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撥開雲霧
他有自閉症，連家人都無法親近，可他竟在那個時候，便如此依賴她。他也終於想通了，為什麽他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這般信任她，依戀她。
原來，他對她的習慣，早就深入骨髓，哪怕記憶不複存在，他的潛意識也會記得她。
聽張婆婆說，當初沈家的人來把他接走時，還給了顧家一筆錢。顧父老實，當時沒要那錢。
而倆孩子的感情卻已經密不可分。沈沉不止一次偷跑回來見她，卻被沈家的人認為是她在糾纏他。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沈家對顧大海說了些什麽，可張婆婆說，顧父那麽純厚老實的人，對誰都和和氣氣，哪怕他妻子離開，也從未見他說過人半句不是。可唯獨對沈家，顧父態度很堅決。
一向舍不得對女兒說半句重話的他，頭一次對她疾言厲色，甚至揚言若她再念著沈家那小子，便要斷絕父女關係。
可想而知，沈家當時一定對他說了什麽難聽的話，或是做了過分的事兒。
張婆婆說到氣憤時，忍不住當著他的麵數落起沈家忘恩負義。沈沉由始至終都沒一句反駁，他當時內心處於震撼中。
他一直遺憾於自己沒有參與她的過去，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沒有在她身邊，他懊惱自己沒有早點認識她。
可原來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張婆婆說，那會顧父積勞成疾，顧忱歡不得已去沈家借錢，卻遭到羞辱，說他們當初假清高，現在自知糾纏沈沉無望，便想索取更多的錢。
而沈家當然不會在乎那點錢。沈之行甚至親自上門，把支票拿給他們時，說了一句：“你妻子不是嫌你窮才離開你們的，這些錢夠你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擺正自己的位置，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勸你們盡早打消不該有的想法……”
顧父當場就把那張支票給撕了，激動得高聲罵：“我顧大海的女兒沒那麽下賤，管好你自己的孫子，從今往後，我們父女倆跟你們沈家不會有任何瓜葛，就算要飯也不會要到你們沈家！”
因為是四合院，當時的動靜，張婆婆一家聽得一清二楚。
顧父身體本來就不好，又被這麽一刺激，一口氣血湧上來，是當場就吐血昏了過去。
這一倒下，便是病如山倒，被壓得再也起不來。
張婆婆說，醫院下病危通知時，那會她還去找她的生母，可第二天便傷痕累累的回來。怎麽問她也問不出個原由來，但想必她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而當天晚上，顧父就撒手人寰了。
所以說，顧父的死，沈家也是要負一點責任的。
沈沉就算沒有了那些記憶，可當他聽到這些事時，原本對沈家沒有半點親情的他，就更加憎恨了。
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皆因張婆婆口述的這些事而得出了關鍵的線索。
他第一眼見到她，對她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是因為他們曾經朝夕相處過。
他對她無條件的信任，是因為她是第一個走進他自閉的內心世界。
他活得痛苦，是因為他缺失了這麽重要的記憶。他想，在顧家那段時光，他一定很快樂。
他想死卻不甘心，是因為潛意識裏他還放不下她。
他對沈家莫名的仇恨，是因為他們將他和顧忱歡給拆散。
沈沉完全有理由相信，他記憶的缺失，一定是沈家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一個自閉症的人，一旦心裏接受了某個人，那麽她便是他的全世界。她賦予他生命的意義和色彩，她是他的信仰。他的身心、靈魂都會依附她而存在，自閉症的人，是一旦認定了，感情是直接而簡單的，不會受外界的複雜因素所幹擾，哪怕對方十惡不赦，認定了，便至死方休。
沈沉很清楚。所以，若非他們拿走了他的記憶，是沒有什麽能將他們分開。
但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不管距離再遠，時間再久，命運的齒輪，終究會將他們再轉到一起。因為，他們在第一次相遇時，命運就被緊緊地係在一起了。
沈沉將這些線索串連起來，真相漸漸浮出水麵。但他必須要搞清楚，他的記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所以，他是第一時間就來找他二叔。因為在沈家，他是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蕭馭風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當他看到顧忱歡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沈家極力隱瞞的真相早晚會被揭穿。
沈沉失憶，雖然他看著他倍受煎熬的活著，也是不忍。可轉念又想，這何嚐不是好的呢？痛苦是一時的，時間總能修複一切。
可人再怎麽算計，也玩不過老天爺。
蕭馭風深深的看著他，“看來你都查清楚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還來問我做什麽。”
“我失憶是怎麽回事？”
蕭馭風聳聳肩，“事實上我知道的你已經知道了，而你不知道的，其實對我來說也是個謎。”
沈沉皺眉，眼神充滿了質疑。
“沈沉，二叔什麽時候騙過你？若我知道你失憶的原因，會眼睜睜看著你被頭痛折磨這麽久？”
沈沉定定地看著他，沉默片刻，便相信他了。
“我想，知道真相的人，就隻有一個人了。”蕭馭風淡淡地說。
沈沉聽出他意有所指。
“不過，就算你去當麵質問他也沒用，那老頭又古板又陰險，衝他現在對顧煙的態度，就知道他對當年的行為毫無反省之意。他不認為自己的錯的，就算你拿槍指著他腦袋，他也不會說的。”
蕭馭風分析得頭頭是道。
“已經發生的事，再追究又有什麽意義呢？重要的是，你們現在又在一起了，就算你沒有了記憶，可你對她仍是一眼就陷進去，不可自拔。”
蕭馭風歎了口氣，搖搖頭，“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
沈沉默了默，聲音低冷的開口：“門當戶對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沈家真的需要門當戶對才能提升自身的優越感嗎？
“雖然二叔覺得你們並不適合，但，沈沉，你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而你現在也有這個能力去掌控你的人生，這是你自己選擇的，不管將來發生什麽，於你於她，都是你們該承擔的。”
沈沉跟正常人不一樣，他一旦投入感情，連命都能交給對方。他是沈家繼承人，婚姻自然是馬虎不得。
蕭馭風又頗為感慨的說了句：“上一輩人的固有思維總是比較難扭轉。”
沈沉深邃的眸中掠起一抹幽冷，聲音漠然無情到令人發怵，“隻有像父親那樣，才會安分。”
蕭馭風微愕的看著他冷漠的神情，這小子不是打算將老頭也弄成植物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