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兵戈（四）
第七百三十四章 兵戈（四）
九方夢的眼中露出一瞬間的驚訝，她知道莫瑜說的「他」是誰，不是浮生，而是莫涯，她的感情，所有人都看得見，只有她和莫涯兩個人假裝什麼都看不見。
「好。」九方夢點頭，「只要你要活著回來，我就同你做這個約定。」
「說定了。」莫瑜笑得大大咧咧，九方夢卻是知道，西北情勢堪憂，莫瑜這一次去是有一場硬仗要打，可是朝廷能給他的軍隊卻不足十萬，一旦到了西北，再分散守衛各城，只會讓這一仗更加艱難。
戲台上，受叛將鼓動的程玉樓一身戎裝手執長劍帶兵入皇城，面對那張黃金鑄就的龍椅，他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離那張龍椅只有一步之遙。他終究抵擋住了誘惑，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轉身執劍高聲下令捉拿叛將，兵不血刃地平息叛亂，受天恩嘉獎。
忽然鼓聲驟起，胡虜來襲，聖主命其帶兵出征，程玉樓手執長劍領著兵將高唱道，「身為元帥出天恩，權統貔貅百萬兵，令出陣前人馬伏，軀行閫外鬼神驚。印似斗，劍如銀，蓮花帳裏定乾坤。昨蒙聖主拜我為大將，身作邦家柱石，胸藏文武才能，吐氣則雲霞散彩，出口則雷電爭光，一怒須教羣膽喪。九州島方見大同風，卽今勑吾統領大兵，驅胡虜，定河山！」
眾人高唱，「銳氣逐雲龍，文彩跨呈鳳，百萬玄甲盪西北，天下聲名重！日映轅門揮劍戟，風高虎帳動旌旗，雲宵萬里，鷹擊長空，英雄當成霸業！」
「這唱的是你？」九方夢挑眉問。
莫瑜越聽越樂，「你說這像我么，我可不會這麼自己誇自己，原來我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有這麼高大？」
九方夢裝做打量著莫瑜的樣子，然後笑道，「你果然還是差點，但這一仗你若勝了，也就足夠證明你自己了。」
戲已落幕，程玉樓走下台來向著莫瑜和九方夢行禮，莫瑜笑問道，「這戲叫什麼名字。」
「《還朝》。」程玉樓笑道，「這本戲的最後一出還沒寫完，玉樓期望王爺得勝還朝，凱旋歸來。到時候，這本戲也就全部能夠寫完了，還請王爺再來一觀。」
「借你吉言。」莫瑜大笑。
次日是個沒有陽光的陰沉天氣，整個天空布滿了厚厚的灰暗的雲層，帝都城的西北門外，莫瑜一身玄甲，帶著五萬玄甲軍和另外從各地衛所調集來的將士喝過壯行酒後，一齊向著莫涯行禮，然後翻身上馬，在帝都百姓和官員的目送之下一路向西北而去。
九方夢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看著那長長的出征隊伍蜿蜒在官道上一直到達那古道和雲層的盡頭，很快，她的視線里就失去了莫瑜的身影。
忽然，她感覺到臉上一涼，她伸手摸到了一點濕意，她抬起頭，陰沉的天空中飄飄洒洒著點點飛絮。
玄國的帝都城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莫煜將一件狐皮領子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九方夢道，「謝謝。」
「他會回來的。」莫煜說。
九方夢拉了拉大氅的領子沒有說話，她忍不住轉頭向著莫涯看去，莫涯也正轉過頭來看她，他們的視線在這十一天里第一次碰上，九方夢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不能呼吸。
但就只是一眼而已，彷彿莫涯這一眼只是無意地瞥過，又彷彿他是確認過她身邊已經有人能夠照顧她而安心一般，在這一眼之後，莫涯就轉過身，帶著衛海和御林軍侍衛下了城樓。
九方夢站在原地，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不過是極其隨意的一眼而已，可只是一眼就讓她覺得心臟無法承受。
「回去吧。」莫煜在她身邊說。
「好。」九方夢點點頭。
***
回到皇宮之後，九方夢直接去了私牢，私牢外站著的是影七，他是莫涯派來看著九方蝶的。雖說九方蝶是她派人抓回來的，但是事涉兩國邦交，還是交由玄國一方來看管比較合適。
「她還是什麼都不肯說么？」九方夢問影七。
影七搖頭，「她除了發脾氣和罵人，其它都不肯交代。」
「是么。」九方夢冷笑一聲往私牢里走，「我去看看她。」
九方蝶被關在一間環境最好的牢房裡，牢房乾燥通風，木板床上鋪著厚厚的被褥，吃食也都是御廚房裡送來的御膳。莫涯可是一點都沒有虧待九方蝶，畢竟好歹也是慕雪瑟的女兒，而且玄國還需要九方蝶來牽制九方宸。
九方宸果然是極為重視九方蝶，在九方蝶被玄國扣押的消息傳回熙國之後，熙國的大軍雖然仍舊集結在灕江南岸，但是一直按兵不動，不曾再有北上的跡象與玄國派往灕江的軍隊隔江對峙，相互防備。
玄國如今遭逢劇變，失了兩員大將，北嶺和西北的軍隊堪憂，若是熙國再派兵北上，玄國只怕是疲於應付，無法抵擋。
如今有了九方蝶在手上，九方宸不敢妄動，玄國還能稍稍喘口氣，北嶺的北狄已經現出了敗象，只要莫瑜能夠解決西北，玄國朝廷就能騰出手來對付熙國。
九方夢剛剛走到九方蝶的牢房門邊，九方蝶就抬起頭來看著她笑，「原來是我的好姐姐，今天居然有空來看我。」
影七上前來替九方夢打開了牢門，九方夢對他道，「你去吧，我單獨同她聊聊。」
影七退了出去，九方蝶看著九方夢輕笑了一聲，「姐姐想同我聊什麼？不如聊一聊如今熙國人是怎麼看待你的吧？我真的很好奇，一個熙國郡主叛國背君，熙國人能夠諒解你么？宸哥哥會原諒你么？」
她的笑容裡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惡意，只要九方夢不好，她就覺得開心。
「你那麼聰明，如今熙國人是怎麼罵我的，你自然猜的到。」九方夢笑，「否則，你又何必笑得這麼開心？」
九方夢想，九方宸想必是恨死她了，她這一輩子若是敢再踏入熙國的土地，就等著九方宸派人來追殺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