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初到張家
韓墨兒“睡”了一路,中間幾次韓嫣兒喚她,她都裝作熟睡,並不理睬。
漸漸地,馬車行駛的緩慢下來,車外也多了人聲,似是要進莊子了,韓墨兒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伸了一個懶腰,問韓嫣兒是否快到了?
韓嫣兒瞥了下嘴角,譏諷地開口:“你明明說與我同乘,是為了有趣熱鬧,可你上車便睡了一路,要睡覺何不在你的馬車上睡?”
韓墨兒接連打了幾個哈欠,懨懨地說:“本想著咱們一路說說笑笑、觀景打趣來著,沒想到昨夜太興奮沒睡好,路上實在提不起精神,嫣兒莫怪,一會姐姐好好陪陪你,定讓你開心快活。”
韓嫣兒差點嘔死,誰願意讓你陪伴,誰願意和你開心快活,又蠢又笨,且自作多情……韓嫣兒列完了韓墨兒的十宗罪,馬車也進了張氏祖宅正門。
蠢笨且自作多情的韓墨兒跳下馬車時,幾個穿著華麗的婦人已經等在院子中,眾星捧月一般將她們擁進了主屋。
主屋中坐著一個老婦,看起來六十多歲的樣子,滿臉皺紋,麵色紅暈,穿著華服,戴著綠鬆石頭麵,但也遮不住鄉下人的氣息。
老婦是張清華的母親,韓瓊兒的外祖母,見到韓墨兒姐弟幾個,臉上漾起了討好的笑容,將幾個孩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屋內的其他婦人都是張清華的嫂子或弟妹,一個比著一個的諂媚。還有兩個和韓墨兒年紀相仿的女孩,和兩個和與韓熙煥差不多大的男孩,孩子們並不多言語,隻是紅著臉一眼一眼地梭著這幾個官宦小姐、少爺,韓嫣兒的美讓孩子們移不開眼睛,韓墨兒的胖也同樣讓他們吃驚。
相互報了年紀,排了長***換過禮物,已近晌午,張老夫人張羅著用膳,將人引到了後花園中。
張家的後花園中竟然有一彎流動的清泉,水流不急不緩,叮咚作響,流動間帶出些許清冽水汽,讓園中的空氣都清新濕潤起來。
韓嫣兒與韓熙煥自進到張家,便端著架子,一個清冷高傲,一個嬌嗔輕蔑,即便如此,見了園中的活泉也不免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是引的洛泉之水,外祖父和二舅舅將洛泉的一個支流引入府中,意求張氏家族人丁興旺,英傑人才源源不竭。”韓瓊兒解釋道。
眾人皆看向韓嫣兒,等著她稱讚幾句,畢竟韓墨兒不學無術,韓熙煥年紀尚小,隻有韓嫣兒才名遠播,這讚美之詞定然要指望她了,在眾人的目光中,韓嫣兒輕扯嘴角,淡淡地說了聲:“好兆頭。”韓熙煥趕緊有樣學樣,背著小手跟了一句:“恩,好兆頭。”
宴席就放在了泉水之側,搭了遮陽棚,掛了錦簾,珍饈佳肴流水一般的送上來,一道菜動了幾箸便會撤走,換上新菜。綠楊陰裏,淙水泉畔,美酒佳肴,張家為接待她們下了大功夫。
宴罷,韓墨兒幾個被送至各自的院落休息,院落不大,貴在幹淨整潔,隻是床頭、幾上都擺滿了古玩真品,滿滿當當全無雅趣。
“小姐,他們家是把壓箱底的寶貝都擺出來了吧,我剛才收拾的時候提心吊膽的,生怕砸了一個,賣了我也賠不起。”翠柳帶著韓墨兒的用品,先於一步來院落收拾,現在不住地抱怨。
韓墨兒用了口翠柳泡的清茶,隨便拿起一件珍玩擺弄:“你便是將這屋中所有寶貝都砸了,你家小姐也陪得起。”頓了頓,韓墨兒麵露狡黠:“不過,翠柳咱們現在還是輕拿輕放的好,小姐我還要為你攢嫁妝,咱家翠柳嫁人時怎麽也得八抬大轎,十裏紅妝啊。”
翠柳在韓墨兒這裏已經練就了說不過就動手的本領,直接惱羞成怒地去嗬韓墨兒咯吱窩,韓墨兒手中拿著那件珍玩笑著躲閃:“翠柳,你若再鬧,小姐我失手打了這件寶貝,你的嫁妝就得少一抬,你以後定要哭鼻子的。”
聞言翠柳臉色漲紅,越發鬧得歡。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翠枝走了進來,看見笑鬧成一團的兩個人,皺起了眉頭:“什麽時候了,還鬧。”
翠枝冷言冷語,明顯是不悅了。韓墨兒和翠柳馬上分開,眼神飄搖,不與翠枝對視。
“翠柳,我問你,此番前來,我與你交代了什麽?”翠枝有些動氣,“此行凶險,每一個人都想陷害小姐,將小姐生吞活剝,我們需時時小心,刻刻防範,為小姐阻擋一些災禍,你倒好,在這裏胡鬧。”
翠垂下腦袋乖乖聽訓,韓墨兒不忍,想要護著:“翠枝,你誤會翠柳了,翠柳見我不悅,這不變著法兒的寬我心呢麽。”
“小姐你還護著翠柳,我還沒有說你。”翠枝轉換了對象,恨鐵不成鋼,“現下哪是玩鬧的時候?我們不知道老夫人的計劃,不知哪裏藏著陷阱,不知道那下作的陸晚舟如何行事,小姐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躲過此劫,決不能放鬆警惕。”
翠枝這幾日一直是備戰狀態,心火旺盛,嘴上都起了幾個燎泡。韓墨兒看著心疼,出言安撫:“翠枝你莫要擔心,大小孟氏認為我蠢笨,無非讓陸晚舟誘我,做些出格的事,定個私相授受或私通的罪名,好將我順理成章的嫁過去,為韓嫣兒選妃讓路。所以,整件事情陸晚舟是關鍵,我們隻要盯住陸晚舟就可以了。”
“陸晚舟是外男,我們怎麽盯?”翠枝疑問。
“山人自有妙計。”韓墨兒淡然回答,翠枝、翠柳莫名的就安了心,在他們眼中,不胡鬧的韓墨兒確實是無所不能的。
“翠枝,你莫要氣翠柳,她自進張家,就將這院落裏裏外外排查的仔細,現在哪裏有個狗洞她都了如指掌,定不會讓人鑽了空子。”韓墨兒給翠柳說情,“翠柳,還不去給你翠枝姐姐泡壺苦丁消消火,嘴上的火泡會好得快些。”
“哎,我這就去。”翠柳答應的脆生,忙往外跑。
“你慢點,別磕碰到。”翠枝趕緊囑咐,哪裏還氣得起來。
已過未時,日頭稍偏,休整過後的韓家少爺、小姐,在張家眾後宅女子的簇擁下,驅車來到了三裏地外野桃林。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野桃林的花期比都城中的要晚一旬,每至花期,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碧淺紅深、香飄十裏。
這片野桃林為京郊盛景,桃花盛開之季,京中貴人便結伴而來賞景踏春,如有女眷則選了區域掛上帷帳,觀景品茶各不相擾。
張家早有準備,在桃花最豔的一片區域掛起了帷帳,不但擺設了躺椅、茶幾,還席地鋪了絨布,放置茶點、果蔬,野趣頓生。
韓熙煥由張家的兩個男孩陪著,在林子中亂跑撒野,幾個張家的姑娘則陪著韓府三姐妹在帷帳中行令作詩。
兩個張家的姑娘,在才女韓嫣兒麵前自然打怵,幾首應是早就作好的詩念得也磕磕絆絆,韓嫣兒自是瞧不上,敷衍得勉強。
若輪到韓墨兒作詩,她便笑嘻嘻地飲了杯中之酒認罰,托蠢笨的人設之福,竟落了片刻的逍遙。
幾輪下來,韓嫣兒越發地不耐煩,陸晚舟為何還不來與韓墨兒親近?與這些土包子相伴讓她實在厭煩。
正惱著,輕薄的帷帳外隱約出現一個頎長的身影,不多時帳外便想起清越的聲音:“各位表妹可玩得盡興,表哥我被熙煥嫌棄不會上樹捉鳥,將我趕了回來,我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不知妹妹們玩得什麽,能否可憐可憐我,算我一個?”
陸晚舟幾句話說得幽默有趣,頓時逗笑了幾個張家姐妹,連韓嫣兒也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溫婉地道了句:“陸表哥請進。”
陸晚舟撩起帷帳,進到帳子內,他沒看韓墨兒,第一眼看得是韓嫣兒。隻見韓嫣兒換了淡粉色籠紗裙,堪比桃花仙子,讓人迷醉。陸晚舟的這一眼,讓韓墨兒看得清楚,她微微彎起嘴角,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
陸晚舟為顯瀟灑,席地而坐:“妹妹們可是在行酒令?”
“是。”一個張家妹妹回答。
“可得了什麽好詩?”陸晚舟的目光還是在韓嫣兒身上流連。
“張家二妹妹作的《詠桃》很好,但最好還要屬我妹妹嫣兒作的《春泥》,嫣兒可是都城中人人稱頌的才女呢。”韓墨兒似是沒心沒肺的讚揚自己妹妹。
陸晚舟眼中暗光浮動,目光又熱切了幾分:“哦?表哥可有耳福聽嫣兒表妹吟一吟《春泥》?”
韓嫣兒被陸晚舟的眼神燙了一下,心中有些得意,忽而又記得自己的使命,壓下心緒道:“也不是什麽佳作,信口胡謅的罷了,別聊我了,我大姐姐的琴藝精湛,表哥不是想聽姐姐的《笑傲江湖》嗎?今天嫣兒帶了琴,讓大姐姐給表哥彈奏一曲,我們也借表哥的光,飽一飽耳福。”韓嫣兒成功的將話題引向韓墨兒。
韓嫣兒的丫鬟靈巧,已經將琴送至賬內,陸晚舟也終於記起自己的初衷:“墨兒表妹於春宴上一曲《笑傲江湖》名動都城,聽者不無稱頌,一直盼望有機會親耳聆聽,不知今日墨兒表妹能否了了表哥這一樁心願呢?”
韓墨兒看著已擺到身前的古琴,伸出右手撥弄了一下,明淨婉轉的琴音傾瀉而出,隨後,韓墨兒將手按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至:“陸表哥,實在對不住,今天墨兒傷了手,彈不了琴。”說著,韓墨兒舉起左手,隻見白皙胖乎的中指上,包了一塊白色棉布。
“大姐姐的手怎麽了,午膳時還好好的。”韓嫣兒有些不快的問。
“不小心打破了一個茶盞,劃了一下,傷得不深,嫣兒不必擔心。”
誰會擔心你,韓嫣兒再次無語。
“看來好事多磨,隻能下次再待仙音了。”陸晚舟表現得略略失望,又關切的問道,“墨兒表妹的手需不需要醫者來看看,莫掉以輕心。”
“小傷,不礙事的,表哥將你身旁的糕點遞與我,這盤已經吃沒了。”韓墨兒大大咧咧地向陸晚舟討要糕點,果然在他眼中又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厭棄。