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真正想害的,不是阿虛媳...
「本宮記得暖淑人千秋節上才小產過?」只是室中靜了一瞬后,崔貴妃與晉國長公主對望一眼,卻異口同聲道,「這會又受了驚,可憐見兒的!來人,開我庫房,取些藥材送去平瀾閣,請她好好將養,年紀輕輕的可不要落了病根!」
卻絕口不提請暖淑人來佐證的話。
原因很簡單——這暖淑人膽子再小,到底曾為一國公主,能把她嚇得慌張而去,可見崔見憐與宋宜笑之前衝突的激烈!
若叫她出來說明經過,萬一讓兩邊沒辦法再握手言和怎麼辦?
只是崔貴妃跟晉國長公主願意控制住事況,蘇皇后、代國長公主這兩位想的可就恰恰相反了!
皇后是中宮之主,得主持宴席,是以脫不開身,但代國長公主卻不然,跟腳就到的她一進門就大罵崔貴妃:「當初我就說你那侄女瞧著是個福薄命短的,不適合進東宮!你不聽,仗著生母的身份硬把人塞到側妃的位子上,現在好了!她自己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竟害起阿虛媳婦來了!」
晉國長公主微微蹙眉,道:「代國,你這話從何說起?我們這裡已經審清楚了,崔側妃出事,以及污衊阿虛媳婦,都是她心腹丫鬟昏了頭做……」
「一個丫鬟,慢說有沒有這個膽子,她有這個腦子么?」代國長公主打斷了她的話,嘲弄的看了眼地上的小蠻,道,「姐姐你向來息事寧人,可阿虛媳婦這回也太冤枉了!這樣你都不護著她,往後豈不是人人都能踩她一腳了?!」
宋宜笑抿了抿唇:「謝姨母關心!但娘素來視我猶如己出,卻從來沒有不護著我的!」
代國長公主遞過去一個「不識好歹」的眼神,直截了當道:「暖淑人告訴皇兄——崔側妃親口說,孩子是她自己打掉的,目的就是為了栽贓阿虛媳婦!」
聞言,滿堂之人,包括宋宜笑在內,皆是臉色大變!
「這暖淑人怎麼回事?」宋宜笑對於今日之事,除了崔見憐會捨出腹中子嗣外,其他基本都在預料之內,所以應對也是不慌不忙,方才聽說暖淑人之前在外面聽到了她們的爭吵,卻也不是很擔心——暖淑人只要沒蠢到家,該知道這樣的恩怨,根本不是她一個小小淑人能摻合的!
但誰想到這位淑人根本不按牌理來?!
宋宜笑這會真心無語了,「如今婆婆、貴妃、太后這三方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眼看還有一點分歧解決掉就可以成功了,暖淑人這麼橫插一手……跟找死有什麼兩樣?」
要命的是,有了這份口供,崔見憐雖然死定了,可宋宜笑原本的計劃也被打亂了!
接下來只能隨機應變!
「太妃,您方才說,憐兒與燕國夫人,絕無恩怨?」若說宋宜笑這會是無語,崔貴妃卻快瘋了!她已經顧不上尊敬衡山王太妃,寒著臉,盯著太妃的眼睛,一字字道,「那暖淑人為什麼說憐兒豁出孩子也要栽贓燕國夫人?!」
晉國長公主則肅然問宋宜笑:「暖淑人所言,是真是假?!」
宋宜笑急速思索了下,崔貴妃似質疑衡山王太妃說謊,但反過來想,卻也是給太妃一個堅持己見的機會!而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衡山王太妃的身份跟資歷擱那,怎麼可能出爾反爾呢?
至於婆婆的態度就更明顯了:直接問暖淑人說的話是真是假,只要宋宜笑否認,長公主馬上就會懷疑,或者說堅信暖淑人胡說八道!
「唉,烏桓國主難道從來不教女兒的嗎?」宋宜笑心中暗嘆,她對暖淑人印象不壞,可也沒好到願意為了保全她犧牲自己的地步——所以在心裡惋惜了下,就決定順著婆婆的意思說!
只是她還沒開口,又有一名內侍飛奔來報:「皇後娘娘已經根據暖淑人的敘述,派人去東宮搜查崔側妃的寢殿了,娘娘請太妃娘娘、長公主殿下、貴妃娘娘、清江郡主還有燕國夫人切莫傷了和氣,且在這兒少坐片刻,東宮那邊應該就會有準話來!」
這話聽著貼心,卻也等於告訴這裡的人,尤其是崔貴妃,搜查崔見憐寢殿的事情皇后親自做了,她千萬不要做什麼手腳,乖乖在這裡等著!
一時間,崔貴妃臉色煞白!
不過晉國長公主母女的臉色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崔見憐再怎麼說也是貴妃的親侄女、太子的親表妹,尤其太子之前還很喜歡這個側妃,之前照她們的處理方法,暗中談好條件之後,場面上推幾個替罪羊出來圓場,不管真相如何,終究有斡旋餘地;
可如今皇后這麼一「主持公道」,里裡外外估計都要知道了,豈能不在太子與簡虛白之間劃下裂痕?
但這三位的驚惶加起來怕也比不上衡山王太妃!
「萬一查出來側妃愛慕冠倫……」太妃只要想到這裡就覺得肝膽俱裂,轉眼看向宋宜笑,見她低著頭,雖然沒有什麼喜色,但也不像絕望的樣子,心念忽然一動,「之前玉山公主芳辰,聽蔻兒姐妹回去說,這宋氏曾去暖淑人的平瀾閣更衣,難道她們是一夥的?!」
太妃越想越懷疑,「這小賤人莫非先哄我幫她誆住崔貴妃,待我拿平生名譽給她打了包票,這會卻讓暖淑人出面,迂迴的害了冠倫——冠倫一去,以這小賤人的親娘那狐媚勁兒,世子除了冠雲還能是誰?!」
想到這裡,太妃只覺得五內俱焚,「我一把年紀,什麼場面沒見過!竟被個還沒及笄的小女孩兒算計得團團轉!這日子還有什麼好過的?!」
她怒到極點,反而冷靜下來,陰沉沉的掃了眼宋宜笑,一個決然的念頭浮上心頭!
宋宜笑不知道衡山王太妃這會已經決定跟自己同歸於盡了——但她也曉得,一旦崔見憐捨棄腹中子嗣的做法被戳穿,陸冠倫十有八.九會被拖下水!
畢竟崔見憐要不是心裡有人,能懷上太子血脈,還是雙生子的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怎麼可能為了謀害一個誥命說不要就不要了?分明就是她根本不想替太子延續血脈!
這事要被皇家知道,陸冠倫再無辜,也別想有好下場!
「得想個法子替陸冠倫開脫!」宋宜笑心念電轉,瞥見上首崔貴妃陰鬱的神情,漸漸有了主意。
半晌后,皇后終於再派人來報——來報的消息不啻是給了崔貴妃一記狠的:「宮人在崔側妃寢殿的暗格里查出墮胎藥,經太醫檢驗,與崔側妃所服墮胎藥一般無二!」
又說,「伺候崔側妃的內侍,供出替崔側妃捎葯進東宮之舉,說原本以為崔側妃為了對付東宮其他姬妾,並不知道崔側妃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說到這裡,那宮人猶豫了下,卻看向宋宜笑,「那內侍還說,崔側妃買通了燕國公府的人……」
始終沉穩的宋宜笑,聞言色變:「這怎麼可能?!」
「側妃買通的人,原打算在夫人您的翟衣上做手腳,好在夫人警醒,沒有上當!」宮人態度很恭敬,「不然,夫人今兒可是很難說明白了!」
話音未落,崔貴妃已暴怒起身,指著宋宜笑怒叱:「你早就知道?!」
「一切都是你侄女作的孽,你倒還要質問阿虛媳婦?!」晉國長公主見狀,也是勃然大怒,「是不是真以為我兒子媳婦好欺負?!」
「就算憐兒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你,可孩子是無辜的!」崔貴妃這會也顧不上回答晉國長公主了,堂堂貴妃,竟當眾放聲大哭,「那是兩個皇孫啊!是太子的血脈,也是陛下的血脈!若能生下來也要喊你一聲表嬸母——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
宋宜笑對貴妃的指責毫不意外,本來太子側妃污衊國夫人已經是醜聞了,再加個母害子的逆倫之舉,崔見憐基本沒有活路——而舉薦她給太子做側妃的崔貴妃,以及生養她的崔家,又豈能討得了好?
這種情況下,崔貴妃怎麼可能不拉宋宜笑下水?
「若是我能駁斥暖淑人,證明崔見憐的身孕確實是為小蠻所害,那當然最好!若我做不到,或者不想做,那麼崔貴妃也可以以『罔顧皇室血脈』的罪名,拉我一起承擔這起事情的責難!」
當然宋宜笑知道,崔貴妃沒指望自己這個新晉的國夫人能分擔多少壓力,她看中的估計是晉國長公主母子在太后、顯嘉帝面前的地位!
「位高權重者果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宋宜笑想通崔貴妃打算的同時也頗為無語——別看崔貴妃這會反應迅速,可把她逼到這一步的,卻只是蘇皇後手底下一個跑腿宮人!
一句「好在夫人警醒」,瞬間令局勢峰迴路轉!
蘇皇后倒也不是存心坑宋宜笑,歸根到底,是想讓崔貴妃與晉國長公主之間生出罅隙!
這一點崔貴妃其實也明白,但她還是選擇了向宋宜笑發難,未必是控制不住情緒,而是因為如果貴妃不這麼做的話,放任事情發展下去,很有可能整個後果都將由姓崔的負責!
連帶太子都會因為內闈不修,愧對晉國長公主母子!
在這個魏王、趙王均有意儲君之位,且趙王已獲准入朝的時候,可想而知這樣會對太子的聲望造成怎樣的打擊!
說句不好聽的,只要顯嘉帝不立刻表態堅定不移的支持太子——估計開印之後,就會有人上表質疑太子的賢德與能力,委婉提出易儲了!
所以即使崔貴妃不想得罪晉國長公主,此刻也不得不抓著宋宜笑不放:「你跟憐兒到底什麼仇什麼怨?!竟連還沒出世的孩子也這樣遷怒?!」
宋宜笑露出一個委屈且哀戚的表情,堪堪醞釀好情緒要回答,冷眼旁觀的代國長公主卻忽然嗤笑了下,曼聲道:「我方才可是聽貴妃你質問衡山王太妃,說太妃打包票,燕國夫人與崔側妃從沒恩怨的?既然如此,就算燕國夫人發現府中有下人品行不端,又怎麼會懷疑到崔側妃頭上?貴妃你這會一個勁的挑燕國夫人不是,不但是欺負晚輩,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貴妃娘娘明鑒!」宋宜笑這會倒挺感激這位姨母的,只是眼下不是道謝的時候,「臣婦若早知道崔側妃約臣婦過來,會鬧出事情,臣婦做什麼還要來?」
說到這裡委屈的紅了眼,「退一萬步講,就算臣婦想對崔側妃不利,既知道她的謀划,也犯不著一定要把自己拖下水啊!」
最簡單的,「不管是給娘請安時順便稟告,還是前兩回宮宴上私下給太子妃透個底,這兩位怎麼可能不管皇孫的安危?!」
這麼做的話,宋宜笑什麼錯處都沒有,既報復了崔見憐,還會被記上一個「保護皇嗣」的功勞!
她說的在理,晉國長公主不滿的掃了眼崔貴妃:「貴妃,你可還有什麼說的?」
崔貴妃還沒回答,代國長公主卻忽然一拍手,開心道:「我方才在那邊聽了暖淑人之言后,就覺得奇怪——就算崔側妃與阿虛媳婦以前不和,但什麼樣的仇恨,不共戴天到讓她連腹中雙生子都拿出來做籌碼,只求謀害阿虛媳婦?!」
她得意的看著崔貴妃,「合著,她真正想害的,不是阿虛媳婦,而是——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