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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意外的結果

  太皇太后淡淡道了個「請」字,片刻后,端化帝領著兩個弟弟進來,與太皇太後行禮問安。


  皇帝許是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此刻倒是鎮定自若。


  但被他帶來的梁王跟徐惜誓,雖然至少有一個是清白的,此刻卻都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默默跟著皇帝行過禮,問了安,便攏袖低頭,站在那兒不吭聲——徐惜誓由於母親魯國大長公主早逝,他那個爹毅平伯與晉國大長公主的原配之夫壽春伯半斤對八兩,在後院問題上都有些對不起髮妻。


  作為原配嫡長子,又沒了親娘維護,徐惜誓儘管有太皇太后等長輩不時照顧,到底養就了謹言慎行的做派,此刻也還罷了。


  梁王卻是崔貴妃當心肝養大的,平常在長輩面前很會撒嬌,這會也一副惴惴又沉默的樣子,可就引人懷疑了!

  太皇太后掃了一眼三個晚輩,讓他們坐下,笑道:「你們三兄弟今兒怎麼走到一起了?」


  「他們兩個恰好有事進宮來稟告,事情說完后,孫兒要過來給您請安,他們兩個聽到,說也有些日子沒來看您了。」端化帝也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道,「這不,央了孫兒領他們過來。」


  說完這話,見梁王跟徐惜誓都沒介面,場面一時有些冷場,太皇太后忙給皇帝使個眼色:「你們只是來請安?哀家瞧著不像!」


  「什麼都瞞不過皇祖母!」端化帝忙道,「關於遼州的事情……」


  現在大家都知道遼州發生的事情,由於晉國大長公主的緣故,挺讓皇家牽挂的。


  太皇太后所以理所當然吩咐清場——因為慶王現在「睡著了」,太皇太后就沒像上次一樣說留他下來,而是讓玉果抱去後殿。


  如此,閑人散盡,殿門關閉,剛剛還有些輕鬆融洽的氣氛,立刻僵硬起來!


  尤其是即將證明自己清白的梁王跟徐惜誓,手足都有些僵硬。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難堪?又或者二者皆有?

  太皇太后注意到,很平靜的說道:「這麼重要的事情,哪怕是底下人亂說的,也是弄清楚的好!這不僅僅是為了我兒顯嘉,也為了你們好——皇帝心軟,不願意跟你們說,但哀家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們若覺得委屈,哀家也沒辦法,要恨,就恨哀家吧!」


  她這話,卻是把要求梁王與徐惜誓滴血認親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了。


  端化帝聞言很是慚愧,忙道:「皇祖母……」


  「皇祖母說的哪裡話?」皇帝話沒說完,梁王用力咬了下唇,忽然搶先接話道,「孫兒之前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若是知道,皇祖母不提,孫兒也會主動要求滴血認親,以證清白的!」


  又說,「否則這件事情一直成為大家心裡一根刺,卻反而要疏遠骨肉之情了!」


  「你能這樣想就好。」太皇太後點了點頭,放緩了語氣道,「惜兒也不要擔心!哀家相信你們都是好孩子,只是事關重大,為免往後再有類似的挑唆,該走的場面還是要走的——待會出了這個殿,你們仍然是兄弟,明白么?」


  見端化帝三人都躬身領訓,太皇太後方對玉果道,「去吧!」


  玉果照例轉入後殿,先抱出慶王,這才端了水盆出來——太皇太后將昏睡中的慶王摟抱於膝,目光掃過他還沒落痂的指傷,想了想,拉開袖子,將他手臂舉到水盆上方,輕輕一割!

  血落下的同時,慶王許是被刺痛驚醒,「哇」的哭出聲,本能的掙紮起來!太皇太後到底上了年紀,又因為慶王的滴血已經完成,心神不免有片刻鬆懈,竟被他掙出手臂,重重一揮拍在水面上,將一盆水拍得不住晃蕩,濺了許多到外面。


  「快拿走!」太皇太后見狀忙按住慶王,低斥玉果,「別叫他把水都弄翻了!」


  玉果忙端著水盆退開,走到梁王與徐惜誓跟前——這兩兄弟下意識的推讓了一下,醒悟過來這可不是什麼得臉的好事,才由徐惜誓先取過銀刀,割臂滴血入盆,卻見血入盆中直沉於底,與慶王的血絲毫沒有相融的意思。


  徐惜誓儘管知道自己是清白的,見狀也是暗鬆口氣,不顧還在流血的傷口,雙手捧刀,交與梁王。


  梁王卻不像他這麼乾脆了,挽起袖子后,拿著刀在自己臂上比了比,面露難色——最後還是察覺到太皇太後跟端化帝看他的臉色都不太對了,才一狠心一咬牙,一刀劃下!


  清澈的水中,三個人的血涇渭分明,哪怕被慶王拍過的水面到現在還有些震蕩不休,其中之血卻毫無相融之意!

  梁王眉宇之間閃過一抹如釋重負。


  「梁王何以遲疑這麼久?」殿中沉默了片刻,太皇太后將還在嚎哭的慶王交給玉果,令她帶去後殿安置,整了整衣裾,平靜卻尖銳的問。


  「皇祖母,您不知道……」梁王聞言,面上露出分明的赧色,猶豫了下才吞吞吐吐道,「孫兒自幼怕疼,以前母妃讓孫兒幫穿針,孫兒不小心扎了手,痛了好幾天都不思茶飯,此後看到鋒利些的東西都恨不得繞路走。所以……所以方才要拿刀割傷自己,孫兒儘管心裡明白這是應該的,手底下卻總有些下不了手!甚至……都有點想請皇兄幫忙動手,好讓孫兒閉著眼不去看了!」


  他這理由說出來,太皇太後跟端化帝都十分無語。


  梁王又訥訥道:「皇祖母若不信,可以將從前伺候過母妃的人召來一問——不怕您跟皇兄、徐表弟笑話,那回孫兒斷斷續續哭了好幾天,母妃心疼得不得了,好說歹說,許諾了孫兒不少平時要不到的東西,孫兒才委委屈屈的不哭了。」


  小孩子怕痛愛哭是常事,尤其梁王這種以「富貴閑王」為栽培目標的皇子,嬌生慣養乃是理所當然。不過他現在都當爹了,居然還怕痛到這地步,以至於在確認顯嘉帝血脈時都躊躇到讓太皇太后出言質疑,也實在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崔氏也實在是慣你!」太皇太后心裡亂七八糟了片刻,很無奈的開口道,「可你現在都當爹了,為了承瑰,你往後也得硬氣點不是?畢竟你王妃跟你世子這輩子可都是要靠著你的。你要還是這樣嬌氣,卻叫他們跟誰哭去?」


  梁王聽得面紅耳赤,喏喏稱是。


  「皇帝,你看呢?」太皇太后說完梁王,轉向端化帝——本來太皇太后要跟上次一樣,再預備一對死囚母女,好證明滴血認親的過程沒有做手腳的,但端化帝為了表示對太皇太后的信任,這回來託付祖母的時候,就說過不用再這麼麻煩,他絕對信任自己嫡親祖母。


  見他如此,太皇太后自然也不會堅持,免得讓端化帝覺得自己同他生份了。


  所以這場滴血認親到此結束,結果既然出來,皇家自然也要商量出個處置的章程。


  「孫兒對不住父皇跟小弟!」端化帝沉默片刻,忽然撩袍跪下,艱澀道,「若非皇祖母與惜素的提點,孫兒……孫兒差點冤殺親弟!!!」


  他這句話簡直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語未畢,臉色已如黑雲壓城,鋪天蓋地的怒火毫無掩飾,只等發作的契機!


  梁王與徐惜誓雖然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但這會皇帝跪了,他們也趕緊跪下來。


  「簡平愉是哀家這一輩的人了!」太皇太后理解皇帝現在的心情,放柔了語氣安慰道,「就算在哀家這一輩,他也是個中翹楚!不然,像他這種貧門出身的人,如何能哄的錦繡堂精心栽培的掌上明珠,為他忤逆父母,委身下嫁?皇帝不是不英明,只是你年輕了些,又素來宅心仁厚,自然想不到那些歹毒之人的齷齪!」


  「就是哀家,在申屠氏與貞媛露出真面目之前,又何嘗想得到世間竟有那樣心狠手辣的女子?!」


  「那時候,哀家比皇帝現在可是長了好幾歲呢!尚且天真如此,皇帝現在因著年輕有些疏忽,有什麼大不了的?」


  「難道你以為你父皇是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嗎?慢慢來,別急,啊?」


  太皇太后的軟語開導,叫端化帝心裡多少好受了些,只是想到好不容易找出來的罪魁禍首,早在去年就被自己不聲不響的賜死了——連他最寵愛的兒子一起——現在就是想發泄,除非去遼州開棺鞭屍,此外竟無他法!

  端化帝簡直想爆炸,咬了咬牙才按捺住,卻想到一事:「皇祖母,阿虛他們這回受了大委屈了!」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現在簡虛白不在,梁王跟徐惜誓在,端化帝卻專門只提了簡虛白,內中暗示,梁王跟徐惜誓究竟年輕,地位也不如端化帝,不解其意,但太皇太后明白,沉吟了下,委婉道,「你這麼講,倒顯得見外了。」


  端化帝沉默了下,看了眼兩個弟弟,到底沒再說下去,只是瞧他臉色也知道,他對太皇太后的攔阻並不滿意。


  殿中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好在這時候太皇太后聽到了殿後傳來的隱約哭聲,一皺眉:「玉果怎麼還沒哄好慶王?你們要沒別的事,就先下去吧!哀家得去瞧瞧慶王了,可憐的孩子,竟哭了這許久,他一定是痛極了!」


  上次慶王挨了一刀后,雖然也哭鬧了好半天,不過當時他血脈存疑,無論太皇太后還是端化帝,都恨不得弄死他,更不要講心疼了;但現在滴血認親證明他確實是顯嘉帝之子,太皇太后的親孫子,太皇太后哪可能再把他的哭泣不當回事?


  不但太皇太后,端化帝也忙道:「孫兒等下就宣太醫來,給他瞧瞧傷口,對外就說他淘氣碰到的!」


  ……滴血認親的結果半晌后經端化帝轉告了衛皇后,皇后聞言露出意外之色:「這麼說,慶王是咱們弟弟?這可真是太好了!」


  端化帝以為皇后的意外,乃是慶王血脈並無問題,也沒在意,后怕道:「不錯——幸虧阿虛提醒,又查出了那院判有問題!不然朕這回可是要誤殺親弟了!若是如此,即使不落入幕後之人的算計,將來到了地下卻又怎麼跟父皇交代?」


  雖然說皇家手足相殘是常事,端化帝惦記著幹掉肅襄二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他到底不算殺性很重的人,慶王現在又完全威脅不到他——讓他就這麼殺了這個弟弟,然後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真心做不到!


  此刻提起來,羞愧惱怒之餘,不免暗自慶幸。


  卻不知道衛皇后一面敷衍他,一面心裡卻在暗暗奇怪:「慶王居然真是先帝血脈?虧我還以為是梁王呢!既然不是……那麼翠華山的天花之事,又是不是梁王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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