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朝天子一朝人
「啪!」
蔣太妃眼中含淚,重重一個耳光摑到女兒臉上:「孽障!!!」
「不是我!」玉山長公主被打得頭猛然一偏,轉過來后立刻尖聲叫道,「母妃您為什麼不相信我?我雖然巴不得陸凝夜早點死掉,卻怎麼可能指使她去謀害阿虛表哥的女兒?!」
「陸凝夜好歹也是你堂妹,你怎麼可以說出希望她死掉的話來?!」蔣太妃真心覺得累,她是顯嘉帝後宮的老人了,侍奉的日子只比蘇太后、沒了的崔貴妃晚一點,多年伴駕,只得一女,自然是如珠如寶,珍愛非常。
之前魏王被代國大長公主蠱惑,拋棄了蔣太妃的親侄女蔣慕葶,改娶代國大長公主之女南彰郡主,與蔣太妃這個養母漸行漸遠時,蔣太妃還暗暗慶幸,好在自己還有個親生女兒做安慰。
誰知道魏王改嗣襄王就藩之後,她這個女兒竟彷彿接過兄長的班一樣,簡直就是可著勁兒給她添堵!
這回索性鬧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蔣太妃這會去見顯嘉帝的心都有了,「喜雨跟喜露兩個都被鎖走了,你又是這樣的態度,你敢說同你毫無關係?!」
「今年陸凝夜出孝之後,頭次來行宮給皇祖母請安,我確實等在殿外,待她覲見完了之後,令她隨我到僻靜處說話!」玉山長公主這一年來也知道異母兄長當家,不比親爹在世之時,所以收斂了許多。
這會被親娘又打又罵,儘管滿腔委屈,還是流著淚解釋,「但我根本沒有跟她說什麼謀害阿虛表哥一家子的事情!我只是問她喜歡不喜歡蘇二公子——她說不喜歡,我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就跟她說,她要是不喜歡蘇二公子,那不如設法推了這門婚事,把蘇二公子讓給我!」
「然後陸凝夜說,她跟蘇二公子的婚事是皇祖母所定,她不敢違抗,求我想想法子!」
「我聽了這話心裡很高興,但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讓她跟蘇二公子解除婚約的辦法,是以就同她約定,等我想出法子后再告訴她——又讓她往後可以經常到行宮來,方便我們商議對策!」
「後來她果然來了幾回,我一直沒想到穩妥的辦法,這事就拖了下來。」
玉山公主說到這兒委屈的哭出了聲,「我是母妃看著長大的,母妃還不知道我嗎?我若不喜歡清越侄女,當著人前抽她一頓的事情是做得出來的,叫我想出那麼兜兜轉轉的法子去害她全家,我怎麼想得出來?!」
「可喜雨跟喜露既被押走,那肯定有問題!她們兩個伺候你這麼多年,里裡外外又都知道你喜歡那姓蘇的,這回的事情還鬧得那麼大,怎麼可能不牽累到你?!」蔣太妃何嘗不曉得,女兒說刁蠻任性那肯定是有的,哪怕是心性涼薄也算得上,但要說城府深沉那就是個笑話了——玉山長公主要真是有心計的人,當初還會堂堂皇皇的把顯嘉帝氣暈,從而使自己落下個「不孝」的名聲?
她這女兒真要這麼有心計,這會也未必要她這麼操心了!
蔣太妃拿帕子抹了把淚,哽咽道,「惟今之計,也只能去求太皇太后開恩,給你說說話了——你往常多麼的不懂事?叫你常去太皇太後跟前撒撒嬌,端個茶倒個水什麼的,你總是不放在心上!那是你嫡親祖母,你再怎麼奉承她,那也叫盡孝,難為還覺得丟臉不成?成天惦記著不該惦記的人!這會那姓蘇的能來救你嗎?!」
數落完女兒,蔣太妃強撐精神回到後殿,梳洗打扮了一番,命人備了步輦,前往太皇太后的住處。
誰知才到附近,卻見刀戟林立,攔住了去路!
蔣太妃正驚駭著,一名甲士走過來行了個禮,沉聲說道:「奉陛下之命戍衛在此,敢問娘娘可有通行之令?」
「通行之令?」蔣太妃莫名其妙,經那甲士解釋之後,方才清楚,是因為之前二皇子出了花,端化帝怕太皇太后等要人出事兒,所以規定除了必要的出入外,其他人如無帝后准許,一律不許打擾。
聽完甲士之言,蔣太妃心中百味陳雜,她在顯嘉朝時貴為四妃之一,與端化帝的生母崔貴妃平起平坐,雖然沒有生兒子,蘇太后對她也一直非常看重的。如果現在還是顯嘉帝在位,這種對於要人的保護,她怎麼可能不在其內呢?
可現在,她一路出來,竟沒半個人提醒下!
若非今日是來求見太皇太后,只怕她到現在都還什麼都不知道吧?
這會四周之人雖然個個照規矩低眉順眼,無人敢直視先帝妃嬪,但蔣太妃卻沒來由的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巨大的羞辱感讓她幾乎是氣若遊絲的吩咐:「回去!」
一朝天子一朝人。
回自己住處的路上,蔣太妃反反覆復咀嚼著這句話,追想顯嘉帝生前,只覺得悲從中來:「若先帝還在,本宮與玉山,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樣的處境?」
顯嘉帝對異母兄弟姐妹殘忍,對自己的子女卻堪稱慈父,女兒尤其得到縱容——如果他還在世的話,這回的事情即使真是玉山長公主做的,想來他也捨不得真拿女兒怎麼樣,頂多自己想方設法補償簡虛白等人。
可現在當家的卻是端化帝,蔣太妃只是端化帝的庶母,除了年節大典,兩人根本不會照面。所以蔣太妃對端化帝不算了解。
但從傳聞里端化帝對東海、豫康兩位公主態度很平淡就可以窺探出,這位皇帝對皇室女眷的寬容程度,絕對不如顯嘉帝。
那兩位還是端化帝的親生女兒呢,何況玉山這個異母妹妹?
蔣太妃滿載失望而歸,下輦入殿,看到女兒面含期盼的迎上來,忍不住一把摟住她放聲大哭:「先帝好狠的心呵!說走就走了,扔下咱們娘兒兩個什麼都不管——卻叫咱們現在要怎麼辦?!早點還不如把咱們都帶走了呢!」
蔣太妃母女抱頭痛哭之際,蔣家的避暑別院內,蔣慕英正皺著眉頭,看著翻.牆而來的不速之客:「蘇二公子不好好在家守父孝,來敝家做什麼?」
「我若不來,蔣家危矣!」蘇少歌撣了撣衣襟上沾到的牆灰,無視蔣慕英毫不歡迎的神情,徑自在不遠處落了座,淡淡道,「非常之時必行非常之事,今日逾牆之舉,還望小蔣大人見諒!」
蔣慕英聞言冷笑了一聲,將自己面前正鑒賞的一本前朝字帖翻手合上,道:「來人!」
「方才我姑母送了消息出來,言燕國公嫡長女出花之事,真兇已現。」蘇少歌瞥了眼應聲而入的侍衛,不緊不慢道,「正是令表妹,玉山長公主殿下!」
「……退下!」蔣慕英瞳孔驟然一縮,短暫的斟酌了下,到底揮退侍衛,待那侍衛帶上了門,他沉下臉,「玉山雖然是我蔣家嫡親外甥女,卻更是皇室公主!而且我蔣家對她做的事情可是一無所知!憑她闖了什麼禍,與我蔣家有什麼關係?」蘇少歌笑了一下,道:「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若只是燕國公長女染恙,尚有斡旋餘地,但現在連燕國公都生死難料——小蔣大人該不會認為,一旦燕國公有個三長兩短,太皇太后與晉國大長公主殿下,還有陛下,會對蔣家毫無芥蒂吧?」
他意味深長道,「噢,還有二皇子!雖然說陛下最重視的子嗣當屬太子殿下,然而二皇子怎麼說也是陛下的親生骨肉!尤其,陛下現在統共才兩位皇子!」
「是你乾的?」蔣慕英沉默了會,切齒道。
「當然不是。」蘇少歌不假思索的否認——見蔣慕英一臉懷疑的看著自己,無奈的一攤手,「先父故世后,原本我打算同舍妹、侄兒扶棺還鄉的,然而陛下仁慈寬厚,特許先父陪葬先帝陵墓。如此我們叔侄倒是繼續在帝都住下了。陛下如此隆恩,我蘇家更復何言?又豈能再做出叫陛下失望的事情來?何況小蔣大人也知道,玉山長公主殿下素來抬愛我,我雖然自認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君子,卻也不屑於利用一位對自己滿懷歆慕的金枝玉葉!」
說到末了一句,蘇少歌眉宇之間劃過一抹傲氣。
「……」蔣慕英沉吟著,他知道蘇少歌所謂「陛下如此隆恩」,不過是場面話。
真實情況是,冀國公奉旨病逝后,同他在帝都的子嗣,蘇少歌、蘇少茉、蘇伯鳳三人,照規矩應當扶靈還鄉,讓老父入土為安。
但端化帝不放心蘇少歌回到蘇家的老巢青州,所以借口冀國公同顯嘉帝君臣相得,特許冀國公陪葬顯嘉帝的陵畔——如此蘇少歌三人自然不必送靈柩還鄉。
端化帝又借口嫡母蘇太后鳳體違和,蘇少歌三人作為娘家人,應該時常侍奉太後跟前,好讓太后解頤。
如此把蘇少歌三人留在了帝都眼皮子底下親自看著,這種情況下,蘇家除非壞了腦子,否則確實不該再惹是生非了——躲著是非還差不多!
也正因為端化帝所謂孝順嫡母的話,蘇少歌三人偶爾可以入宮拜見蘇太后——想來這回的事情,蘇少歌已經得了消息,蔣家卻還一無所知,應該是蘇家剛剛有人入宮給太后請安了。
「若不是你,那該是誰?」蔣慕英抬起頭,審視的看著他,「別說跟你沒關係,否則你怎麼會親自翻.牆來找我?!」
「同我蘇家是有關係。」蘇少歌毫不退讓的望回去,「不過,卻是因為梁王殿下向陛下進諫——打算借這回的事情做文章,把火燒到肅襄二王頭上,繼而,整肅朝堂!」
蔣慕英這才釋然:「怪道你這麼急著過來……不過既然如此,我蔣家又何必要幫你?畢竟陛下與梁王殿下既然要將矛頭對準了肅襄二王,那麼重點就肯定不會落在玉山長公主殿下那兒!如此,我蔣家受到的影響那就更輕了不是嗎?說到底,你們蘇家與肅王殿下關係密切,當年也曾鼎力支持過肅王殿下奪儲!惹了陛下與梁王殿下秋後算賬,也是常理!可我蔣家卻不然,我蔣家可沒趟過爭儲的混水,我那妹婿博陵侯,亦有從龍之功在身,又同燕國公交好,如此,我想梁王殿下也不會故意把我們拖下水吧?」
「小蔣大人誤會了!」蘇少歌聞言卻笑出了聲,搖頭道,「我此來可不是求助,而是助人——小蔣大人真以為,梁王殿下勸說陛下借題發揮,蔣家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吐出一語,令蔣慕英瞬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