鼠眼小心翼翼的往村子裏走，生怕有人看到她頂著一身雞糞回來的囧樣子。
她光速回家，先是去後院溫泉裏泡到皮膚發白，又放了許多花瓣，把自己渾身上下刷了一遍後，才換上了新衣服，而那身舊衣服，常娟越看越覺得不舒服，幹脆直接在原地埋了進去，這玩意不管是洗還是扔，都太麻煩了。就地解決最好了。
常娟忙活了一個清晨才把自己弄幹淨了，現在想到她一身雞糞味的模樣，她都覺得一陣陣的反胃。
早晨，顧康剛剛醒過來，揉了揉眼睛，就看到常娟在院子裏不知道在幹什麽的一幕，“娘，您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啊？”顧康不解問道，這天還沒有全涼呢！
“你爹回來了，趕緊回去穿好衣服迎接你爹回來。”常娟興奮的說道，顧康聽了這話以後穿好衣服，拿出兩貫銅錢跑了出去：“娘，我去給爹買點肉回來。”
常娟頭點了一半，反應過來顧康說的是什麽後，一把把錢拿了過來：“不年不節的吃什麽肉，當你爹的麵別說我們吃肉，要記住我們從前一直都在過苦日子。”
“可是……哦。”顧康的話在看到常娟凶狠的眼神之後，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娘不喜歡他說，他不說就是了，為什麽今天的娘這麽凶殘。顧康小小的眼睛裏透著大大的疑惑。
常娟可不管她現在的說法會不會給自己兒子忽悠瘸了，她早晨很是勤快的自己熬粥，摘菜葉子喂小雞，顧青推著幹淨的糞車回來，他的兩個同鄉則是把他帶回來的禮物全都擺放在了門口，他們倒是想多待幾分鍾，然而他們也想家啊，他們並不知道離開的這些年，家中妻子母親會過什麽日子，可是看到顧大嫂的樣子，他們哪裏留得住，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家去看看家裏的妻子究竟過了什麽樣的日子。他們走的時候家裏就沒有什麽錢，妻子又是不能幹重活的，隻能指望家中兄弟們照顧，再說沒分家的情況下，一家至少要出一個參軍的，他們為家中做了貢獻，家中兄弟應該也會照顧好自己的妻子孩子吧！
他們雖然這麽想著，可是顧大嫂天不亮穿著薄薄的衣服挑雞糞的形象實在是太過於深入人心了。讓他們心裏也漸漸的慌了下來。別說兄弟親情，一走十幾年，誰還認識兄弟，顧燕當初也是一個村子一起長大的，看起來人還不錯，誰知道真就能絕情到這種地步，眼睜睜看著自己弟妹去挑雞糞。
他們沒指望家中兄弟們事無巨細的照顧，可是那種力氣活能幫的總是要幫一把吧？顧家的井又在西麵，單單是用水的問題就已經非常難過了，還有砍柴購買物件，他們越想越坐不住，像顧燕這種從前看起來還算靠譜的人都這個樣子，天知道他們的妻子在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顧青看著麵前的顧康，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就是他的兒子？都已經這麽大了！常娟在一旁扯了扯顧康胳膊，催促道：“這是你爹，快點叫爹。”
“爹。”顧康傻愣愣的說道，顧青聽了以後，心裏簡直比蜜糖還要甜，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到帶回來的禮物立刻道：“這是我給你們準備的禮物，看看裏麵有沒有喜歡的。”
“相公你對我和阿康真好。”常娟說道，顧青笑著道：“不對你們好對誰好。”
常娟打開兩個包裹，其中裏麵有兩身摸起來棉布做的衣服，還有兩朵土的掉渣的金花，常娟隻覺得這是丈夫對她的一片情意也沒有多說，另外一包則是帶回來的吃的。顧康打開時小聲說道：“咦，怎麽都是雙份的？”
“知道你正在長身體呢，特地給你帶回來的。”顧青說到這裏臉色有些勉強，看到顧康一副不知道應該做什麽的樣子，他道：“我去買幾個菜，這個糕點挺好吃的，你嚐一嚐正好填飽肚子。”
說完之後，見顧康還是一副呆呆愣愣，不知道怎麽撕開包裝的模樣，顧青好脾氣的把糕點塞進了顧康的嘴裏，他現在有錢了，他可以讓阿康住上最好的房子。
顧青說完這話，不忍心再看這兩個人，阿康打開包裝時都這麽遲疑，應該是從前從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吧？早知道他應該多買些帶回來才是。這個時候鎮子上應該有人賣菜了，他也可以去弄點菜回家。
顧青離開以後，顧康皺著眉頭嚼著包裹裏麵放了好多天的點心，常娟嚐了一口道：“阿康不喜歡吃就不吃了，這種點心剛出爐的最好吃了，放久了味道都不好了。”
顧康搖頭：“這是爹第一次親手給我點心吃，我一定要吃完的。”雖然這個點心顛簸太久，又硬又涼還掉渣，可是他還是會吃下去的，又沒有壞。
常娟看著這一幕說道：“回頭讓你爹給你買新鮮的好了。”說完看著顧康還是傻乎乎的往嘴裏塞東西，常娟歎了口氣，好在現在丈夫回來了，她今年也才不到三十歲，有機會還能再生個孩子。
許是生孩子的時候在外麵生的，剛出生就把腦子凍壞了，從小到大身子弱也就罷了，腦子還跟著不靈光。越長大越笨。
顧青拎著一堆菜回來的時候，迎麵看到了顧燕，他想到妻子如今的遭遇，看著裹著棉衣的哥哥顧燕，雖然是同父同母，互相扶持著長大的親兄弟，可是他的心中還是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二弟你回來了？”顧燕可不知道他弟弟腦補出來什麽東西，看著顧燕立刻臉上露出笑容，一把抱住了顧青，神色哽咽：“我都快要想死你了，你走的這些年來，我都後悔了，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我去從軍，你在家裏陪著弟妹。”
顧青忍了又忍，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這些年還真是多謝大哥用心關照妻子和阿康了。”
“不辛苦，都是應該做的。”顧青問完以後，隻看到顧燕他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了這句話，看樣子還挺自豪的，“是啊，把阿娟照顧到天不亮出去挑雞糞。真是讓你費心了。”顧青喃喃自語道。
顧燕不說還好，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應該開口問一句，顧燕直接沒心沒肺道：“是嗎？弟妹前幾天說在家裏待著悶得慌，正好要去養些小動物玩呢！”
顧青如果不顧及這是他哥，他早就……他也不能做什麽，不是他哥，那就是村子裏的陌生人，陌生人沒有幫他的妻子，他也不會去打人去。“我還忙，失陪了。”顧青神色冷淡的說完就離開了，顧燕看著顧青離開的身影，不由得在心裏嘀咕，怎麽出趟遠門回家還知道拽詞了呢？
顧青一路上已經失落的回家了，一頓飯吃的也是悶悶不樂，等到吃完飯以後，常娟道：“家裏柴禾快要沒有了，我去上山砍點柴禾來，你剛回家在家裏陪一陪阿康。”
“娘你要去砍柴啊？”顧康驚訝的問道。
常娟點了點頭道：“是，你在家裏陪你爹。”
“我不用陪，大家一起去。”顧青突然說道，砍柴的時候他故意沒有動，隻在一旁看著常娟幹活，而另外一麵的顧康在剛開始提了一句幫忙，被阿娟拒絕後就站在一旁站著，時間過了一柱香後，顧青一把搶過鐮刀：“你回家歇息就好，這裏交給我和阿康就行。”
常娟起初並不同意，在顧青提出要和阿康互相熟悉的時候欣慰的離開了，常娟離開後，看著麵前的傻兒子，顧青心中有幾分茫然。
他回家的時候發現糕點是阿康一個人吃的，飯桌上的肉菜也是阿康吃得多，就算是一年沒吃幾次肉，也不能一點都不顧自己爹娘啊？還有剛才的砍柴，如果他不提，阿康就讓自己親娘一個人上山砍柴了是不是？
雖然阿康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可是他這個當爹的好像也沒什麽立場說他，顧青想到這裏，第一次有些愁起來了，阿娟日子清苦，沒想到居然能養出一個貧家嬌兒來，這也是他的失職。一個弱女子在世上，能把孩子養活養大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怎麽能奢求太多呢？
常娟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的一點點私心，到了最後居然讓自己親生兒子背了黑鍋。
顧康也沒有想到，他的親娘在不知不覺間給他挖了個無底洞，如果顧青這個時候問上一句，他就會知道，常娟不吃點心是因為涼了，不吃肉是因為早晨喜歡吃清淡的，石磨小雞和上山砍柴都是為了鍛煉身體，最最重要的是，顧燕沒有對不起他。然而這些事情現在顧青一丁點都不知道，這也導致他做出了許許多多的錯誤認知。畢竟誰也不會想到，真的有親娘會這麽挖坑給自己親生兒子。
顧青思考了許久，道：“我手突然抽筋了，你把這一片的柴都砍了吧？”
“哦。”顧. 貧家嬌兒.傻乎乎.康聞言，二話沒說，老老實實的拿起鐮刀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