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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奪宮

  廳中沉默了片刻,鈴鐺語氣艱澀道:「那奶奶方才為何還要將『隨風』的令牌交與蘇二公子?萬一他拿了去……」


  「你注意到沒有?」宋宜笑目光冰冷,說道,「我只給了他令牌,他也沒再提其他要求了——記得當初我手裡只有一半令牌時,曾向他請教過六閥暗衛之事,他說,這令牌首先只有家主能用,而且是年滿束髮的家主才能用!當然江南堂現在嫡系就剩我一個,這條規矩當然不那麼嚴密了。但,他既不是我手下也不是我什麼人,只持令牌居然就能調動『隨風』!你說這意味著什麼?!」


  鈴鐺微微失神,道:「這麼說『隨風』里也有蘇家的人了?可這支人手乃宋家底牌,宋家這兩年是敗落了,然而紀南公在時,固然人丁也不興旺,名望卻絕不在衛蘇之下啊!否則王妃娘娘怎麼會……」


  韋夢盈怎麼會在最初的時候,根本不敢奢望做宋緣的正妻?


  不是她對自己的手腕不夠自信,而是因為宋家當時聲名未墮,如果不是宋家祖上那幾位情種把宋嬰給嚇著了,也因為他實在沒有第二個兒子,不得不妥協的話——韋夢盈這樣的出身,是絕對沒指望做宋緣正室的。


  算算宋嬰逝世到現在也才二十年出頭而已,宋家敗落也還罷了,連「隨風」竟然都千瘡百孔至此,鈴鐺固然一直對宋家沒什麼好感,此刻也有點不敢相信了。


  「這就要問我那個死掉的爹了!」宋宜笑咬牙切齒道,「真不知道他到了九泉之下,有什麼臉面去見宋家的列祖列宗!」


  ——蘇家從惠宗皇帝時就開始籌劃,要把他們的外孫扶上帝位。


  偏偏這時候宋嬰故世,宋緣一門心思擱在兒女情長上面,江南宋祖上是不亞於青州蘇的六閥之一,青州蘇氏怎麼會錯過這塊肥肉?!

  連跟宋嬰相交甚篤的顧韶,身邊都被安插了一個賀樓獨寒,蘇家再順手朝宋家摻幾個釘子也是理所當然——宋宜笑忽然想知道,自己前世死後,不知道宋緣與柳氏的結局如何?


  被蘇家盯上的他們,即使膝下有兩個男嗣,又除掉了自己這個眼中釘,能保得住江南堂傳承不斷嗎?

  「但奶奶把令牌給了蘇二公子之後,二公子往後把罪名推卸到您頭上來怎麼辦?」鈴鐺的擔憂打斷了她的思緒,「畢竟現在肅王還沒登基哪,蘇二公子就要敲打您了,這擺明了是對咱們侯府不安好心!」


  「今晚不管『隨風』做了什麼,罪名肯定都會記在顧韶頭上。」宋宜笑定了定神,說道,「畢竟現在蘇家的首要目的,是扶持肅王登基!顧韶名望太高,哪怕受賀樓獨寒牽累下了獄,他在朝在野依然有影響力——相比之下,我們燕侯府可沒他這份能耐,能夠在大變之後,迅速撫平人心!所以蘇稚詠即使拿走了令牌,這件事情也不會扯上燕侯府。」


  鈴鐺聞言暗鬆了口氣,又有些惶恐道:「只是肅王殿下登基之後……」


  「且把今晚過了再說吧!」宋宜笑放下茶碗,用下頷指了指外面,目光沉沉道,「蘇稚詠雖然信心滿滿,不過,衛家也好,何文瓊也罷,卻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這一晚如果過不去,那是什麼都休提!」


  聞言,鈴鐺不禁沉默下去。


  宋宜笑理了理衣裙:「我乏了,先去安置,你使人把這兒收拾下吧!」


  鈴鐺忙上前扶住她:「夜深寒重,奴婢先送了您回房,再來收拾吧!反正這麼晚了,也不可能再有人來。」


  主僕兩個回到房裡之後,鈴鐺服侍著宋宜笑重新睡下,這才告退去花廳收拾。


  目送她離開,宋宜笑卻很難有睡意,除了擔憂蘇少歌此夜的行動是否能夠成功外,卻是因為蘇少歌今日的那番委婉的威脅——她剛才有些想法沒跟鈴鐺說:燕侯府在顯嘉朝時非常的顯赫,這主要是因為簡虛白的兩大靠山太皇太后、晉國大長公主,在那時候地位超然話語權非常重。


  而顯嘉帝本身對簡虛白也一直寵愛有加。


  實際上,年輕的簡虛白當時官不過從五品,距離真正意義上的位高權重還遠得很。


  眼下的燕侯府,不但爵位被降了一級、當家主母誥封都被削了,最要命的是,兩大靠山目前老的老、病的病,而且話語權比起顯嘉朝時降得何止是一點兩點?

  即使肅王成功登基,對太皇太后還有晉國大長公主,頂多也就是禮遇,是不可能像顯嘉帝在世時一樣重視她們的喜好與利益的。


  而燕侯府從前跟肅王並沒有特別深刻的交情,唯一算得上親近關係的一點,也就是肅王妃聶舞櫻,與燕侯府的關係不錯了。


  但且不說肅王當年主動追求聶舞櫻,究竟是出自對這位表妹的真心喜愛,還是看中了她在晉國大長公主面前的地位,單說肅王即使真心喜歡聶舞櫻……但聶舞櫻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能大過蘇太后、蘇少歌這樣生養栽培了他的人嗎?

  所以正常情況下,燕侯府根本威脅不了蘇家的。


  那麼為什麼蘇少歌還要出言敲打呢?他根本不是這樣的性格——這人是最典型的望族子弟,不是會意氣用事的人。如果不是確認燕侯府有威脅到蘇家的可能與意圖,蘇少歌是不會輕易撕下溫文儒雅的面具的。


  「難道他們知道了夫君的打算?」宋宜笑伸指揉了揉額角,暗忖,「劉家不至於這麼廢物罷?這麼機密的事情,他們居然也叫蘇家打聽到了風聲?還是這燕侯府里,有我們沒發現的釘子?」


  說實話,自從賀樓獨寒行刺太子以來,各家對蘇家的忌憚都又上了層樓。


  宋宜笑也不例外,所以現在很多想法,她連鈴鐺也不告訴了。


  就是怕鈴鐺跟賀樓獨寒一樣,是蘇家塞過來的眼線——畢竟鈴鐺原是服侍韋夢盈的,去年才因故投向她。


  宋宜笑連韋夢盈都不能相信,何況是她呢?

  「名門望族,實在可怕!」宋宜笑想到這兒,吐了口氣,眼中卻反而湧上一抹狠意,「不過我燕侯府,也不好好拿捏的!」


  想到被蘇少歌拿走的令牌,她不禁微微撇嘴,暗哼一聲,「雖然我一點兒也不稀罕江南堂的東西,但既然入了我手,是那麼好借用的么?!」


  她想完了事情,迷迷糊糊入睡的時候,帝都上下的許多人家,正被火光與廝殺聲驚醒!


  「楊珏!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小人!」何文瓊難以置信的隔著親衛倉促圍起的人牆,痛斥數步外的持戟男子,「本官視你如心腹,待你如手足,你何以要背叛本官?!」


  今晚何文瓊選擇了衛皇后之後,知道蘇家在宮闈里眼線眾多,這個消息根本瞞不住。所以他們緊急商討了一番之後,何文瓊便寫下手令,拿出信物,托衛皇后遣心腹送出宮外,交給他的部將,讓他們分頭率兵前往肅王府、冀侯府以及燕侯府這些地方,徹底剷除肅王以及肅王的支持者們!

  當然更不能忘記宮裡的蘇太后!

  誰知手令傳出去后未久,不見肅王府、冀侯府以及燕侯府這些地方有動靜,反倒是宮門被打開,禁軍在何文瓊的部將之一楊珏的帶領下,直奔宣明宮——這時候衛皇後跟何文瓊都在此處,幾乎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成為了俘虜!


  更讓何文瓊絕望的是,楊珏才跟他照面,就將四五個系在一起的首級扔了過來!


  那幾個首級正是他其他的心腹!

  「蘇家到底有多少暗子?!」之前有過賀樓獨寒的例子,此刻楊珏的臨陣倒戈雖然讓何文瓊驚怒交加,但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無力,「當年先帝令本官為陛下守好禁軍,為了不負先帝之託,本官可謂是夙興夜寐,用盡心力!這中間為了剷除蘇家的勢力,所有什長以上的軍官,本官都挨個甄別徹查三代過!」


  「這楊珏因為武藝出眾,在蘇家執掌禁軍時官職就不算低,本官接手后更是一路將之提拔——這中間本官差不多把他祖宗四代,一直到東雍末年的經歷都查了個底朝天!」


  如此小心翼翼,都著了蘇家的道兒也還罷了。


  但其他被楊珏殺死的部將,論實力論地位論機敏都不在楊珏之下!


  這大半夜的他們也不可能聚在一塊,被楊珏以有心算無心的幹掉,算算時間,楊珏也沒這功夫!

  那麼除了蘇家給他做的,讓他提著這些首級來宮裡震懾外,還能是誰?!


  何文瓊一直認為,蘇家即使攢了些親衛、暗衛之類的武力,但與正規的軍隊,尤其是大內禁軍是根本沒得比的!

  到此刻他才發現,到底他的出身,還是低估了這樣的家族!

  但更讓他絕望的是——楊珏面對他的呵斥,只漠然回答:「奉顧相之命,清肅宮闈,匡扶正統!」


  「顧韶他怎麼可能背叛朕?!」被何文瓊擋在身後的帝后一直沉默不語,聽到這話,端化帝再也按捺不住的高聲反駁,「難道賀樓獨寒當真是他……」


  「區區一個部將之語,陛下就要信以為真嗎?!」衛皇后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滿是憤恨的看著楊珏,切齒道,「這分明就是蘇家不願意承擔指使禁軍奪宮的罪名,故意拖了顧相下水,想借顧相的聲望,壓下此事!」


  「但是!」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蘇家今日的所作所為,真以為瞞得過天下人么?!」


  「瞞得過也好,瞞不過也好,那都不是皇後娘娘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楊珏無動於衷的說道,「何況白晝時候長興長公主之逝,難道皇後娘娘以為瞞得過天下人?!」


  衛皇后聽出他話語中的威脅——她謀划害了長興,但她親生的太子還活著,蘇家會怎麼報復在太子身上?!


  片刻的戰慄后,皇后跌坐在身後的御座上,似癲狂又似詛咒的喃喃道:「本宮現在真希望肅王能夠效仿先帝,做個英明神武乾綱獨斷的皇帝!」


  ——那樣的話,肅王又怎麼可能甘心做外家的傀儡?

  甚至他根本不會允許青州蘇繼續壯大,從而威脅到陸氏皇族!


  傾盡數十年心血,三四代人孜孜不倦的犧牲與付出——好不容易送上帝位的皇帝,最後如先帝一樣對蘇家食言!


  這樣的期盼,是衛皇后現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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