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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節 同盟(上)

  南昌,江西巡撫衙門。 

  自從得知鄭成功去世后,張朝的心思就活絡了不少,認真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形勢后,張朝發現自己還是東南督撫中最有優勢的一個。景德鎮握在張朝的手中,實行了統購統銷政策后,是一個穩定的出口創匯的財源,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收入不如江南和湖廣的劣勢。而且因為底盤小,江西的軍費也比較低,受到鄧名威脅的沿江地區也比較少,因此這兩年來攢了一點兒家當出來。 

  而且江西還有目標小的好處。江南是清廷異常重視的地區,如果東南不穩,蔣國柱肯定是主要的目標;張長庚的地盤最大,又與九省相鄰,也是在通鄧這個泥潭中陷得最深的一個。而張朝就不同了,既不是主要打擊目標,周圍惡鄰也相對少,要是清廷決心對東南來一次再征服的話,那江西肯定是次要對象,而且拉攏招降的可能『性』也很大。 

  唯一的麻煩就是高郵湖一仗,參與謀殺先皇的事情一旦敗『露』,張朝就是招供了,清廷也會算賬,而且肯定是一家都要處死。雖然此事極為隱秘,而且知情人都是頂級人員,不過萬一蔣國柱、張長庚被『逼』急了,說不定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捅出來。 

  「唉,當初怎麼就參與到這件事里了呢?」現在張朝一想起此事就後悔不迭,他不禁想到就算自己當初裝聾作啞,說不定鄧名也能把順治弄死——高郵湖事變發動前,張朝唯恐鄧名不能成功,也不敢留氣力,可結果鄧名那麼輕鬆地取勝,人都沒有死幾個,讓江西巡撫產生了當初還不如旁觀的念頭來。[ 

  張朝還記得鄧名當面和董衛國提起過「康熙」這件事,東南督撫私下密信來往,都認為朝中還隱藏著一隻大老虎。而這個通鄧的神秘人物至少是輔政大臣之一,張朝和董衛國甚至認定了就是索尼,也只有這老傢伙才有能力排除眾議定下這個年號。這個暗示讓東南督撫誰也不敢向朝廷出賣同伴,因為揭發鄰居通鄧不但增加了高郵湖事件曝光的可能,密告還很可能落入鄧名的那個同謀手中——董衛國曾經私下給張朝分析過,他懷疑高郵湖索尼也有份,很可能就是索尼攛掇順治親征的,為的就是把東南督撫『逼』入死角,不得不和看上去忠厚老實的鄧名合作犯上,以致沒有退路的。要是真如董衛國所料的話,即使張朝不參加,鄧名勝算也是很大的——就算江西巡撫不交這個投名狀,鄧名多半也不會在江西常駐,這就讓張朝感到更不上算了。 

  「而且鄭成功怎麼壯年就去世了呢?」直到整個消息傳來前,張朝還覺得自己的位置安如泰山,清廷在南方沿海的兵力都被鄭成功死死釘住;去年浙江又遭大敗,被川軍拉回去了幾十萬人口;而李國英雖然竭力給自己塗脂抹粉,但督撫們都看得出來重慶那邊也不樂觀,在朝廷兵力捉襟見肘的時候,對東南也只能優容。自從進入康熙年以來,北京對江西的官吏任命是百依百順,只要張朝還能把額定的賦稅給北京運去,那北京就絕口不提讓他挪挪位置的事。 

  不過鄭成功去世雖然是危險也是機遇,那就是增加了和鄧名討價還價的籌碼。張朝覺得失去鄭成功聲援的鄧名,對東南督撫的底氣會變得差一些,張朝的位置變得更重要了,起碼瓷器漲點價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因此,那個成都發展銀行的人到南昌來銷戰爭公債,對滿懷自信和憧憬的張朝異於當頭一棒。失去鄭成功的聲援的鄧名不但沒有服軟,反倒更加強硬了。正琢磨著上調瓷器價格的張朝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還不用說來銷公債的只是個連功名都沒有賤民——同秀才這種功名張朝是不承認的;這個賤民甚至不是鄧名委任的官員,就敢咆哮公堂,還口口聲聲威脅張朝說:「叫川西大兵來打你!」 

  氣急敗壞的張朝差點當場把這個不懂上下尊卑的狂徒打死,好在他為官多年,養氣工夫已經十分了得了,最後只是下令把這個狂徒先關進大牢,他帶來的五千萬債券也都查沒入官——老成謀國的張朝沒敢當場下令給燒了——不是說諸葛一生唯謹慎么? 

  成都發展銀行的銀行家被官兵拖走的時候,還暴跳如雷地向張朝翻來覆去地大喊:「叫川西大兵來打你!叫川西大兵來打你!」 

  張朝不用說被氣得七竅生煙,手一個勁地哆嗦。當初他找鄧名托妻獻子的時候,鄧名都沒有對他這樣大聲嚷過。在恢復常態后,張朝囑咐了左右一句,這個銀行家和他隨從們住的牢房一定要打掃乾淨,一天三頓飯不可少。 

  過了兩天,張朝又派人去打聽了囚犯的動靜,聽說那個死賊囚每天不停地要水喝,喝完了就扯著脖子喊:「叫川西大兵來打你!」 

  沉『吟』了一會兒后,張朝命令把這幾個賊囚都從牢房裡提出來,軟禁到一間戒備森嚴的小院子里去,還找了兩個高僧陪他們下棋解悶,順便給銀行家講講佛法,消除他那一身的戾氣。 

  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又跑來一個什麼敘州建設銀行的人銷公債。這次張朝的策略就巧妙了不少,他把沒收的債券拿出來給新來的人看,稱南昌的銀子都買了這個了。這招還不錯,來人一見就氣餒了,檢查了一下數量,發現有五千萬之多后,敘州建設銀行的人還嘟噥著什麼:「一點餘額都沒給我留啊。」 

  心中奇怪的張朝就請這個敘州人吃飯,從他嘴裡套出來不少情報,好像在他們代售公債的時候,四川銀行的熊行長還給他們發了配額表,給下游各個府縣都定了上限,讓他們不要超過配額,否則要罰款。 

  如此這般地送走了後來的幾位銀行家后,張朝緊鑼密鼓地和其他東南督撫聯繫,在私信中,張朝表示他認為應該團結起來對付鄧名,如果鄧名要來硬的,那就給他也安排一場高郵湖,讓他知道東南督撫同盟可不是好惹的。 

  蔣國柱在回信里大聲叫好,說南京是武昌和南昌的堅強後盾,論是北京還是成都,誰敢來挑釁東南同盟就讓誰鎩羽而歸,順治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當然這話蔣國柱只敢在不留印章的信里說。 

  張長庚也表示,武昌同樣遇到川西來的大明戰爭國債銷員了。從岳州開始,湖廣對這種變本加厲的勒索就斷然拒絕。他希望兩江能夠支援他一些糧草,並把剿鄧總理衙門的餘額先都撥給他,讓他能夠招募勇士,替東南同盟把鄧名這個紅眼強盜擋在武昌以西。 

  湖廣總督的話很動聽,不過張朝對此將信將疑,而且看起來蔣國柱也不太相信資深的通鄧專家張長庚能夠捨己為人,用自己的老本去拼戰不勝的鄧名。最後兩江猶猶豫豫地撥給了張長庚二十萬兩銀子,打算看看成果再說。 

  前天傳來了好消息,張長庚宣稱他陳師岳州,和鄧名進行了有理、有據、有節的談判,在嚴陣以待的湖廣官兵面前,不可一世的鄧名也畏縮了,現在兩軍正在對峙中。張長庚要兩江火速行文給剿鄧總理衙門,同意周培公把今年的財政結餘都撥給武昌,好讓武昌能夠集結更多的兵馬去攔截鄧名。 

  信上寫的每一個字都是張朝願意相信的,他估計張長庚肯定會被鄧名揍個半死,要是不服軟的話武昌也休想保住。不過鄧名痛打完張長庚肯定累壞了,好歹張長庚也是一方總督呢。這樣張朝和鄧名談瓷器漲價的底氣就更足了,至於那個公債更是一點兒也不會買。當然,張朝會把軟禁的那個銀行家放回去,繼續保持和鄧名的良好關係——據派去講解佛法的高僧說,那個銀行家的脾氣非常暴躁,下棋的時候吃了僧人的馬就眉開眼笑,可是他的車被吃了就掀棋盤,還指著高僧的鼻子大叫:「叫川西大兵來打你!」 

  張朝出於謹慎,並沒有條件地相信湖廣總督,也沒有立刻轟走那個銀行家。這兩天武昌的使者每天能來兩、三撥,翻來覆去就是要張朝趕快撥給協餉。最近一個來的使者聲淚俱下,說再不給錢,湖廣總督就不能維持招募來的二十萬雄師了。 

  經不住使者的苦苦哀求,張朝開始猶豫,是不是同意把剿鄧總理衙門裡江西的那份錢先撥給湖廣呢?[ 

  突然有一個使者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大人,大人,截住了,截住了!」 

  張朝在河南巡撫衙門部署了自己的眼線,這段時間來他們一直按照張朝的吩咐,睜大眼睛盯著從湖廣來的公函。 

  這個使者把偷偷抄來的公函遞上來的時候,還由衷地讚歎道:「巡撫大人真是神算啊,張總督果然沒有按照慣常的路線送奏章,而是走河南送奏報。」 

  張朝站起身,匆匆走下座位迎上前去,從使者手裡搶過了備忘錄看起來,才看了兩眼就拍案大罵:「張長庚,老子就知道你人面獸心!」 

  湖廣總督的急奏里說:鄧名帥十萬大軍再次東征入寇,夔東巨寇李來亨、劉體純也都跟著來了,甚至連一貫龜縮的王光興、黨守素,游弋於漢水流域的郝搖旗、賀珍也都出動了,就算本人沒來也都派出了大將、子侄。十餘萬川寇、闖賊圍攻岳州數日,岳州知府督促滿城軍民誓死抵抗,擊斃闖賊多員大將,城下屍體枕籍,最後鄧名不得不撤圍轉向武昌;而武昌在張長庚的領導下固若金湯。機可乘的鄧名、李來亨、劉體純等人於四月六日順流而下,向江西去了。張長庚報告朝廷他已經警告了江西,現在水路不通,所以轉從河南送這份急報。 

  「這廝什麼時候警告老子了?」張朝忙掰著指頭算時間:「四月六日……快去九江報警,讓董布政使小心,鄧名馬上就要到他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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