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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宋緣「逝世」

  簡虛白與太子復命時,特意請他遣退侍者,只剩表兄弟兩個時,單獨說了暖美人的事情。


  他當然不會說暖美人為了躲避前往行宮,向他自薦枕席,而是道:「方才暖美人在路上攔住我,道是想請我念在在烏桓時相識一場的份上,向皇外祖母與皇舅母說情,留她下來。只是殿下知道,我與她之間雖然並沒有什麼——否則皇舅當初也不會納她入宮——但究竟男女有別,這樣的話我怎麼好開口?這種事情原也不是我該多嘴的。」


  太子這兩天忍著喪父之痛忙得跟什麼似的,精力難免不濟,聞言心不在焉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方便出面,回頭我讓惜素同皇祖母或母后說聲,不過是收拾個偏殿的事兒。好歹父皇這兩年都是她伺候著的……」


  「殿下?!」簡虛白目瞪口呆,忍不住打斷他話提醒道,「殿下,暖美人雖然是皇舅的宮嬪,然年歲卻比殿下,甚至比我還差了幾歲!」


  他聲音一低,「而且容顏之盛,外朝也有所知!」


  所以怎麼能違背規矩把她留下來?


  哪怕出面的是太子妃,宮裡宮外也會懷疑,是太子自己對這位年少的庶母起了心思,太子妃不敢違背丈夫之意,只好出這個面!


  簡虛白之所以跟太子報備自己遇見暖美人,一則是擔心自己停步與暖美人說話的一幕被其他人在暗中看到,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二則卻是防著暖美人當真橫下心來鬧個魚死網破,雖然說憑她現在的地位,想拖燕國公府陪葬不可能,但有些秘密,真叫她傳開了也是麻煩。


  是以這會先過來跟太子說一聲,回頭暖美人真有舉動了,太子也會認為,她是因為求助簡虛白失敗,存心誣衊。


  哪知太子這會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讓簡虛白吃了一驚!

  「你說的對。」太子聞言才恍然大悟,也是暗暗心驚,嘆道,「孤真是糊塗了——孤待會叫人同母后那邊打個招呼,著人把暖美人先看管起來,免得她小國出身不識禮儀,鬧出亂子來丟了皇家體面!」


  說到這裡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額角,低聲道,「孤這兩日精神不濟,想事情時難免反應不過來,萬幸這會就咱們兄弟在,不然……」


  他說到這裡苦笑著搖了搖頭,神情黯然。


  「這些日子辛苦殿下了。」簡虛白也知道太子這會撐得不容易,畢竟太子一直以來都在顯嘉帝的庇護下,哪怕去年爭儲最激烈、東宮處境最艱難的時候,也還有顯嘉帝這個指望,但現在顯嘉帝並非重病卧榻,而是龍馭賓天,再也不能為太子遮蔽風雨了,太子的惶恐可想而知!


  更不要講,顯嘉帝與太子之間的父子情誼何等深重。


  如果依著太子的想法,他恨不得什麼都不要管,專心跪到梓棺旁去好好的傷心,緬懷父皇。


  但作為儲君——現在是他挑起大梁的時候。


  所以簡虛白也只當太子是一時恍惚,昏頭昏腦之際說錯了話。


  交代完了這事,他也就告退了。


  回到自家別院后,簡虛白又把在太子面前的說辭給宋宜笑說了下:「這要求不是為難我么?皇舅才去,我就去給她說這話,外人哪能不惡意揣測我同她之間的關係?這卻是置皇舅清譽於何地?她也真是糊塗了。」


  「到底年輕,遇上這樣的事情,慌了手腳也是難免。」宋宜笑知道丈夫對暖美人沒什麼心思,倒是可以大度的同情她一下,邊哄著女兒邊道,「不過茲事體大,皇家規矩放在那裡,咱們也是愛莫能助。」


  簡虛白拿起撥浪鼓逗女兒,心下暗笑:「你要知道她真正打的什麼主意,只怕就不覺得她可憐了。」


  不過這種話他實在有點說不出口,妻子又沒追問,也就這樣過去了。


  三日後,翠華山上下一片白幡,嚎啕的哭聲里,浩浩蕩蕩的車駕拱衛著顯嘉帝的梓棺還都。


  由於顧韶提前做了準備,太子又是顯嘉帝生前明確表態支持的儲君,還都的過程非常順利。


  於皇宮設靈后,太子在文武百官的見證下,正式登基稱帝,擬年號「端化」。


  為表對大行皇帝的尊重,開年之後方為端化元年,今年仍舊是顯嘉二十二年。


  而端化帝坐上御座后的第一件事,是尊奉長輩——皇太後晉為太皇太后,蘇皇後為皇太后,兩位長公主為大長公主。


  當然現在顯嘉帝的後事還沒辦,此刻只是下達聖旨,先把稱呼改過來,正式的晉封儀式,只能以後再補了。


  至於說為什麼太子妃沒有被跟著封皇后,倒不是端化帝把髮妻給忘了,而是因為太子妃本來就即將臨盆,這回倉促從翠華山返回帝都,路上動了胎氣,回到帝都后太醫院手段盡出,好不容易才保住身孕,這會讓她接旨純粹是折騰——端化帝私下同妻子說好了,這會先顧長輩,待太子妃生產之後,再冊皇后。


  這麼一些事情折騰完了,國喪方正式開始。


  百官致奠,命婦哭靈,自不必說。


  按照規矩,大行皇帝須停靈二十七天,這期間來得及的地方大員都會快馬加鞭前來帝都弔唁,羈縻屬國也會派遣使者前來。


  是以宋宜笑才回帝都就接到消息:「大姑姑與大姑父一家已經起程北上,因著倉促,紀家在帝都的府邸不及預備,到時會在咱們家暫住,你看看合適的院子打掃幾間出來罷?」


  「未知姑姑合家可有什麼喜好與忌諱?我預備時也好叫人注意著點。」宋宜笑知道這大姑姑簡離芝乃原配嫡長女,與公爹簡離曠、叔父簡離邈一母同胞,又是簡平愉膝下唯一的女兒,想來在娘家時地位不會低,此刻要攜同全家來燕國公府做客,自不敢怠慢。


  但簡虛白想了會,也無奈道:「我出生時,大姑姑已經不在帝都了,卻也不是很了解。這麼著,回頭你派人去三叔那邊打聽下?」


  宋宜笑依言遣了人去請教了簡離邈,好在簡離邈表示長姐性情爽朗,很好說話,不是挑剔的人,讓她隨便招待就是了。


  派去的人還道:「三老爺說,若非姑太太膝下頗有幾個子孫,三老爺那邊住不下,這回也不必勞煩公爺與夫人了!」


  「三叔說的哪裡話?」宋宜笑忙道,「能為長輩略盡綿薄之力,原是我們的福氣。」


  ——至於說簡離芝夫婦倉促前來,為什麼不住晉國長公主府,自然是因為長公主身份尊貴,她的府邸哪是隨便好借住的?

  就算晉國長公主脾氣好,願意讓大姑子住,簡離芝一家住進去了肯定也會束手束腳不自在。更不要講長公主的喜好又不是什麼秘密,同駙馬關係破裂的事情,之前也一度在帝都傳的紛紛揚揚,簡離芝未必沒有耳聞。


  簡離芝一家若去住長公主府,萬一撞見晉國長公主的面首,或者長公主夫婦吵架,豈不尷尬?

  長興公主府也是同樣的道理。


  所以最好的選擇只能是燕國公府,地方大,夫妻和睦,人口少,而且簡離芝出閣前一直住這裡,環境還熟悉——這回宋宜笑給他們安排的院子,正是以簡離芝出閣前住的綉樓為中心的幾個跨院。


  地方收拾出來后,宋宜笑命人日日都去打掃一趟,連帶庭院中的花草也注意好修剪,務必讓姑姑一家感受到國公府的好客之情。


  只是簡離芝一家還沒抵達帝都,宋家卻先報了噩耗來:「老爺沒了!」


  宋宜笑聞訊自是大驚:「怎麼會沒的?」


  雖然說顯嘉帝駕崩前夕,她就聽說了宋緣出事的消息——但,那時候不是說只是摔壞了腿,在山腳下修養嗎?


  「原本只是摔壞了腿,但因大行皇帝之事,拖著傷體回帝都,路上顛簸到了。」來報信的人斟酌著措辭,「傷口惡化,藥石無效,今早……」


  「這真是……」宋宜笑抿著唇,按說這會她應該開始哭的,但老實說,對於這個爹的離世,她現在主要還是驚訝:算算時間,前世的此時,她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前世她死後沒幾天,宋緣也死了嗎?


  這到底是報應,還是有什麼內情?

  各種想法在腦海里轉了一圈,宋宜笑定了定神,拿帕子按起了眼角,作出悲聲道,「祖母和娘現在怎麼樣了?」


  一邊問一邊站起身,「我實在不放心,還是親自走一趟去看看吧!」


  這時候簡虛白還在太皇太后那邊,宋宜笑不及等他回來,將女兒交給芸姑照拂,自己乘車先趕到宋府。


  許是尚在國喪期間的緣故,平常就算不得熱鬧的宋府,這日尤其的冷清。


  宋宜笑帶著下人一路走進去,連僕從都沒看到幾個。


  到了靈堂上,更是空曠冷寂,竟連哭聲也不聞。


  她心中覺得有點奇怪,趁行禮之際,朝孝簾的縫隙里張了張:就看到簾后盧氏帶著宋宜寶,母女兩個孤零零的跪在那兒——宋宜嬌與宋宜耀許是年紀太小,所以沒帶過來。


  盧氏神情木然,失了魂一樣了無生氣;宋宜寶則是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頗有些無聊的張望著,此刻察覺到長姐的視線,還抬頭露出個甜甜的笑。


  倒也難怪靈堂上聽不到哭聲了。


  「逝者已矣,還請娘節哀!」宋宜笑致奠完,看了看外面見沒人來,索性掀簾進去,半跪在盧氏身旁,輕聲安慰道。


  「……」盧氏像個木偶一樣機械的轉過來,直直的看著她——記憶中這個繼母看她的目光有過討好、防備、熱情、期盼、躊躇,卻從來沒有現在這種:複雜得叫人完全揣測不出她的心思!

  「大小姐,夫君從翠華山回來也是拖了幾日的。」盧氏這樣看了她半晌,直到宋宜笑已蹙起眉,才啞著嗓子道,「但我卻沒有告訴你,以至於你沒能見到夫君最後一面,你可怨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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