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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軟硬(上)

  這些天來任堂和穆譚的工作很重,他們二人負責運輸數萬人的工作,而且鄧名還催得很緊。和以往不同的是,這些人並不是自願跟著明軍一起走的。除了運輸外,還要監視清軍,統籌安排民夫的工作,幾天前叫苦不迭的二人已經向鄧名提出要求提高工資,以便雇傭幕僚——論明、清的文官還是武將,雇傭幕僚都要自己討腰包,正常情況下這筆經費是靠貪污、吃空餉之類的方法獲得。而川西明軍採用常備軍和徵召兵模式后,任堂和穆譚沒法吃空餉,就向鄧名提出要求:先給他們兩個人漲個十幾倍薪水再說,如果不夠用還要再加。而在拿到薪水之前,這兩個人只能一個人干好幾個人的活兒,還要從軍官團里「拉壯丁」,讓他們幫忙做事。 

  本來就忙得不可開交,但任堂唯恐王明德那裡出了什麼問題,所以清軍使者一求見就立刻接待。 

  聽到清軍使者的話后,任堂臉『色』一沉:「絕此事!」 

  不等清軍使者再分辨,任堂就伸手向著那個清軍一指:「拿下,重重打二十棍,然後丟出營去!」 

  周圍的衛士齊聲應是,衝上去把王明德的使者抓了起來,不由分說地拖去營外行刑。[ 

  「別把他打死了,要是打斷了腿,就給他的同伴一付擔架抬走。」任堂小聲對一個衛士吩咐道。等這個人領命而出后,任堂又向另外一個手下交代:「去問問看,是不是真有人在煽動王明德他們的戰士逃跑。」 

  「遵命。」 

  …… 

  中午休息的時候,穆譚跑來任堂的營帳里和他一起吃午飯。 

  「提督什麼時候給加俸祿啊,」穆譚進門后就仰天高呼:「實在是要累死了!」 

  「全軍第一貪,你還沒錢雇傭幕僚,說出去誰信啊?」任堂開玩笑道。他和穆譚的關係不錯,兩個人都是東南同盟出身,如果擱在以前說不定還會互相看不上眼,但現在既然身在四川,那兩人就覺得關係不同一般了,象徵著張舉人和鄭監生的傳統友誼。 

  「冤枉啊,我收的禮九成九都被提督抽稅拿走了啊,要是提督不抽稅、允許我吃空餉,我當然不會再要錢了。」穆譚一邊喊冤,一邊坐下吃飯,他們兩個在規定的午休時間裡也要討論工作。 

  任堂隨口就說起了今天早上王明德使者來鬧事的事情,並詢問穆譚是否派人去煽動清軍叛逃,穆譚表示他絕對沒有干過這種事:「你當我還有這份閑工夫?多叛逃過來一個我就得多一份活兒啊。」 

  「嗯,我想也是,我已經派人去查到底怎麼回事了,晚上應該就能搞清楚了。」穆譚的回答並不出乎任堂意料,忙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不可能生出這種聊的閑心來。 

  「你還說不定把王明德的使者打斷了一條腿?」 

  「當然,我們是帝**隊。」任堂理直氣壯地答道。他對帝國的解釋得到了絕大部分軍官的贊同,其中也包括穆譚,只有鄧名仍然死不承認「帝國」和「強盜」是同義詞:「只有我們帝**官去警告別人不要撕毀條約,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警告帝**官了?」 

  「說得不錯。」穆譚讚許地點點頭:「王明德他們這是給臉不要臉,提督只是為了下一步打仗的需要,所以不隨手滅了他,他還以為我們怕了他了;尤其是現在,我們要是好言好語的,說不定他們真以為我們是怕了他們了,說不定又會生出什麼不安分的心思來。」 

  當天晚上任堂就拿到了簡要的報告,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些叛逃的清軍士兵都是惦著要去成都種地,所以混進明軍這邊來的;得知明軍不招兵后,這些叛逃者都大失所望,但他們又不敢回去,聽說俘虜被運去敘州、成都以後就是自由人了,他們就紛紛表示願意被當做俘虜運走。 

  「原來如此。」任堂想了想,負責接受的明軍軍官已經執行了甄別工作,而且這些戰鬥兵的處理方式會和之前被俘的山西綠營的披甲兵一樣。任堂對此表示滿意,稱他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了。 

  第二天中午,穆譚和任堂吃午飯的時候,衛兵報告王總兵親自來了。 

  「估計還是為了那件事,真是不讓人好好吃飯了。」任堂站起身本想出去接待,但轉念一想,又坐了下去繼續吃飯:「讓王明德等著,告訴他我正在吃飯。」 

  好不容易等到任堂和穆譚吃完飯過來了,王明德滿臉賠笑地說道:「任將軍、穆將軍,昨天那個狗才不會說話,末將又狠狠地把他打了一頓,真是給兩位將軍添麻煩了。」 

  昨天使者回去后王明德一問,猜想準是使者言語太激烈惹惱明軍將領了。因為鄧名的態度一直很和藹,所以清軍的脾氣被慣出來了,現在任堂突然換了張面孔,清軍一下子還有點不適應,吃了虧之後才想起來鄧名已經不在此地了。 

  「昨天我說『絕此事』,這句話我說錯了。」任堂大大咧咧地說道,臉上毫愧『色』:「嗯,是有些人跑過來了,你沒說謊,嗯,你們自己注意吧,我沒工夫替你們『操』這份閑心。」[ 

  「多謝任將軍。」王明德已經發覺任堂和鄧名的待人態度完全不同:「那末將這就可以把人領走了?」 

  「領走?多費事啊,我手下的人已經甄別過了,總不能白辛苦一場吧?這次是我失察了,你沒說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你可以回去了,以後管好你的營地,也不用親自來道歉了。」任堂搖了搖頭,告訴王明德人是不會返還的,以後要是還有人跑過來,那明軍還是不會還。 

  王明德的眉『毛』豎起來,開始爭辯,先是指出明軍收藏逃人類似窩贓,是對清軍將領們的私人財產的侵害;然後王明德又退了一步,表示願意用東西來交換根據王明德的印象,鄧名領導的川西軍見錢眼開。 

  「你是要把人買回去?」邊上的穆譚『插』嘴問道。 

  「正是。」王明德連忙點頭。 

  「不行,提督說過,我們不做人口買賣,川西什麼都可以賣,但就是不許把人當做奴隸賣掉。」穆譚大言不慚地說道,好像完全忘記了鄧名拿俘虜和建昌換人的事,不過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一年前鄧名賣人並不影響他半年前宣布不可以做人口買賣。 

  「可是鄧提督不是剛剛和末將做過買賣嗎?」王明德驚奇至極,忍不住反駁道:「五個人抵一頭牛……」 

  「那是我們買你們手中的奴隸,可是我們不賣人。」穆譚不客氣地打斷了王明德的話:「如果你覺得你的兵很值錢,就自己看好了,到了我們這邊就是我們的人了,我們不會還的,王將軍不用白費唇舌了。」 

  鄧名對清軍將領一直很客氣,穆譚和任堂都知道這是為了從清軍將領身上撈好處,而剛才兩人商量了一下,覺得如果歸還逃人就會導致清軍不敢叛逃,這是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情況;別看鄧名和清軍將領客客氣氣的,但是穆譚和任堂都認為,鄧名絕對不會同意把向他請求庇護的人送還給清軍處罰退一步說,就算鄧名肯,那將來再還也不是不行,但穆譚和任堂絕對不能去主動損害鄧名的名聲。 

  王明德仍在喋喋不休地爭辯,任堂懶得廢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王明德!你我乃是敵軍,鄧提督和你客氣那是因為鄧提督是個好人,我可不是什麼好人,你再嗦我就把你滅了。」 

  這話讓王明德嚇了一跳,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冷笑了一聲:「我和鄧提督是有協議的。」 

  「不錯,如果你老老實實呆著就沒事,但提督交代過,如果你們不老實就滅了你們,省得你們給我們生事。」任堂還給對手一聲冷笑:「我數到三,要是你還不滾出我的帳篷,我就告訴提督,你今天來刺探軍情,想偷襲我,所以我不得不發兵滅了你們。」 

  王明德瞪圓了眼睛,盯著任堂的臉認真地觀察著他的表情,竭力分辨對方話中的真偽。 

  「一!」任堂見王明德居然還不走,就厲聲喝道。 

  「好,我告辭了。」面對**『裸』的威脅,王明德立刻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他一邊向帳篷口退去,一邊還在進行著最後的抗議:「將來我要找鄧提督評評理。」 

  聞言穆譚哈哈大笑,朝著即將離開帳篷的王明德笑道:「你們這些敗軍之將,提督明明一個手指頭就能碾死你們,只不過對你們好好說話,不打不罵。你以為提督會為了你朝我們吼嗎?你真有這樣的想法嗎?」 

  「我是付了優惠券的!」王明德委屈地嚷道:「那些逃跑的人,末將也都付過優惠了……」 

  「二!」任堂見王明德停下腳步又開始分辨,就又是一聲大喝。 

  看著王明德帶著衛兵跌跌撞撞地跑遠了,任堂鄙視地評價道:「欺軟怕硬。」 

  任堂轉過頭去看穆譚:「提督沒朝你吼過嗎?」 

  「沒有啊。」穆譚不假思索地答道,又反問一聲:「朝你大喊大叫過嗎?」 

  「嗯,暴跳如雷。」任堂點點頭:「其實那次你也就是晚來了一小會兒。將來你也可以自己試一下,只要把提督的晚飯吃了,你就能看見了。」[ 

  回憶了一下鄧名的做事風格,任堂喚來一個衛士,讓他給清軍的營地送一批釋放券過去,反正這都是紙張而已:「他不是委屈嗎?把優惠券還給他。」 

  回到營地后,王明德立刻把大家叫來議事。聽完今天事情的經過後,滿營的將領都臉『色』發白互相抱怨,不就是丟了幾個士兵么,為什麼要去招惹能置自己於死地的強敵?最關鍵的是鄧名現在不在。 

  清軍立刻達成一致意見,馬上把派去偵查明軍動靜的預警部隊調回來。固然鄧名標榜他為人公平,可萬一惹惱了任堂和穆譚,被他們發兵滅了又該去哪裡哭訴?替任堂送釋放券的使者到了之後,清軍將領拿出好酒好肉招待使者美美地吃了一頓,然後王明德、胡文科等人一起滿臉堆笑地把使者送到門口,目送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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