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殺或不殺
林福伸出去的筷子本來就是顫抖的,一聽聞人千絕說話了,立刻就住手了,滿懷希望地看著她。
她慢條斯理地拿出了一根銀針,隨便地刺入了菜肴當中。等拔出來的時候看了一眼,銀針雪亮,並無半分烏黑的痕迹。
菜,是無毒的。
聞人千絕將毒針收了起來,唇邊的笑意越深:「林老爺,等什麼,動筷吧?」
林福見菜肴無毒,自己也放下了心來,開始吃菜了。聞人千絕沒動,握著自己的古刀,滿桌靜謐得可怕,只有林福一個人咀嚼的聲音。
百里夙夜慵懶地轉著手中的茶盞,單是坐在那裡,全身上下就散發出了一種自然而然的帝王之氣,讓屋子裡面的氣氛更加緊迫起來。
驀然,他淡淡起身,走到了桌邊,也拿起了一雙筷子,修長好看的手指明凈如玉,一舉一動都有漠然尊貴的氣質,而那雙筷子率先伸向了那道主菜——西瓜盅。
啪!
他的筷子的中途被人擋住了,聞人千絕捏著筷子攔住了他:「七殿下?」她皺著眉,七殿下應該明明知道這桌宴席里最大的玄機就在這道菜當中了,怎麼還是……
「我餓了。」百里夙夜淡漠的眉眼一掃,將周圍的菜色看了個遍,唇邊的笑意有點譏誚。
聞人千絕明白了過來,桌上的菜都是動過的,唯有這道主菜,林福一直沒敢動,他吃的賊眉鼠眼的,就算西瓜盅已經被銀針驗過了,他還是擔心……
「七殿下稍等。我來嘗嘗。」
聞人千絕勾唇,用湯勺給自己舀了一口,剛送到唇邊,便被一隻好看的手握住了,他身上凜冽的香氣很好聞,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手中的湯勺就被他拿了過去。
鮮甜的湯送到了唇邊,百里夙夜淡起薄唇,抿了一口。
她來不及阻止。
自始至終,衛卿挽的神情上都帶著一種奇怪的笑意,守在旁邊,如同等待著收穫的人。他看著百里夙夜喝下了湯,唇邊的笑意便更濃了。
「冷了。」百里夙夜面無表情地給了評價。
湯上了很久,沒人動過,已經有點涼,不復最好的時候那個口感了。
見他沒有什麼變化,聞人千絕鬆了一口氣。不過……難道這道菜沒有問題么?林福偷眼看到百里夙夜吃了沒什麼問題,自己也笑嘻嘻地把勺子伸了過去,稀溜溜地喝了起來:「這道湯不錯啊,不錯!」
可是……
他一口接著一口地喝下去,眼看著整個一道湯都被他喝完了,他還沒有停下來,臉上的笑容已經凝固了。手上的動作幾乎是機械的!
聞人千絕猛然發現,林福已經不能停下來了……
那道菜,已經展現了功效!
她驀然看向了身邊的百里夙夜,可他神情淡淡,絕世的容顏依舊,彷彿早已料到了。
啪啪啪,衛卿挽緩慢地拍著手,笑的樣子已經變得可怕:「我還從來沒遇到過你這樣的人。」
他是對著百里夙夜說的。
湯,有問題。
但!對百里夙夜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
衛卿挽繞過了面前的桌子,身邊便是林福一口口吃下去的身影,瘋狂而貪婪。他悠閑地笑著:「我不信,你沒有什麼想得到的東西?」
他的菜,可以讓激發所有人心裡的慾望,將其無限擴大,餓了,便會瘋狂地吃。渴望感情,就會瘋狂所求……
之前所有人都沒能逃過慾望的主宰,可他……
百里夙夜優雅地凝眸,暗夜般的眸子中,迫人的氣勢強勢發出!
「有。比如……你的命。」
話音剛落,驟然一股強風撲面而來,帶著席捲天下的傲氣,屋子裡的杯子碗都磕磕地發出了可怕的聲響!
彷彿颶風就此降臨!
衛卿挽後退了一步,四處看看,似乎也被這股強勢的內力所震驚到。
不過還是嘴角遷出一抹笑意:「內力能散發於外,閣下到底是誰?我不相信一個皇子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你配知道么?」百里夙夜起身,一步步,慵懶走近。
聞人千絕卻親眼看到衛卿挽的身前似乎有無形的屏障,正在逼得他步步後退!不能這樣……她開了口:「七殿下,這是我的事情,讓我來吧。」
周圍的可怕力量瞬間消失,百里夙夜挑唇,邪魅的眸子當中光華大放:「你不捨得了?」
「當然不是。」聞人千絕握著自己的古刀,拆下自己手上纏繞的繃帶:「我只是,不習慣讓別人來代勞。」
百里夙夜唇邊的笑意不變,只是回身坐在了椅子上,一副看好戲的態度,慵懶萬分:「那便最好。」
面對聞人千絕,衛卿挽便沒有那麼堅強的意志了,他皺著眉:「千絕,你也要跟我作對?」那種受傷的表情,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那要看看是什麼情況了。」聞人千絕握著古刀的手已經用力得發白,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她不能放水!
「說吧,你殺了多少個人了。」她微微斂眸。
「我一個人都沒殺。」衛卿挽冷笑:「千絕,你知道么?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你,你在背後調查我。可我對你怎麼樣?你難道不知道?」
聞人千絕驀然睜開眼眸,悲憫地看著他:「御膳房裡的雜役呢?他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人,更不用說後面那麼多死者。」
「那都是畜生!不是人!」衛卿挽激動起來!他捂著自己的胸口,彷彿極力忍耐著什麼,可那雙手,卻莫名發出了紅色的光……很虛幻,若不是親眼所見,聞人千絕怕是也不相信。
是這種光,讓他在做菜的時候能隨意轉換么?
普普通通做出來的菜沒什麼問題,只是一旦出現這種光,便能烹飪出好吃的致命毒藥?
衛卿挽上前一步,雙目欲裂:「那個御膳房的雜役,當年就是給林福弄到火油的人!還有林福身邊的男管家,親手點燃了火,他們都是畜生,都該死!」
「好。福壽樓的主廚呢?跟林泰一起死去的女人呢?上次宴席里死了那麼多人。不見得每個人都知道當年藍家的大火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聞人千絕默默地扯出一個笑容,苦笑。
殺一個人之前,不該了解他那麼多。不然,心會軟,手會抖。有了感情就不會明辨那麼多的是非,只想護著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這是她當殺手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怎麼會……忘了呢?
「那些人……犧牲一點又怎麼樣?」衛卿挽收了激動的樣子,冷漠地看著聞人千絕,似乎在冷笑:「誰讓他們擋了我的復仇路。你知道嗎?千絕,只要再收集一些靈魂,我就可以讓念念復活了,他們不會白死,念念會替他們活著。」
「啪!」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衛卿挽的臉上!
聞人千絕的手在抖,她瞪大了雙眼,狠狠罵道:「你醒醒吧!藍念念死了七年了,早已經喝了孟婆湯轉世了。你復活的是個什麼東西,你想過嗎?這樣報仇下去,你跟林福有什麼區別!」
她沒想到,這個人早已魔怔了,病入膏肓。
而他唯一的解藥,在七年前已經死去了。
衛卿挽揉揉自己的臉,笑得很是溫柔:「來不及了。」
「你說什麼?」聞人千絕驀然冷下了眸子,她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我說,來不及了……」衛卿挽笑著後退了幾步,將大門打開,院子里,是已經狀若瘋狂的人們。
慘若人間地獄!
整個林府的人,都瘋了!
不,或許稱他們為行走的殭屍更為恰當,那些人的自我意志已經死掉了,完全被慾念主宰著。
最終,他是誰都不想放過的,只要與林福有那麼一星半點關係。
衛卿挽倚著柱子,欣賞著眼前的一幕:「怪只怪,經過我烹調的食物,實在是太好吃了。你以為那道湯只有西瓜盅里的一點?呵,我熬了一大鍋呢。」
林福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早已放棄了筷子,嘟囔著用手抓起食物往嘴裡塞。已經將整整一桌宴席吃的差不多了。
肚子鼓的老高,肯定是撐不了多久的。
「你瘋了。」聞人千絕垂眸,對衛卿挽說道:「從我認識你的那天開始,已經是瘋了的你了。」
衛卿挽輕盈地從她身邊走過,將食指放在唇邊:「噓。還有最後一步……」
他瀟洒無比地打了個響指!
驟然,林福停下了自己狂吃的動作,似乎恢復了自己的意識,眼睛里的驚恐被無限放大!然後他狠狠地捂著自己的肚子,似乎有什麼即將破體而出!
「你喜歡火。我成全你。」衛卿挽冷眸看著他,神色怪異,彷彿是看到了自己的最完美作品。
他欣賞著這個人死前的痛苦。
「啊——」
一聲不像是人的嚎叫聲,從他的嗓子里發出來!
同時噴出的,還有火焰。
林福痛苦掙扎著倒在地上,沒有多久,已經由內而外,被烤熟了……
熟肉的味道衝天而來,百里夙夜皺眉,似乎嫌棄那骯髒的味道。暗夜般的眸子里多了幾分深色,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諸多廢話,趕快贏了也就罷了。
「好了。」衛卿挽拍拍手,一把抓起聞人千絕的手腕,仿若情人般呢喃道:「我們走吧。」
「你想錯了。」聞人千絕的冷聲帶著寒氣,她驀然拿出了一張紙,給精神恍惚的衛卿挽看:「這才是你心愛的人!我,是聞人千絕!」
林福可以死,也該死,但是其他人呢……她不應該放過衛卿挽!
畫像上,藍念念的樣子帶著點倔強,彷彿是不滿情郎的錯認。衛卿挽瞬間崩潰了,捂著臉緩緩蹲了下去,可是仍然不肯放過聞人千絕:「我知道。」他輕聲道:「我現在,讓你跟我走。」
她說的對,藍念念死了七年了。
自己真的復活的,不一定是什麼東西了。可聞人千絕是活生生的,沒有人,還能跟念念這麼像了。
「你要等到什麼時候?」百里夙夜緩緩起身,薄唇緊抿。
無瑕的絕世容顏上,滿是冷意。
他等了很久,而且,他不喜歡看別人磨磨蹭蹭的。
「七殿下,我……」聞人千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殺,還是不殺。」
這個女人,就這麼下不了手么?
「我不能……」聞人千絕垂眸,緩慢而輕聲地說到這裡,百里夙夜再一次打斷:「很好,女人。」
他唇邊的冷笑無比譏誚,轉眼,人便出了大廳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