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兵戈（九）
第七百四十章 兵戈（九）
終究是九方夢先上前一步，她走近莫涯，彷彿不解，又彷彿是在確認什麼一般地偏著頭看莫涯，她那張慘白的臉上帶著一種懵懂一般的神情，好似初生的生命，對一切一無所知。
莫涯緩緩伸出手，撫上九方夢臉上慘白的肌膚，他的聲音有些喑啞，他叫她，「小九。」
九方夢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撫摸著，沒有閃避，也沒有回應，就像一個毫無情緒的人偶一般，乖巧得讓人心疼。
莫涯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將九方夢擁進懷裡，他嘆息著，一遍遍叫她，「小九，小九……」
江明站在牢房外透過鐵門上的氣孔看著這一幕，他的眼眶微微濕潤，他想九方夢的感情並不是絲毫沒有得到回應，莫涯一定是用著他們都不懂的方式在愛著九方夢。
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的時候，莫涯才從牢房裡出來，卻是對江明道，「別告訴她朕來過。」
江明一怔，「為什麼」三個字還沒問出口，莫涯又道，「既然朕註定要讓她失望，就不要讓她擁有過希望。」
說罷，莫涯大步走出了私牢，留下江明楞在原地，他內心掙扎了很久，一直掙扎到天光破曉，聽見牢房內漸漸恢復正常的九方夢叫他，「江明。」
他走進去，沉默地替九方夢打開手銬腳鐐。
九方夢忽然問他，「江明，昨夜可有誰來過？」
她屍蠱發作的時候，記憶都是混亂不堪的，像是一堆無法拼湊起來的碎片，她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了莫涯，卻又不敢確定。
「沒有。」江明平靜地回答，「誰也沒有來。」
「這樣。」九方夢發出一聲悵然的嘆息。
「主人，我們出去吧。」江明不忍去看九方夢臉上失望的表情。
九方夢苦笑一聲，抬腳向外走，路過九方蝶牢房的時候，九方蝶彷彿像在等著她一般看著她笑，「姐姐昨夜過得可好？」
九方夢冷冷看她一眼，並不作答，繼續向外走，九方蝶又笑，「昨夜沒發生什麼事情么？」
「什麼事情？」九方夢停住腳，轉頭皺著眉頭看她。
九方蝶卻是笑而不語，不再說話。
九方夢總覺得九方蝶的笑容里充滿著譏諷和惡意，她沉著臉繼續向外走，經過影七面前的時候，她覺得影七看著她的神色也有些微妙，卻又不知道這種微妙感源自什麼。
她走出私牢，忽然停下腳步又問江明，「昨夜，真的沒有人來過？」
「沒有。」江明沉聲回答。
九方夢沉默不語，轉身回了藍楹宮，她看了一眼剛剛亮起的天，這個時間想必莫涯一定去上早朝了吧。
早朝之後，莫煜到藍楹宮找她，面色凝重。
九方夢心一沉，會讓莫煜這樣一下朝就急著來找她的只怕不是什麼好事，她上前兩步，急急問，「莫非是莫瑜——」
莫煜點了點頭，「早朝上，兵部呈上了西北剛剛送來急報，岱欽突然集中兵力圍攻莫瑜主力所在的鄆都，切斷了鄆都的水源，其它各城的守軍在這幾天因為持續被犬戎攻擊而兵力大損，無力救援。鄆都一旦被攻下，莫瑜一旦，其他各城的守軍根本就攔不住犬戎軍隊，犬戎人就會長驅直入！」
九方夢咬緊牙，西北乾旱，鄆都無井，取水都要到後方的一條郢江，一旦水源被截斷，城中無水，根本守不了多長時間。所以鄆都在西北幾城裡是最為難守的，但地理位置卻是最為重要，莫瑜才會決定由他自己來守。
看來岱欽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先疲勞玄國西北各城的大軍，然後再集中軍力對付莫瑜，因為莫瑜是玄國大軍的主帥，他手下的玄甲軍也是玄國人心中戰無不勝的最強軍隊，一旦莫瑜被擊敗，那麼玄國軍隊的信心就會被擊潰，而且玄國也已無將可用，連玄甲軍都敗了，還有誰能攔得住他們犬戎人踏平西北的鐵蹄！
「朝廷剩下的軍隊還多久才能到達帝都？」九方夢問道。
「最遲後天，」莫煜頓了頓，「但是這不是朝廷的為難之主。」
九方夢默然，她知道朝廷的為難之處在哪裡，無將可用！
原來這七萬軍隊是為莫瑜準備的，但現在若要用這七萬軍隊救援莫瑜就必須有一個智勇雙全，又對戰場極有經驗的統帥來指揮。
現在玄國朝廷卻是無將可用，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我想到一個人。」九方夢道。
「我也想到了。」莫煜嘆息，「但是他未必更幫忙。」
「我會說服他的！」九方夢轉身就走。
「你去哪裡！」莫煜在她身後叫。
「翰林院。」九方夢扔下三個字就縱身而起，直奔翰林院而去。
莫煜猶豫了片刻，決定去一趟甘泉宮。
***
九方夢一路衝進翰林院，找到了正在看書的離蔚，抓著他就問，「離軒在哪裡？」
離蔚抬眼看著她沒有說話，九方夢又道，「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裡！」
「你死心吧，他不會帶兵去救裕王的。」離蔚一下就猜出了九方夢找離軒的目的。
離軒曾是玄國的虎威將軍，統率北嶺鐵騎鎮守北嶺多年，北狄人和犬戎人在作戰上方式差不多，都擅長平原騎兵作戰，所以在面對犬戎人這樣的對手，離軒會比莫瑜更有經驗，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如今玄國朝廷無將可用，九方夢能想到的只有他。
「你只要告訴我他在哪裡，能不能說服他，就是我的事了。」九方夢冷聲道。
「好吧。」離蔚長嘆一聲。
***
莫煜走到莫涯的書房外的時候，丹青正拎著藥箱從裡面走出來，向他行了禮，「莫大人。」
「皇上不舒服么？」莫煜問。
丹青卻只是微笑，「民婦告退。」
莫煜看著丹青離去的背影，皺起了眉頭，他走進書房，看見莫涯正在看奏摺。
「皇上，你召魏夫人進宮，是身體不適么？」他問。
「西北之事，你想到解決的辦法了沒有？」莫涯卻是問。
「小九，去找離軒了。」莫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