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1 最後期限
葉林斯基計劃從詹寧斯側翼的另一條通道突破,勢必可以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很快好消息傳來,先行出動的偵察部隊已經突破到了山谷外的開闊地,沒有交火。他振奮地爬上坦克,站在獵獵山風中握住通話器。
「諸位,我們一旦突破出去,不必等待、集結,自行組織向齋普爾前進,弗林斯將軍的油罐車會在中途等待……如果等不到燃油,也可以拋棄車輛。很快我們就能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回家了。」
葉林斯基說完,鑽進坦克,重重蓋上蓋子。他已經委託了指揮權,這在情報、指揮優勢歷來明顯的美軍中,是絕少有的;不過他現在受到了絕對強勢的對手圍攻,必須化整為零地鑽出包圍圈。他預判會遭受一些空襲,但是敵人一定吃不掉自己。
新德里的總理府地下室內,四周此起彼伏的爆炸震動,已經可以穿透厚厚的混凝土層,傳到這裡。
地下室里正在舉行軍官授銜,以及頒發獎章的隆重儀式。為了振奮士氣,獲得勇士獎章的軍官很多,甚至有不少中下級軍官,但是前來捧場的高官不多,好歹有卡汗親自出場。
軍樂隊演奏完畢后,由反對黨黨魁,上院聯邦院議長克里納西甘地講話。他其實根本不想來參加這出滅亡前的鬧劇,尤其那麼多軍官聚集到總理府地下室,說不定中國人會以這個借口襲擊總理府。不過人民自衛軍的一名少校,帶著1個排的人到他的家裡來砸門,他沒有多餘的選擇。
他他已經從留在城內的一名美國外交官那裡,得知了自己的兒子平安無事的消息,相信很快就會飛去義大利親戚家暫避一時。
議長講話時,可汗和屈指可數的幾名戰時內閣成員站在他身後,大部分官員面露恐慌之色。
城裡最近有傳言說,躲在地下也未必保險,中國人對付地下設施很有一套,他們會炸塌出口和通風設施,然後活活悶死下面的人。
會場內等待嘉獎的軍人倒是個個興緻不錯,他們中間大部分是自衛軍,另有一些近衛聯隊的陸軍軍官。
身材高大的穆亞爾少將筆挺站在最前面,他是衛戍司令部下轄陸軍的代表,馬上就要提升為中將,以後就不必擔心再被帕斯阿德陰陽怪氣的奚落了。
「……值此艱難時刻,我代表印度人民院,希望諸位不負軍人榮譽,奮勇殺敵,直至將所有敵人趕出我們的領土……讓他們在我們的槍炮前戰慄發抖……」念到這裡,甘地聲音不自然地顫抖了一下,他不知道這份稿子是卡汗的哪個秘書寫的,顯然樂觀的有些胡言亂語了,「……我希望軍人們繼續實踐自己的誓言,追隨偉大的卡汗總理,堅守這偉大國家的首都,堅守這民主世界的鐵脊,堅守這人類普世價值的橋頭堡……絕對不允許壓迫與黑暗肆無忌憚地進攻。」
他盡量不去多想,硬是把這段肉麻的文字念完了,他開始懷疑這份稿子可能是卡汗自己改過的。
卡汗慢慢走到前面,為穆亞爾帶上勇士勳章,沒有說什麼,只是簡單握了握手;然後走向第二位:自衛軍上校哈拉迪,他馬上會提升為準將。
哈拉迪頭上還綁著繃帶,早上在賴比托堡壘的戰鬥中剛受的傷,據他的參謀部統計,戰鬥中,大約有150輛敵人坦克試圖從賴比托城堡以及吉爾吉清真寺一線殺進市區,而自衛軍憑藉驚人的勇氣,有血肉抵擋住了鋼鐵的進攻,並最終消滅了所有來犯的坦克。
「哈拉迪准將,如果我的身體允許,我真想親臨前線,看看那些燃燒的敵人坦克。我知道,敵人越接近新德里,印度人心中的憤怒越會積聚起來,最終,這種憤怒會爆發出來的。」
卡汗伸出一隻枯乾的手,與眼前的大鬍子英雄握手。他身後的甘地翻了個白眼,上院議長有時候真的搞不懂,卡汗到底是入戲太深還是太過天真。
「是的總理閣下,敵人必須感到害怕,他們現在知道可能已經晚了,我們自衛軍沒有孬種,而且我們不留俘虜。」准將昂著頭驕傲地說道,矮小的卡汗仰視著英雄,幾乎看不到他的揚起的臉,只能看到兩個鼻孔。
總理走向下一位授勛者,突然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次地面劇烈的搖晃。穆亞爾警惕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細小碎屑掉落到了他的肩頭和衣領里。
「是500公斤炸彈?就在一兩個街區內?」有人小聲說道。
「也許更大,更近?」
軍人們躁動起來,文官們開始向後退縮,只有卡汗完全不為所動,甚至他那隻因為中風,而時刻都在顫抖的右手,都變得更麻利些了。他迅速完成了在場所有人員的授勛儀式,勇士輪型勳章,原為人民院頒發的,授予軍人的最高榮譽勳章,而之前30年頒發的,都沒今天下午發出去的多。
卡汗完成授勛,毫不停留地立即回到前面,站定后,他突然想即興說幾句。
「是的,我們之前是遭受了一系列的挫折,但是城外那些人以為靠大炮和炸彈就能嚇唬住我們?那他們是打錯算盤了。」
「我向您保證,敵人會遭遇到迎頭痛擊,我們已經招募到了數百名死士組成了特別行動隊,隨時做好了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準備,」剛剛提升的哈拉迪准將說道。
「很好,說的很好。新德里已經成為了強者的戰場,讓那些懦弱的人逃走吧,我們不需要他們。」可汗說話時緊握住拳頭,最終又輕輕放下了。他提及的懦夫,原本是指早上突然撤離的聯軍,但是突然間觸動心事,聯想到了辛格,這讓他眼前一陣迷糊。隱約間,他似乎感覺,辛格其實就在會場某處坐著,微笑著看著自己;他的笑容很自然,似乎並不怨恨自己。
穆亞爾看出總理站在台上緊緊撐住桌子,似乎要摔倒,他乾淨大步流星走過去扶住卡汗。
「你回來了?我……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卡汗在恍惚間說道。
「我一直在這裡啊?」穆亞爾說道。
卡汗迅速從幻覺中恢復過來。他停頓了片刻,突然掄起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
「我們必須告訴敵人,他們可以摧毀我們的首都,甚至可以奪走我們的生命,但是……他們永遠無法奪走我們的自由。」
「沒錯,共產黨奪不走我們的自由。」
軍官們鬧哄哄地大叫大嚷起來,他們顯然被總理的話鼓動起來了。
甘地默不作聲,他猜到卡汗還是很有一套能裹挾這些人去送死。印度就是太多這樣沒腦子的人,所以卡汗那些邏輯混亂的煽動性演講,永遠能得逞。他不由得想起辛格最後出逃時可笑的伎倆,也只有穆亞爾這樣的蠢貨,會被辛格耍的頭頭轉。當然,辛格還是一個明白人,他是看到了前途的絕望。
120公裡外。葉林斯基的隊伍未受阻擋地山谷中一路狂衝出來,甚至沒有碾到一顆地雷,他以為自己就要得逞了。車隊在喇叭口山口處開始收攏隊形,由於這支部隊以極好的軍事素養,機械化部隊井然有序地通過狹窄地帶,完全沒有半點擁堵。
突然間不計其數的發煙霧彈落在前方,遮擋住了部隊的視線。
威力巨大的榴彈炮彈隨即從空中落下,在坦克後方炸開,僅從大地的劇烈搖晃中就可以判斷,這不是迫擊炮彈或者中等口徑的榴炮,而是155毫米大口徑炮彈。
中國軍隊以前還不曾具備過,迅速翻越群山將這樣重火力的武器迅速部署到前沿的能力,但是現在有了。
低空無人機從敵人車隊上方快速飛過,為炮兵指示目標。僅僅9公裡外,剛剛部署到陣地的炮兵部隊,正在用最快的速度發射火力,每門炮周圍都有一個9人的炮班,正在連軸運作,這種完全人操的簡單火炮,其實除了空運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優點,人的爆發潛能可以在短時間內大大增加其急促射擊的火力,而自動裝填裝表的火炮不具備這種潛力。
發射時,2名裝填手一左一右用提彈器將沉重的炮彈送到炮閂后,立即有第三人從後面,用長桿將炮彈推進炮膛,緊跟其後的另一人則見縫插針,將分裝的藥包塞進炮閂;關閉炮閂后,再從炮閂后的小孔裝入引火管。發射前所有的裝填動作一氣呵成,精確到毫釐。
沒有開火的指令,裝填手後退后,就有人拉響火炮,山崩地裂的發射后,所有人繼續重複之前的一系列動作。憑藉緊密高效的運轉,這支炮兵將每分鐘的射速,提高到了5發。
密集炮火將落在後方的輕型戰車一頓猛敲,這些威力巨大的彈丸爆炸時產生的弧形氣浪,足以將四周的車輛摧毀掀翻,聯軍還未與主力接戰便損失慘重。不過,隨著急促射擊后炮膛必須進行清理以及炮班體力下降,火力逐漸開始減弱。
葉林斯基當然應該猜到敵人有所準備,但是他仍然存有僥倖心理。前鋒從煙霧中鑽了出來,車長們迅速轉動周視儀觀看,大約1公裡外,遠遠多於他們的坦克呈扇形散開,正等著他們。
這次賀凡沒有繼續以機動隊方式避敵鋒芒。他的所有坦克一起向冒頭的敵人開火,隨後發起了向心衝鋒。他很少用數量壓倒對手,不過對付裝甲厚重的M1A2,數量不失為最好的解決辦法。
沖在最前方的幾輛M1a 2SEP迅速經受到了最嚴酷的考驗,在奇迹般地抵擋住了一兩發正面炮彈后,更多的穿甲彈從各個方向鑽進坦克。
動能穿甲彈擊中裝甲時,都只會騰起一小片煙霧,無論擊穿與否;但是卻可以迸發出異常駭人的金屬撞擊聲。
一時間各種金屬碰撞聲充斥著戰場,聯軍坦克頃刻間落到下風,勝負在此刻已經分明。
賀凡的70輛坦克,毫不留情地向最先露頭的15輛敵人戰車開火,大約30秒內,就全殲了對手,己方無一損失。
他故意在敵人前進通道上發射了煙霧彈,固然使得己方視野受限,但是卻延緩了敵人展開兵力的動作,這有利於他發揮數量上的優勢。
葉林斯基的指揮坦克也被擊中一次,摧毀了一側的負重輪,他在電台里大喊後撤,然後開始放煙。幾架飛機趕來,無法透過煙霧看到目標,於是直接向煙霧投彈。
葉林斯基幹凈利落地輸掉了這一仗,他在看到四周敵人坦克數量的一剎那,就知道這個結果。
於此同時,詹寧斯的另一路突圍也撞了一個頭破血流,殘兵正在向後退卻。賀凡的火力延伸打擊一直追擊退卻敵人打倒山谷內,然後停止了。
葉林斯基,再次退回出發陣地,終於與詹寧斯的殘兵匯合一處,中國軍隊放鬆了炮擊,他們得以喘息,並再次召集軍事會議。
葉林斯基注意到,與會的軍官少了一半,剩下的也有不少挂彩的。從手下的神色看,敵人猛烈炮火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大口徑榴彈炮除了可以摧毀金屬,也可以輕易摧垮軍人的意志,巴克中校甚至無法拿穩水壺,因為他的手一直在抖。
會場內一片寂靜,沒有人站起來提出自己的看法,繼續突擊無疑是送死,敵人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強,而他們只會越來越弱。
「我們該怎麼辦?他們在這幾個鐘頭來調來的兵力遠比我們想象得多。」葉林斯基自己打破僵局說道。
「也許我們可以到晚上再突擊一次?把傷員和醫院留在這裡。」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道,隨後會場再次陷入寂靜。
「報告,敵人在我們的頻道上……直接呼叫……我們的指揮部,」通訊兵站起身報告,「而且直呼了你的名字。」
葉林斯基木訥地走向電台,伸手要去接通話器。
「當心是他們的計策,也許他們會測量到我們的位置,然後扔下一顆炸彈。」巴克提醒道。
葉林斯基想了一下,還是接過通話器。
「我是指揮官……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他放下通話器,茫然對著全體軍官:「中國人說暫時停火,他們要派一名軍官來談談,我同意了。」
「談談也無妨,也許他們會允許我么放棄重武器離開?不失為一個辦法?」巴克說道,顯得如釋重負。
「這只是他們早上提出的條件,現在么,情況大大不同了。」葉林斯基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輛吉普車,小心穿過遍布殘骸的戰場,向敵人據守的山口開過去。傅小光帶著一部電台,坐在車上,他主動向賀凡提出了前去勸降的任務。
車輛開到山前,立即有2輛悍馬攔住,然後傅小光一個人坐上這輛車進了山谷,敵人仍然控制著60平方公里的山區,似乎還有堅守的餘地。不過賀凡並不准備進行任何的討價還價,他只提出了一個期限,過了時間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