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節 齊射(上)
『射』擊結束后,火銃手就開始裝填,使用火繩這種裝置的時候,裝填的難度不小,硝煙散去的時候明軍士兵們還沒有裝好子。等士兵們裝好子后,也沒有急於進行第二次『射』擊而是等待著統帥的命令,現在川軍正在『摸』索火繩槍的的戰術。
除了穆譚在指揮艦隊外,剩下四個心腹將領都在場,他們雖然各自指揮一部,不過也都觀察著火銃齊『射』的效果,因為鄧名明確表示過川軍要大力發展火器,而今天戰鬥結束后,所有的軍官都要參與火器使用的討論。現在火銃這種武器在明、清兩軍中,如何使用以及如何與其他兵種配合,都是屬於將領的個人習慣,並沒有一定之規。
看了看超過一百五十米的綠營敵軍,鄧名估計也就被打倒了幾個,其中可能還有負傷的。這一百名火銃兵很多都是曾經有過使用火銃經驗的浙東兵,他們關於火銃該如何使用也意見不一,有人說應該不停地『射』擊以追求在敵人衝過來前殺傷最多的敵人,而有人反駁說正是這種使用方式讓戚繼光留下的火銃兵敗在渾河;還有人說應該放近了再打,而反對意見則指出,以火繩槍的裝填速度,如果不是在城牆上或是野戰工事後,那放近了也就是一輪『射』擊就要遇敵,與其這樣還不如在最遠距離上就開始瘋狂『射』擊,打光『葯』后換匕首作戰。
這次的『射』擊距離就比較遠,儘管使用了增加氣密『性』的絲綢,綠營步兵被打倒的也不算很多,而且就是這麼遠的距離,以明軍火繩槍的裝填速度來看,大概也就是兩槍的事,這還是比較熟練的火銃兵。不過火銃比弓箭強的就是它的威力,在這種距離上,弓箭是毫準頭和威力可言的,對披甲兵的傷害為零,而火銃打中就能放倒。
差不多也正是在稍早的時代,英國陸軍解除了長弓兵接觸、學習使用火繩槍的禁令——這個禁令是英國為了保護他們本民族的傳統武器而設的,因為長弓手發現火繩槍的威力和準確率都在他們的武器之上,因此都自發地把苦練了一生的傳統兵器換成火繩槍,如果沒有這個禁令就不會有長弓手了——而這個單純出於民族自豪感的禁令被解除后,歐洲部隊中的最後一支弓箭手部隊立刻消失了。[
鄧名並不知道這個禁令的由來,不過之前明軍在成都的實驗中,也發現這些禁衛軍的火銃威力遠在弓箭之上,而且經過四、五個月的訓練后,火繩槍在相同距離上的命中率也超過了弓箭。即使是弓術過人的吳越望也承認,經過訓練后,用火繩槍打靶時他好像能成績更好一點,今夜就是由他來指揮著一百名火銃兵。現在的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射』速問題,火繩槍的『射』速和弩機差不多,基本都是弓箭的三分之一,所以明軍普遍認為這種武器就算四川能夠自產,也是弩機而不是弓箭的替代品。
鄧名想了一下,命令戰線向前移,明軍整齊地前進了一段,又一次停在清軍對面百米處,這個距離對披甲的明軍來說依舊是安全的。在軍官的指揮下,明軍的火繩槍兵再次整齊地瞄準,向清軍發動了第二次齊『射』。
雖然距離拉近了三分之一,但命中率的提高明顯不止,大約有十幾個敵人被打倒,鄧名估計這次給敵軍造成的傷害大約是上次的三倍。
「是不是湊巧了?」剛才第一次的『射』擊效果實在太糟糕了,看到這次齊『射』的殺傷效果居然很不錯,鄧名身邊的三堵牆衛士不禁有些疑『惑』,在這個距離上弩機對披甲士兵打不出這個效果的一半來。
對面的清軍依舊原地不動,明軍的『射』手完成裝填后,又進行了一次齊『射』,效果和上次差不多,鄧名沒有命令部隊繼續前進,而是下令進行了第三次和第四次『射』擊。每次『射』擊都能在百米距離上將十幾個披甲敵兵打倒。
「不錯!」不少明軍軍官都暗暗點頭,在心中認定了這是一種非常好的弩機替代品,只要能保證四川也能產出這種質量的火銃,那武昌的弩機就可以被存到倉庫裡面去了。
當明軍進行第三次『射』擊的時候,對面的孫思克就感到有些為難了,明軍與清軍之間的距離讓綠營的弓箭沒有什麼用,而且綠營弓箭手的體力也不怎麼樣,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覺得在這種距離上攻擊普遍披甲的敵人除了繼續浪費體力毫意義。被火銃攻擊時,清軍倒是反擊過兩輪弓箭,不過很快就又停止了,因為誰都看得出來,確實一點用都沒有。
因此孫思克覺得似乎應該指揮部隊發起衝鋒,以阻止明軍這樣一輪輪地打擊,但山西綠營的體力依舊是大問題,士兵們跑不動了,對面的明軍人數還比清軍要多一些。
孫思克的優柔寡斷讓清軍承受了第四輪的『射』擊,又有十幾個頂盔貫甲的綠營士兵傷亡,看到對面的明軍又開始不急不忙地裝填,綠營的士氣開始浮動,他們不願意這樣站著一輪輪地被打。
還有一種辦法就是讓漢八旗的火銃兵頂上去『射』擊,孫思克手下有兩百火銃手,不過漢八旗跑到前排就是和明軍火銃手換命,孫思克更希望能用綠營士兵和明軍換命,但可惜的是綠營中並沒有受訓過的火銃兵,所以就算孫思克願意把火銃借給山西綠營,他們也沒法和明軍抗衡。
「命令綠營進攻。」孫思克沉『吟』了一會兒,就是十幾年前,漢八旗的主要工作也是用火炮和火銃轟擊困守孤城的明軍,或是攻擊手持木棒的起義農民,承擔傷亡的苦力工作入關后都由綠營來承擔了。
隨著戰鼓擂動,綠營開始邁動步伐,向明軍發起了進攻,只是綠營並沒有猛烈地衝鋒,不但前進的速度不快,而且還先後不一。
明軍注意到敵人表現出來的疲態,他們的一百火銃兵裝填上今天的第五顆子后,對面的綠營士兵還在五十米外,鄧名發出旗號讓火銃手不要急於『射』擊而是放近一些再打。
「今天敵人的體力不行。」身旁的衛士們一邊盯著眼前的戰局,一邊對鄧名說道:「如果是體力好的敵人,一下子就衝上來了,只能開一槍大概就要藏到軍陣後面去了。」
一旦火銃兵藏到長槍和刀盾兵身後,他們就完全法掩護己方部隊,弓箭可以越過前排的友軍進行拋『射』,雖然殺傷力十分可疑——近距離拋『射』威力極小,對甲兵的傷害基本等於沒有,不過起碼能夠起到干擾作用,而且這個傷害論如何也不是零;弩機如果半張弦,也可以進行近距離拋『射』,當然這個時候弩機的威力和弓箭也沒啥區別了。但火銃連拋『射』都做不到,在鄧名去昆明的時候,吳越望甚至實驗過半裝『葯』朝天開槍……結論就是火槍法進行拋『射』。
看到綠營衝上來的時候,誰都知道火銃兵的表現到此為止了,接下來火銃兵就只能呆在陣后等待肉搏戰決出勝負了。如果戰局危機,那麼火銃兵只能放下火繩槍,換上長匕首當作肉搏兵使用,不過今天應該用不到他們,對面的綠營看起來絕沒有把鄧名『逼』入這種局面的能力,所以接下來火銃並再開一槍,然後就可以等著此戰結束了。
不光是衛士,就連鄧名也在琢磨戰後的事,今天火銃兵的表現證實了鄧名的一個論斷,那就是齊『射』比自由『射』擊好——至少看上去的效果好,不過即使是讓火銃兵齊『射』,他們的作用也更類似炮兵而不是步兵:是一種需要步兵掩護、裝填緩慢而且缺乏近戰能力的遠距離打擊兵種,遠程威力高於弓箭但近戰還不如弓箭,論是特點還是用法都更像炮兵。
「吳上尉在幹什麼?」鄧名走神了幾秒,然後又突然驚醒過來,本來他會恍惚是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戰局全程:刀盾相撞,『性』命相搏,等敵軍的戰線出現漏洞后,鄧名就會讓部下發起進攻,甚至可能自己帶著騎兵衝出去,對面綠營的狀態很糟糕,估計很快明軍就會得到反擊的機會,但那也足以讓鄧名走神走上幾秒。
不過吳越望並沒有下令火銃兵開槍,而是讓他們保持原姿態繼續呆在軍陣前。[
綠營又『逼』近了一些,但鄧名依舊沒有看到明軍火銃兵開火。
「全體起立。」相反,吳越望下達了起身戒備的命令。
所有的明軍火銃兵都站起身來,他們身後就是密密麻麻的友軍甲士,而且已經側身給他們留出了通道;身前則是迅速『逼』近地綠營士兵,現在中間的這一營清軍已經距離明軍戰線不到五十米了。
「殺!」綠營發出了吼聲,軍官和老兵們帶頭開始衝鋒,他們也知道今天的戰鬥進入了最關鍵的時刻,就算疲勞但這兩步衝鋒還是做得到的。
「瞄準。」吳越望發出了口令。
所有的明軍火銃兵都筆直地站著,把火銃平端在眼前,閉上一目指著面前的敵人。
「所有這些火銃兵,都有拿著匕首捅向敵兵咽喉的勇氣。」在訓練時,因為鄧名不同意在任何情況下把這些火銃兵種子當作肉搏兵使用,吳越望曾經向長官這樣抗議過。
鄭堯君也在這排火銃兵中,他眼前可選擇的目標不斷地減少,最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個敵兵而已,這個敵兵已經很近了,衝上來的時候兩人視線對在一起;鄭堯君的手指扣在扳機上,手中火槍從原來指著一片敵兵,到指著幾個一排綠營,到指著面前的這個敵人,而現在,他的槍口已經穩穩地指在這個敵兵的額頭上。如同每次手持匕首向敵兵刺過去時一樣,明軍『射』手屏住呼吸……
「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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