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禁地，君主隱疾
聞人千絕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男人的目光有多溫柔，她的目光冷如刀鋒，只是一寸寸地掃過他帶來的資料。
根據上面的顯示，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那些外邦人做生意都非常符合大胤的規範，從來沒有出現過一丁點的偏差。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
經過女童案子后，他們似乎更加小心翼翼了。寧願稍微賠一點點，也不會惹出什麼麻煩。
「這……」聞人千絕指著其中的一行字。
上面記錄了一件小事，有個人曾經在店裡撒潑，故意弄壞了一樣非常名貴的瓷瓶，賠不起，要撞牆，最後店鋪嫌麻煩，竟然就那麼算了。
一分錢沒要地放人走了。
這種事情，怎麼看都是有問題吧！
聞人千絕抬眸剛想問，忽然聽身邊的男人輕聲道：「你有沒有去過夜宮的露台？」
「露台？沒有。」聞人千絕知道夜宮大得很，她還有很多地方沒有開拓過。
歐陽君諾忽然伸手，闔上了她看的資料：「清晨的露台，值得看看。」說罷，不由分說地拉起她，走了出去。
他的聲音帶著蠱惑的味道，聽起來讓人迷迷糊糊的。
聞人千絕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他拽走了好遠。
他們的身後，一雙暗夜般的眸子若明若暗，薄唇微微地上揚：「搶人都搶到我這兒來了。歐陽君諾，你好大的膽子。」
所謂露台，原來是一處高台。從花園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拐出去才能看到。真真是「曲徑通幽處」。
漢白玉的階梯，上面雕刻的花紋精緻古樸。
可見當年的工匠有著極高的技藝。
「小心點。滑。」
歐陽君諾走在前面，轉過身來，牽著她的手一步步扶著她向上走。笑意溫暖，映著剛剛要升起的朝陽，像是王子一般。
「哦。」
聞人千絕注意看著下面台階雕刻的繁複圖案，小心地走了上去。
露台建造得彷彿是仙人的居所，四處種滿了花草，很高，適合看日出……聞人千絕走了上去看到開闊的視線時，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此處的確是絕佳的所在。
清晨來此，露台上的花草都沾染著露水，嬌艷朦朧。忍不住說話的聲音都輕了起來。
「夜沒有帶你來過這裡？」
歐陽君諾的聲音如流水，在此處響起來說不出的舒服，讓聞人千絕心裡驀地一軟，美人配美花，啊，自己還挺有眼福的。
「沒有。」聞人千絕皺皺鼻子：「他哪能有這種閑心。」
七殿下那個死變態，平時腦子裡面在想什麼她都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有時在夜宮裡找不到他的時候，他應該是來這裡了。
她走到露台邊上，雕花的圍欄通通是漢白玉做的，下面，便是整個皇宮，風景別緻，莊嚴而大氣。
可能比觀星台也不差。
她雙手托腮，看著皇宮中的鳥兒們一點點蘇醒，早上起來打掃的宮人提著水桶和笤帚，御膳房的方向開始冒起了白煙……
這個時候的皇宮像是沉睡的雄獅，有種別樣的美好。
歐陽君諾靜靜地走到她的身邊，目光落到了她的側臉，手指上捏著一個東西。就是這個時候，送給她，再說一次自己該說的話。
東西在手中把玩了一陣。
他的目光里都有了些晃動，遲疑著。
活了這麼久，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出這麼幼稚的事情……可別人都說，男人應該幼稚一次。
呵……他自嘲地笑笑，可看到身邊那張明媚的容顏時，一切又都被咽下了。
捏緊了手中的東西，終於還是開了口：「千絕，我有話想說你說……」
「等等！」
聞人千絕驀然開口，她的目光彷彿是凝固了一般，朝著下方的什麼人看去。
歐陽君諾略一皺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下面，兩個身影一閃即逝……是最普通的宮人打扮，其中一個似乎有點咳嗽。
另一個立刻就送上了手帕，幫忙捶背。
不過，這兩個宮人的身影，似乎的確有點眼熟。
他剛看到，聞人千絕就已經轉身：「有什麼事情回來再說，我現在有急事要走一趟！」
聞人千絕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在了漢白玉的階梯下，只有歐陽君諾一個人捏著手中的東西，晃神了一下。
是機緣巧合讓他別說出口嗎？
朝著下方看去，他的雙眸中染上了一層霧氣，直到看到聞人千絕的身影朝著那兩個宮人的方向追去，他才驀然想起來。
那兩個宮人……其中一個，是皇上！
「不追過去嗎？」
身後，一個冷冷的嗓音響起來，百里夙夜悠然靠著門框，挑唇，似笑非笑。
歐陽君諾回眸，看到他並不驚訝。彷彿是早就知道他在這裡了。
「當然要追的。」
說罷，輕袍緩帶的公子從露台上一躍而下！腰間的紫金小算盤嘩啦啦作響，他安穩地落在了聞人千絕的面前，髮絲都不曾亂掉一根，從容如月：「我隨你一起去。」
聞人千絕點點頭：「嗯。」
隨後，他微微一笑，回眸對著露台上面道：「夜，不下來么？」
聞人千絕的腳步停滯了一瞬，什麼？剛剛百里夙夜也在露台上？她怎麼沒看到？變態果然是變態！
百里夙夜臉上肌肉僵了一僵。
歐陽君諾，果然是不會白吃虧。
他冷冷地出現了在了二人的面前：「走吧。」
聞人千絕翻了個白眼，繼續走了。
她對皇上的身影算不上熟悉，不會如歐陽君諾一般對人過目不忘，可……剛剛皇上咳嗽的樣子，她再熟悉不過！
更重要的是，他們去往的方向，聞人千絕也有印象。
第一次她在皇宮中尋找百里初辰的寢宮時，曾經差點走入那個地方，被侍衛攔了下來，說是禁地。
當時她還納悶，皇宮中除了夜宮還有個毛線的禁地。
如今看來……似乎跟皇上的病有關。
「皇上咳嗽的事情多久了？」歐陽君諾淡淡問道，看剛剛那個樣子，像是久咳不愈的人，朝堂上並沒有傳出來皇上有疾的事情。
聞人千絕詫異地回頭：「你們都不知道？」
兩人都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她這才發現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得大條一點，於是說了：「這幾次見面都有咳嗽，一次比一次厲害，似乎身體的情況也……每況愈下……」
這種話如果放在別人嘴裡，在皇宮裡說出來算是詛咒皇上，要殺頭的！
百里夙夜和歐陽君諾的眸子里都是一道暗色，互相看了看，什麼都沒說。現在下結論還太早。
他們一路上避開了侍衛，直接到達了禁地。
一扇木頭做的小門，如冷宮一般的庭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但……聞人千絕捂住了嘴。
裡面種的是滿滿的罌粟！
皇宮裡為何會種植這種有毒的植物！答案已經在心裡呼之欲出，可聞人千絕不太願意去相信……
「皇上，您真的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七殿下？」
其中一個做普通宮人打扮的，顯然是周公公……他眼眶通紅，在熬制著罌粟膏……手裡的勺子一下下地攪拌，眼淚差點沒落到小鍋裡面。
百里夙夜的神情便又冷上了幾分，看來他近日只忙外事，倒是忽視了宮中的動向。
老頭子身邊不一向有幾個暗影侍衛的么……
皇上坐在一張搖椅上，虛弱地擺擺手，還是咳嗽個不住。聞人千絕他們三個都是輕功絕頂，隱藏在花叢附近，沒有人看到。
而他們三個，清晰地看到皇上的手帕上，是一灘灘的血！
「不說了。說也無用。朕現在只期望著千絕那丫頭能儘快破案，向朕證明她的實力。咳咳咳咳。然後儘快讓他們成婚。」
他劇烈地咳嗽了半晌，目光彷彿已經看到了很久遠的事情：「不久之後朕若不在世上，就算老七不想接下大胤，按千絕那丫頭眼裡不揉沙子的性格，也不會坐視大胤被奸人所惑。好歹保得江山。」
原來皇上是做的這樣打算！
聞人千絕這才明白過來，心裡一陣陣透著寒，他知道自己要不久於人世了，居然還能這麼淡定地安排好身後的一切……
天下有幾人能夠做到？
不愧是一國之君……
而與此同時，百里夙夜的目光明滅不定。老頭子做著這樣的打算，怪不得一次次地把千絕弄到偏殿單獨談。
他眼眸一眯，危險的氣息四溢……
歐陽君諾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一切，心裡也是微微地一滯，皇上做著把千絕當兒媳婦的打算……
呵呵，他最近也忙於外邦人和女童案，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所以呢？
這個案子一破，皇上就要賜婚了？
他明凈的內心驟然紛亂，需要一根根線索理清楚。而且，此刻皇上的病情看起來並不容忽視。
坐在躺椅上的皇上臉色慘白，虛汗滿布，費力地喘息著，一旦咳嗽，就必會嘔血！
這樣可怕的身體狀況，按理來說是無論如何瞞不過朝臣的！
周公公生生忍下了淚水，將罌粟膏盛了一碗出來，遞給了皇上：「該加的東西都加進去了。」
皇上仰頭，將那一碗罌粟膏全部喝了進去！
臉色這才轉好，強力的麻痹使他不再咳嗽，氣色也泛起了類似健康的紅潤，誰能知道，那是用毒藥控制出來的假象！
「走吧，扶朕換衣服去上朝。」皇上起身，身板筆直，龍眸中重新恢復了威嚴。他走得威嚴無比。
聞人千絕卻忍不住鼻頭一酸。
飲鴆止渴是什麼樣子，她今日才算是見到了。
皇上在周公公的攙扶下，戴上面紗離開了禁地。後面就有侍衛將小門關好，一眼都不朝院子裡面看去。
對他們來說，皇上的秘密最好別看，不然就是滿門抄斬的下場。
「皇上何時會病入膏肓？」
許久，聞人千絕才開口，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禁地看來是在皇上身體不適后新開闢出來的，方便他每天早上到此喝一碗罌粟膏，好容光煥發地上朝。
「查一查就知道了。」歐陽君諾的神色淡淡，一雙狐狸眸卻是涌動著莫名情緒：「千絕，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