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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梅欣可到底是不是睡美人,中午就餓醒了,經檢察情況不錯,便出院跟於揚出去吃了一頓,然後於揚送她回家,自己還是乖乖回公司上班。難得的是曹玉笙看見她如看見寶貝一樣開心,急急指派任務下來。於是上半天的活兒都得補回來,一做做到下班后,把桌上的東西清理完想走,看見曹玉笙的房間也亮著燈,便進去敲門,「曹總,還有事情需要吩咐的嗎?需不需要我給你買些吃的來?」


  曹玉笙從電腦前抬起頭來,有一絲慌亂,於揚心想莫非他在做他的那本私賬?不過曹玉笙很快便微笑道:「還是你手腳快,一來就解決問題,我也差不多了,你晚上沒事吧?一起吃飯?」


  於揚倒是一愣,他這是什麼意思?不過老總開口,再說也懶得回去燒飯,不便拒絕,便笑道:「好啊,曹總請客,恭敬不如從命。」


  曹玉笙起身穿了深灰長大衣出來,這人長得不俗,沒尋常男子的啤酒肚,身材挺拔,修飾整齊,氣度內斂,走出去要比周建成派頭。於揚今天只是回家草草洗漱一下,套了件一手長駝色短大衣出來,出門套上頂絨線帽,看上去倒也調皮。不知道的人看來,這兩人無論是前面還是背影,都是非常相配。


  去的還是昨晚的餐館,可是昨天今天都差不多,面對的都不是容易打發的人。一眼看過去,居然又看見那個老志願者與一幫朋友在吃飯,於揚覺得很巧,沖他揮揮手,估計這兒也是這人的據點。曹玉笙回頭看看老志願者,道:「朋友嗎?要不要叫來一起吃?」


  於揚笑笑搖頭,飯店裡面溫暖嘈雜,令人昏昏欲睡,於揚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見曹玉笙笑嘻嘻地看著她,不好意思地道:「昨晚送大嫂去醫院,都沒睡過。一下午都拿咖啡吊命。「


  曹玉笙道:「看得出,眼睛都張不開。我們簡單吃一點,你去休息吧。」


  於揚微笑,但是不說話,覺得與這個曹玉笙沒什麼好說,不知道她請客是什麼意圖,套話,還是拉攏,還是別太輕狂的好。免得言多必失。


  曹玉笙可能還沒見過手下會是這麼克制的,連吃飯時候都不願意說話,看得出,這雙滿是黑眼圈的眼睛里,除了疲憊,還有厭倦,深深的厭倦。難道傳說是真的?但是曹玉笙有自己的目的,似是關心地道:「半年做下來,還滿意嗎?」


  於揚早就準備好他的提問,叫她吃飯還能說什麼呢?風花雪月?於揚保持微笑,一臉誠懇地道:「只希望曹總能滿意我的工作。」


  曹玉笙無比鬱悶,好好一句爭取主動權的開場白就被於揚給毀了,但是曹玉笙畢竟也是個年輕有為的人,也不生氣,道:「你做得很不錯,不過依你的工作能力,做我的秘書太屈才了點。你對公司業務也已經很熟悉了,看看有什麼位置合適,直接與我說,我不會霸著一個人才不放的。」


  於揚有點奇怪,曹玉笙為什麼這麼客氣?似乎對她太好了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驚訝,道:「我比較喜歡辦公室工作,清凈,而且不累。其他工作,可能不是我可以勝任的吧。」


  曹玉笙笑道:「不試,怎麼不知道勝不勝任?你儘管大膽嘗試,憑你的智商,只做秘書工作真是屈才了一點。」


  於揚奇怪了,曹玉笙這是幹什麼?自己又不是他嫡系,而且他會看不出自己不可能被發展作嫡系嗎?幹嗎這麼熱心栽培?她正要準備放出試探的話,不想手機想起,不熟悉的外地號碼,便沖曹玉笙說聲「抱歉」,打開接聽。


  「小於,難為你還記著大姐,給我送盆那麼好看的花來。今天這盆花一放,進來的人人說好,大姐我有面子啊。呵呵,謝謝你。」


  於揚聽了舒了口氣,傳真發出后,一直沒接到方誌軍的迴音,又想著他現在又不是自己的員工,如今麻煩他乘一兩小時火車到另一個城市送盆花,那是要仗著她以前的面子,如果方誌軍沒想看她以前的面子的話,自己去催似乎就是強人所難了。所以這幾天於揚挂念著,但是卻沒有去電確認,心裡很矛盾。此刻聽見劉局打電話來,除了終於舒了口氣,還高興於劉局的反應,不管她是不是客套,能特意打個電話來,就說明有效果了。她忙笑道:「大姐和我說什麼客氣話,早說了,有事弟子服其勞,過年過節了,小妹妹送盆花過來,只要大姐看著高興,我也高興呢。」


  劉局在那邊笑道:「你這孩子會說話,可苦了你大哥了,下雪天搬這麼一大盆花來,我都過意不去。」


  於揚一聽,一愣,什麼,這方誌軍居然冒充她大哥?不過這小子看上去確實比年齡老成,不過在外面這麼占她便宜也太過分了吧。但是念他大雪天送花過去,他要說是大哥就大哥吧,「大姐別和他客氣,他人好著呢,一聽說我常說起的大姐在他要出差去的城市,自告奮勇要做這差使呢。」


  劉局大概聽了非常開心,笑得很是爽朗,誰不愛聽好話呢?笑道:「瞧你們兄妹倆,做妹妹的一看就是不賴,做大哥的更是出眾,你們於家出人才啊。昨天和你大哥吃了頓晚飯,聊得很好,你大哥一路誇你呢,哎呀,有這麼個大哥也是福氣啊。」


  聽到「你們於家出人才」時候,於揚驚呆了,什麼?大哥?難道是於士傑?他去了那邊怎麼卻不吱聲?一時心裡疑惑,但又不能不答:「大哥那是自家妹子自中意,別理他,哪有那麼好的。」


  於揚知道於士傑是多麼的會說話,估計劉局昨天收到花還是其次,不知被他灌進了多少迷魂湯,聽她電話就聽得出,她異常高興,一直很爽朗開心地說話,「還要怎麼樣?小揚啊,你們周總春節前要過來,你也一起來吧,讓大姐儘儘地主之誼,咱姐倆好好說說話。好,聽得出你在外面,你忙吧,大姐邀請你,回頭你一定要來。」


  合上手機,於揚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在這兒替於士傑消災,於士傑卻躲出去替她鋪路去了,但是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是他送花過去了?而且他送了卻又沒告訴她於揚,這裡面有什麼原因在?於揚隱隱覺得一定是於士傑看出什麼來了,所以他才大包大攬地幫她做這事。方誌軍,看來他終於還是對她於揚失望了,韓志軍說得沒錯,人們還會給她一段時間看她會不會爬起來,如果不會,以後大家就都繞著她走了。只是沒想到方誌軍會是第一個。但是那天打電話過去時候他還很熱情的,沒有拒絕啊。於揚飛快把那天的話想了一遍,忽然明白,問題就出在自己居然這麼晚還不知道於士傑離婚這件事上。誰都知道於總和她交好,而她對於總如此重大的切身相關的消息如此閉塞,說明什麼?說明她於揚已經被拋離於士傑的社交圈了,那麼也就說明於士傑已經疏離於揚。方誌軍,他也太心急了吧。


  於揚想到這兒,心裡又氣又難過,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叫人喘不過氣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方誌軍是第一個,然後是誰呢?於揚想到兵敗如山到之說,不知道過了春節,她於揚將會被多少人看不起。天,時不我待了。


  忽然想起這是跟曹玉笙吃飯呢,忙收住野馬般賓士的思緒,硬生生拉回到桌邊,果然看見曹玉笙雙目炯炯地關注著她。忙賠個笑臉,道:「不好意思,曹總,想到一些家裡的煩心事。」


  曹玉笙只是若無其事地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於揚只覺得心裡很煩,忍不住道:「一直聽說曹總好酒量,今天不喝點嗎?」


  曹玉笙驚訝于于揚忽然似乎有了說話的興緻,一時奇怪,揮手叫小姐過來要了瓶紅酒。剛才見她打電話時候臉色一變再變,聲音里全聽不出來,要換了別人,也未必看得出於揚的變化,但是曹玉笙也是個歷經江湖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一時對之有了興趣。


  室外冰天雪地,為此室內必須討好地打上空調,但是人心不足,喝酒卻又貪圖那股涼意,非要人造冰塊加入紅酒,叫地球不產生溫室效應都難。但是,那一點清涼流入喉嚨,人卻是神清氣爽起來,於揚剛才一團亂麻的腦子終於停止繼續製造無謂混亂,開始面對現實,面對為什麼會要求喝酒這個問題。但既來之則安之,管住自己,閉嘴就是。


  曹玉笙心裡想著今天剛聽到的傳言,說於揚背景複雜,被男人包養過,所以穿的衣服尋常人是穿不起的。這個曹玉笙以前倒是沒在意過,只是覺得於揚的服裝大方得體得很,站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中間一點不會遜色,可能這就是名牌的魅力了。忍不住看了看於揚現在的穿著,一件黑色圓領毛衣,別無其他裝飾,簡單,但是看上去服帖順眼,那應該是面料使然吧。果然不是普通價格可以達到的效果。曹玉笙雖然不太清楚女孩子衣服,但是順不順眼還是知道的。


  於揚見曹玉笙沒有開口的意思,只有自己開口,因為前面的談話是被她的事破壞的,回想一下前面說了什麼,才道:「我才進公司半年,曹總那麼看重我,真是我的榮幸。不過我膽小,好不容易才戰戰兢兢坐熱秘書這個位置,真怕嘗試其他的工作,沒這個野心。」


  曹玉笙看她一口一個膽小,但是臉上殊無戰戰兢兢的神色,就知道她是託詞,也根本就沒把他曹玉笙的話放在心上,這就是曹玉笙一直以來最強烈的感覺,於揚這人底子太深,摸不到她的想法,所以也抓不住這個人。而一個抓不住的人放在身邊,做他的總經理秘書,是一件危險的事,讓他有種無法掌控的危機感覺。作為一個管理者,秘書一定得是自己人,否則難保哪天后院失火。而這個於揚似乎永遠成不了他的自己人,雖然於揚總是會在最恰當的時機完成工作,和照顧他時時忘記的飲食。但也或許是她生性疏淡呢?也不是沒可能,或者真如傳言所說,於揚是個經歷過的人,物質生活的大起大落和精神生活的創傷后,很多聰明人都會因此與世界保持一段距離,安安靜靜過自己獨立尊嚴的生活。如果是這樣,用於揚做秘書反而叫人省心,這種人見多識廣,反而容易合作,不會出什麼意外,而且可以向周建成表明自己的態度,沒任人唯親,沒打算藏私。但自己要調整對於揚的態度了,那將不是管,而是理。聰明人管緊了反而事多。


  誰知人家曹玉笙總經理的手機不響,於揚的手機又是想起,曹玉笙揶揄地笑道:「年輕人事兒多。」


  於揚不好意思,接起一看,是范凱的,便道:「幹什麼?」


  兩人吼來吼去早已習慣,范凱理都不理她的態度,懶懶道:「你和陳星一起在吃飯?」


  於揚摸不著頭腦,道:「陳星是誰?悟空,你又來嚇為師了。」


  范凱聽了大笑,他也一樣是周星星迷,「那怎麼陳星說是與你在吃飯,叫我過來一起喝酒呢?」


  於揚這才反應過來:「對了,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陳星是不是澍說的老志願者?我都一直忘了問他的名字。對,在一個飯店,沒一桌吃飯,我和總經理有點事在談。你還有力氣過來?」


  范凱有氣沒力道:「我在單位呢,哪裡有時間,不過你抓住這個機會與陳星說幾句話啊。」


  於揚知道他的意思,不過是想要點澍的消息,笑道:「什麼好處?」


  范凱道:「老揚,你太功利了吧?咱倆的友誼你就那麼不看重嗎?」


  於揚立刻把他以前說過的話扔回去:「你跟我這奸人談友誼?范凱你摸摸腦袋有沒有發熱,建議在玻璃窗上貼三分鐘。」


  范凱大笑,也回了一句:「悟空,你嚇到師父了。老揚,你看著辦。我明天凌晨回來敲你門。」


  於揚只得道:「不要威脅,要講理。好吧,我看看有沒時間。」


  范凱長長地唱了一句「ONLY YOU」,大笑著掛斷。估計他這麼一頓說笑,工作效率可以好上百倍。


  於揚放下手機,卻見陳星那一桌在與隔壁桌吵架,大概是酒都有點上頭了,興奮沒地方使。見此曹玉笙笑道:「我們那時候是在電影院里打架,一個不合,就說聲『出去做體操』,打個你死我活。後來我一個同學給打死了,大家這才收斂著點。」


  於揚笑道:「曹總才比我們大幾年呢。」


  曹玉笙笑笑:「這幾年沒白大,我才進小學,就一會兒周總理逝世,一會兒毛.主.席逝世,一會兒唐山大地震,一會兒粉碎『四.人.幫』,哪一件不是天翻地覆?那時候沒電視看,看電影是時髦,你說時髦場合年輕人能不做鬥雞嗎?和那兩桌一樣。但別看你朋友那一桌人多,那三個人的不好惹。」


  於揚一看,果然那三個人一副強調與以前見過的阿毛類似,不由讚賞曹玉笙的眼光,果然是又閱歷的人,「我這朋友也算是見多識廣的,怎麼會跟著他們起鬨,荷爾蒙分泌過剩。」從看見那張素描時,這個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名詞就和陳星連在一起了,所以現在自然而然衝口而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曹玉笙不知就裡,見於揚面對朋友吵架也是淡淡地不管,心想原來她還真是那種性格,那就放心了。「都是酒喝了點,要真吵大了,那三個人會動真格。」曹玉笙還沒說完,只見那三人中有人「砰」的一聲敲掉啤酒瓶底,「豁」地站起來朝陳星那一桌走去。另外兩個忙抱住那人,在耳邊說了些什麼,那人這才不甘不願地回到座位。兩桌人就那麼黑著臉僵持著,但再沒人吱聲了。


  於揚看著那邊,道:「飯店裡動手,警察一會兒就到。但是出了門就不知道了。這幫人還這兒呆坐著幹什麼?還不快走了。」但卻是沒知會陳星,誰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後手,自己多什麼嘴。


  曹玉笙見於揚分析得頭頭是道,卻又是局外人一般,心裡真是好奇到了極點,一向只見過女人好管閑事的,這麼冷漠的倒是不多見。卻又見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匆匆過來找那三個人,四人湊著頭說了一會兒,新來的搖搖頭站起來要走,卻看到這邊桌上來,曹玉笙明顯看出,此人認識於揚。


  於揚也看見了阿毛,見他看過來,禮節性地沖他點點頭,不想阿毛卻是走了過來,於揚心裡奇怪,這人找上門一般不是好事。但當然笑臉相迎。這回阿毛倒沒有什麼亮相動作,只是到於揚身邊坐下,臉上很是尷尬地道:「於大嫂,你也在啊。」這一下曹玉笙更是對風言風語確信無疑,履歷上不是寫著於揚單身嗎?怎麼成了大嫂,而且還是與這麼個明顯看著不是善類的人認識。看來背景真是複雜。


  於揚笑道:「又來了,我們大嫂真的要打上門來了。你好像有什麼事?」於揚也是知道曹玉笙一定會誤會,但是再說了。


  阿毛猶豫了一下,這才很輕很輕地道:「一個朋友打架進去需要取保,大家湊來湊去,保證金還差了一點,韓總又出差,一時回不來,這晚上還真取不到錢。」


  於揚知道他想要她幫忙,但是一時說不出口,兩人之間太過陌生,但他都已經找上來了,不可能不幫他想辦法,不如大方一點,想想自己卡里的數目,便道:「我可以去取兩萬給你。」


  阿毛一聽,一拍桌子,道:「夠朋友。這下夠了。我那邊桌等你。」


  等阿毛一走,於揚微笑對曹玉笙解釋道:「我大哥的朋友,第一次見面時候誤會我是大哥的女友,鬧了笑話,這就擰著勁不肯改口了。曹總,他們的事比較緊,想請曹總原諒我,我要和他們出去了。」


  曹玉笙雖然有被手下冷落的感覺,但是人家真有事,也沒辦法,不過這頓飯吃得,雖然與於揚說話沒什麼意思,但是作為旁觀者來說卻像事看戲一樣,這於揚究竟是什麼精彩人物?平時在辦公室里不聲不響,還真看不出來。


  於揚一邊看著曹玉笙結賬,並意思意思送他出門,一邊想著,怪不得胖胖的韓志軍可以做阿毛的大哥,原來都是錢在墊著,恐怕阿毛在江湖上這麼吃得開,也是與韓志軍的支持分不開的,看來千好萬好,不如錢好。既然幫了阿毛的忙,順便就幫了陳星了吧。穿上衣服先過去陳星那桌,陳星見她正要站起,於揚微笑著按住他,揚高了聲音道:「吵架也要看人,那麼大人,還看不出誰不是好惹的嗎?亂七八糟。」說完也不說再見,就去阿毛那裡。知道這話陳星他們聽了一定反感,但是不得不說,那是說給阿毛的兄弟聽的,給足他們面子,這樣也不用再相求於阿毛,他們自然看得出都是朋友,既然面子在了,那也就放手了。果然他們與阿毛一起結賬出門,護著於揚取錢,都對於揚的義氣大蹺拇指。


  陳星他們那一劫是過去了,但不知他們知不知道,或許一眾人把火氣都轉移到她頭上了都難說,只是對不起范凱了,沒法完成范凱交代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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